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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一章 ...

  •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月末云阳百姓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云家归宗一事。云家原不过是凉州的斫琴名家,历经百年而成大族,只源于曾与独孤氏有姻缘。一时不知多少人感叹命运不济,不怨生女怨生男。

      而坊间又有传闻,此乃为嗣荣王妃造势。嗣荣王妃出身寒微,挟恩求报。皇家为她遮掩,才令云氏接纳。

      这些话虽有传入云清耳中,不过笑谈。她和云霄已于昨日拜见云家诸人,记入族谱。阖府同欢,大摆宴席,京中有名的人家皆来庆贺。而云家上下都知婚姻,更不会薄待。

      “云姑娘在吗?永泰郡主来了。”

      云清正在整捡箱笼,她于昨日正式迁入云府,自锦城带来的书笔字画都需规整。听到外面传话,忙放下手中之物,出了内室迎上来。

      独孤敏见她就笑,昨日人多,两个人都来不及单独会面。

      “如今,我竟不知该称呼你什么了。”若论序齿,云清兄妹和云庭兰乃是同辈,云琼之也该唤声姑母。但云清年不过二十,比独孤敏小了十岁。

      云清笑道:“郡主还如先前一样,唤我名字好了。”

      独孤敏点头称好,戏谑道:“反正到了明年,你还是要称我姐姐。”

      两人才说了几句,又有丫鬟来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说,即刻就可启程。”

      因近日事多繁杂,尚未拜见平南侯府。平南侯府已经来人几次催促。

      “走吧,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携手同出,宛若姊妹。尚未出院门,就见云纨素和云绮罗姊妹联袂而来,都是十四五岁如花的年纪,姐姐温柔内秀,妹妹活泼灵动。见着独孤敏一左一右上来悄声央求:“我也想去,嫂嫂带我一起去吧。”

      因云纨素与平南侯府有婚约,云老夫人以再见不合时宜为由拒绝。但少年少女情思所钟,怎能忍相思。

      “我们是有正经事,不是去玩的。”

      云绮罗比姐姐更活泼些,闻言转向云清歪头笑道:“若是姑母答应,祖母定不会开罪。”

      云清尚未答,独孤敏先拒绝道:“你们两个,为难我还不够,还要为难她。你六叔可说了,回来检查你的功课。”

      云绮罗一听,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云庭兰琴画双绝,她自幼随之学画。虽有所成,可心性不定,已入瓶颈。云庭兰先前布置了几个题目,令她近日在家中完成。昨天旷废一日,再耽搁下去,待云庭兰回京就难交代。

      “绮罗,算了。”云纨素见妹妹为难,拉过她的手让到一边。

      独孤敏亦是她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会不理解她的心思。见状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去的?”

      云纨素闻言立生喜意,小声说了句“谢谢嫂嫂”,才将自己带来的香袋递过来。云清瞟了一眼,针法细密绵柔,绣的是广寒桂魄,有幽香盈过。

      云纨素羞涩道:“是我自己做的,嫂嫂替我给表哥吧。”

      独孤敏收在怀中,笑嗔道:“放心,一定。”

      而后两人一道步出。独孤敏解释道:“陈家表弟也随六叔学琴,两家本是常来常往。他们两人都有意,长辈便促成,等到明年也要出阁了。只是祖母严苛些。”

      云清拜见云老夫人时,也觉其人严肃内敛,因此微笑不答。

      豪贵都依皇城之东而建,两府之间相隔实不算远。云清与独孤敏同坐一车,微微挑帘望外,俱是王公侯伯的府邸,行经嗣荣王府时独孤敏朝她一笑。

      再过不久,她就可名正言顺住进去。

      平南侯府的老夫人鬓发如银,年已八十。因是高龄,平日少见外客,只和自家人说笑。这日因云清头回来,不仅她,平南侯府从上到下的夫人们都聚在这里,甫入内就听笑声喧喧,好不热闹。

      云老夫人携云清两人上前拜见,随后就有婢女牵引坐下。

      陈老夫人打量了一会儿,又让云清坐到她身边,笑道:“我老眼昏花,这些年轻人我都看不清了。”

      她是长辈,云老夫人还应唤她一声姑母,闻言就道:“京中没有比您身子骨更硬朗的了。”

      陈老夫人笑了一阵,底下陪着的许多年轻夫人亦笑。陈老夫人又拉着云清观看,道:“模样好,咱们家都比不上。”众人都知她是谦词,并不当真。又听她喃喃道:“不过活像一个人……”

      陈老夫人眯着眼。自己幼年时也仅见过画像,其人高华英气。后来烽烟四起,宫中也遭过火焚,那些画像都成灰烬,恐无人再知晓。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祖母生前的殷殷叮嘱。

      众人正等着她的后话,不妨陈老夫人举重若轻,即时转了话锋对云清说道:“我少年时,祖母说祖父因故离开云阳,本以为两三年就可回转。谁知战火突发,两地相隔,从此音信全无。祖母临终之前还嘱咐我们找寻,如今能见到你们兄妹,总算能告慰先人。”

      说着竟忍不住掉下泪来。众人忙劝着说笑。又让人为云清指认,云清一一拜见。留着用了午饭,下昼一行人才告辞。临行前,陈老夫人便命人把早已预备好的书箱送给云清。

      “祖父当日离开云阳,有些旧物来不及携带。祖母吩咐,若日后见了祖父的后人,当以此相赠。”

      是夜,云清打开书箱,内里有两本旧书,和数十张散存的纸页。因用了防虫的香,保存还算完好。一本旧书是常见的《论语》,另一本是琴谱,却不似琴谱,记载的乃是各种指法,可又不成书。按所述指法,只有部分成曲。而末尾空白几页之前,明显有一张撕去的痕迹。散存的纸页亦是记录指法,新旧不一,字迹也各有不同。或婉约,或豪放,或工整,或秀丽。像是四人因琴对答。

      其中豪放字迹云清曾见过,正是云驰所写。想来这些纸页都是云驰和人交流所得,就是不知其他三人是谁。接着继续注目那本旧书,可惜看了半晌,不明其意。直到红烛高烧,芜烟来催促就寝,云清才暂歇心思。

      翌日便去寻独孤敏。独孤敏反复翻看,也茫然不解。

      “真是奇怪,不如等六叔回来再向他请教。”云庭兰出京采风已有月余,不知归期。

      提起云庭兰,云清另有请求:“郡主,我从小虽有祖父指导,但只浅尝辄止,对琴一知半解。常听人说,云家个个擅琴,可能有幸拜师学习?”

      独孤敏闻言就道:“这有何不可。不过云家琴艺最精妙者非六叔莫属。既然要学,自然拜他为师最合时宜。”

      云清知道独孤敏也随云庭兰学琴,便笑道:“在此之前,还要请郡主先指点我。要不然学生太笨,只怕六哥不收。”

      独孤敏早先听过云霄奏琴,指法上并无差漏,料定云清也该如此。她让侍女置放琴桌,又取来两人的琴,合奏一曲《春水吟》。

      云清因伤久未弹奏,弦涩凝绝。独孤敏从中指导,练习几次,倒比在锦城时更多收获。她二人于琴中受益,一时不能罢手,远在墙外也听得琴声泠泠,如闻仙音。

      云纨素、云绮罗来时,就在院中驻足聆听,只觉心中一片平静。

      一曲罢,独孤敏先瞧见两人,朝她们招手。云绮罗拉着姐姐的手入内,面露惊讶道:“原来姑母也学琴。”

      云清随口笑道:“咱们家难道有谁不学琴么?”

      独孤敏手中忽顿,瞬间如常。而其余三人并未察觉,云绮罗甚至笑嘻嘻道:“姑母这句话就错了。三哥就不学琴。”

      三哥?云清记得云琼之就是排行第三。她下意识朝独孤敏看过去,独孤敏笑得温柔可亲,仿佛不曾听见这句。

      偏偏云绮罗还道:“祖母说,三哥从小只喜欢舞刀弄剑,所以现在才是大将军。”

      可独孤敏对琴极其钟爱。云清蓦然又想起在靖远侯府听到的那些话,她们说云琼之二子二女皆非独孤敏所出。云清心下忽觉怪异,摇摇头将这种想法驱除。

      “绮罗,你的功课可做完了?”独孤慧打岔道。

      云纨素拿出带来的画稿,待侍女们收走琴,放平铺在琴桌上。画中仕女云鬓高耸,柳眉细描,颇有几分情韵。再细看过去,只觉笔法似曾相识。

      “绮罗担心六叔不满意,想请嫂嫂先品鉴。”云纨素替妹妹说道。

      独孤敏注意云清目光流连,以为她也学画,便问她好坏。

      云清摇头道:“我不懂得画,只是觉得熟悉。”

      独孤敏笑道:“六叔推崇前朝燕王的画,认为他的画作从容悠缓,挥洒自如,如春云浮空。因此早期有学他之意。绮罗,你年纪轻轻,就有你六叔早年风范,已经很不错了。”

      得她夸奖,云绮罗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开怀不已。

      “还有一事,想求姑母。”云纨素又道,“我之前见过商瑶的绣件,听她说曾得姑母指点。我也想……”

      听她提起商瑶,云清心中倒有些不自在,她一直担心商瑶知道内情。

      独孤敏看她脸色有异,以为她身体不适,便为她开解:“云清的伤还未好全,不能劳累。等空了再说吧。”

      云纨素也发觉不对,闻言忙点头不提。

      谁知接下来半月就没空闲的时候。

      先是韦太后召云清进宫,多有箴诫。云清已经提点,知道都是惯常礼节,因此恭而有礼,既不因此沾沾自喜,也不惊心吊胆。没隔几日,就是纳采、问名、纳吉诸礼,钦天监奉旨选期,择定来年三月春花盛开时。继而宫中遣使传旨,以云氏女性生婉顺、质赋柔嘉,册为嗣荣王妃。从此一语定音。

      坊间自有议论无数,云清俱置若罔闻。

      云家接了册妃的旨意,又是无数迎来送往,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云清也日日不得闲,偶尔空了便躲到独孤敏那里,两人习琴论道,方得自在。

      而在嗣荣王府,景况又大不相同。姜太妃虽已料到,但多年心思成空,还得摆出笑脸应对,没几日就称病,自有府中其他人料理。姜云雪衷心错付,亦是一片心伤。这日前来探望,眼睛红了一圈,想必哭了一场。

      姜太妃看着心疼,道:“若你愿意,我去求皇后懿旨。”虽说做侧妃委屈,但也能相守。

      不料姜云雪摇摇头:“我之所以喜欢他,一来因为他年轻有为,二是因为他洁身自好,不像旁人身边多姬妾。我也想觅一个对自己真心诚意的人。他既然有了喜欢的人,我强求就是对我们三个人都不公。”

      她如此明理,更让人疼惜。姜太妃无奈一叹:“就是委屈你了。”

      “姨母说哪儿的话,能陪伴在姨母身边过两年舒心日子,是云雪的福气。”姜云雪埋头在太妃颈侧,清泪滑落,到底还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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