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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五章 ...

  •   云清到时,内侍让她稍候,自己先行步入禀报。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云清心中一动,暗自生喜。没一会儿内侍听训请她进去,甫入内果然是独孤慧在侧,朝她眨了眨眼睛。云清忽然松了一口气,沉步上前问安。

      太后向来喜欢循规蹈矩的人,见她虽出身小户人家,但行动间颇知礼仪且不拘谨,先高看三分。

      独孤慧打量太后,见她未露不满,又想自己找了个借口,还不知两人何种想法。倘若此时叫破此事,万一中途生变,反而不美。便低声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太后先是不解,被她搂住臂膀撒娇,只好颔首答应。

      云清低着头听不真切,只听太后无奈嗔道:“就你多事。”又听独孤慧笑道,“我明明是有备无患。”说着上前亲自将云清搀起,握着她的手一同在旁边坐下。

      太后这才细细打量,模样自然上乘,和独孤慧坐在一起乍看过去倒似姊妹二人。她原想独孤慧性情虽爽利,实则是个面热心冷的人,除了真心关切的几人外其他大多不在意。如此费心也不见几回,想必是有这个缘分在。既如此,当年的事也算她失察,不如于此稍加弥补。因此越发心平气和细细问了云清的来历、平日诸事等等,云清都对答如流,偶有妙语博得一笑。也有些不足之处,因事未落定,日后再指点不急。

      因离开之前傅司正有嘱咐,云清悄悄反握独孤慧的手。独孤慧会意,见太后精神也露不济,忙先笑言告退,自己亲自送云清出去。

      刚出了万寿宫,云清就拉住她的双手笑道:“我只盼着郡主来呢。”

      “无尽院专为皇后服务,皇后为何知道你,还传召你去?”

      云清哪里知道,遂将进宫诸事一一相告,包括林春和青染,绝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独孤慧闻言也做不解,面上反而安慰道:“你放心,等我想个办法领你出去。”说着想起方才对答,自己先微微笑了起来。又想自己原答应为她再寻良缘,那时虽是玩笑,若日后成真,岂不两全其美,更不知不觉笑开。

      待要问她之意,话未出唇心内先犹疑。她不怕云清不应,至于独孤宪会不会答应她无十分把握,届时反而难堪,还是从长计议。

      云清不知她思量,只对她道:“烦劳郡主帮我带个话给我哥哥。这些天想必他担心坏了。”

      “正是呢。若不是他找上我,我还不知道此事。总之,你且放宽心,万事有我。”

      嗣荣王府地处正平坊,多年经营使得处处精致。引渠造池,栽樟种柳,假山湖石,回廊岔道花草争奇。书房外傍晚霞光映照,衬得两只悠闲踱步的雪白仙鹤浑身似披红纱。廊前摆了一溜的盆栽秋海棠,因近黄昏,不复白日张扬似火。檐下挂着尚未休憩的各色鹦鹉、画眉,叽叽喳喳比较逗趣,恰是个富贵闲人的福地。

      然而内室中持续不断敲击长案的声音却昭显着并非如此。案前立着的那人几度想要开口,最终都默默忍了回去。

      良久,独孤宪才道:“太子只让你送来这封信?没有别的吩咐?”

      “是。”

      李训两年前入东宫值守,但一直不在左近侍从之列,何以能入太子法眼。但方才独孤宣独命他前来嗣荣王府送信,让人疑窦丛生。李训埋头沉思,细数自己这两年行径,步步谨小慎微,找不出差池。

      信中只有一张松花笺,空白无一字笔墨。独孤宪凝视许久,将其信手插入常读的兵书中,随即吩咐:“回去复命吧。”

      李训两边都摸不着头脑,迟疑道:“王爷……”

      独孤宪扬手止住,眼中一派平静:“你的职责是护卫东宫。”

      “……卑职明白。”

      “郡主,郡主。”窗外鹦鹉突学人语。

      将随行众人都留在门口,独孤慧单独踏步入内。目送李训离去,秀眉微拢,看了一眼独孤宪问道:“东宫派人来做什么?”

      独孤宪不做细说,只道小事。

      独孤慧心有要事,闻言也不放在心上,随意挥袖在一旁坐下。侍从进来奉茶,见她默默不语和平日截然不同,不由好奇瞧了几眼。她浑然不察,未料想全落在独孤宪眼中。

      “姐姐?”

      独孤慧乍然回神,发觉独孤宪已至她面前,少有情绪的眼此时微露担忧。

      “何事能让安平姐束手无策?”

      独孤慧下意识应道:“哪有事能难得住我。”说罢自己先行笑开,随口扯着闲话,“我刚一路过来,府中怎么比原来更冷清了。”

      独孤宪道:“家中一直如此,是安平姐热闹惯了。”

      独孤慧笑道:“是吗?应该是府中需要添一位女主人了。”

      旧事重提,来意即明。独孤宪无奈哑口,默默坐回去应道:“姐姐是无视太妃的存在么?”

      “我若和伯母提此事,正和伯母心意。”

      此话不假众所皆知。姜云雪当初来京,明面上是太妃提及身边孤寂,想要人陪伴。可实际打的什么主意,是个人都能猜到。姜太妃非他生母,和他也冷淡。为日后着想,当然想选一位自己信赖的儿媳。

      独孤慧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眼光高,没几个人能入眼。可难道要一直孤家寡人过下去?现在是陛下不管这事,等他想起来了,可不像我还先问你的意思。到时候金口玉言,你难道还能抗旨?”

      独孤慧起身到他身旁,抽出他抄在手中的兵书丢在案上,神色凝重看着他,正经道:“陛下决定的事情,当年没人敢违背,以后也不会有。你早应该知道。”

      独孤宪阖目,眼中思量尽被遮掩,才淡淡问一句:“是吗?”

      “九郎……”两人相处时日较之旁人都长得多,外人只道嗣荣王面冷心冷,唯有独孤慧知他甚深,如今只淡淡一句,还不知道心内转过多少回。

      两人沉默以对,半晌独孤慧轻咳一声打破僵局,又道:“有件事让你帮忙。云霄的妹妹云清不知何故被皇后召入后宫,劳你安排人探查缘由。”她知道独孤宪为追查旧案,在宫中安插了暗桩,于他来说并非难事。

      不料独孤宪并未一口答应,独孤慧不免奇怪。又见他沉思入定,也不打搅,重新回到原位坐下。

      过了一会儿,独孤宪道:“安平姐若求助太后,要带她出宫不难。”

      独孤慧笑道:“当然。我只是好奇,皇后为何专注于她。我帮她一次,下次若我不在谁又能帮她呢?常言道治标不如治本,一战而定才为好,这不是你常说的么?”

      独孤宪目光飘移直射而来,仅仅一瞬又偏离开。

      “还有呢?”

      既然已被猜到,独孤慧不再多费唇舌,直言道:“我和太后说,云清可为嗣荣王妃。”

      书房的气息似乎在刹那间凝结,纵是独孤慧也在瞬间凛然,随后默默看过去。独孤宪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良久,才听他微微哂道:“姐姐保媒的闲心越发高涨了。”

      言外有意,分明洞悉当日萧雁冰之事,独孤慧正奇怪他如何得知,转念一想何事能瞒过他才是奇怪。因此大大方方笑道:“云清人品性情都好,我想要她做弟媳有何不可?”

      “莫非安平姐已问明她的意思?”

      “尚未,不过她是识体明理的人,怎会拒绝我呢?”独孤慧说得笃定。

      “如此说来,我若拒绝就是不明理了?”

      独孤慧竟颔首。

      独孤宪无言,起身闲步踱到门外。天朗气清,好天气也。

      “我会着人查探此事。”

      这便是允了。独孤慧见状追问道:“那婚事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圆月高悬,月明如水。

      日前高车、西羌使节先后来朝,礼节隆重,宫内宫外莫不严阵以待。先有演武以震当朝雄风,比试中三方皆出能手,各不相让。后有高朋满座,丝竹悦耳。正逢中秋,惠帝率群臣在宫中设宴款待,席间觥筹交错,香风满殿,可谓宾主尽欢。而在有心人看来,言谈间不免暗藏机锋,有意外之声。

      独孤宪中途离席,便有宫人引他去更衣。途中偶遇羽骁卫巡逻,错身间一人朝他示意,随后目不斜视。动作极其轻微,快的不曾让人注意。

      夜半三更,嗣荣王府的书房高烛重燃。独孤宪独坐,趁着酒意打开信笺。

      寥寥数笔,字简意明,却将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宫阙俯视大地,何问蝼蚁生计。

      蓦然想起那个有着数面之缘的人,她会如何做呢?

      独孤宪在窗台轻击两下,近卫上前听候吩咐:“明日朝后请安平郡主一会。”

      云清在无尽院中不计时日。无尽院中的宫人围着取衣裳的未央宫宫人叽叽喳喳,期盼从中得到的只言片语能幻想新天地。林春藏在其中,听了回来告诉云清,话中诸多欣羡。

      到中秋次日,观音像告成,林春啧啧称奇:“姐姐的手速可真快,这才一个月。”

      绿柳玉瓶,金光慈目,丝丝缕缕栩栩如生。云清自见了独孤慧,心知自己出去不过早晚的事,愁眉舒展,因她心中念着兄长,这些时日每晚只睡两三个时辰,就盼着早日绣完放她回去。因此闻言满足地舒了口气,笑道:“希望不要耽误皇后娘娘的心意。”

      正说着,傅司正前来,观摩绣像后不禁也笑道:“果然不错。”又唤出一人来,令他拿了绣像让人装裱,待一切完备之后再呈交中宫。

      “傅姑姑,此事完结,我可能回家了?”

      “我正是为此而来。皇后要见你。”

      “见我?”云清忽生不好的预感,笑意暂褪,“姑姑可知道是为什么事情?”

      傅司正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你去了自然知道。”

      苏皇后没有诏她殿中相见。云清任由傅司正引领,一路来想探问几句,可惜都不达目的。

      “这几日辛苦你了。”苏皇后和颜悦色地说。她是个保养极好的女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风韵如昨。她身边还立有一位妙龄女子,神情平静,亲自捧着数枝紫薇给皇后观瞧。

      “能为皇后贡献微末之力,是民女的福分。”云清跪拜道。

      苏皇后轻笑,对旁边那人说道:“寿康,你觉得如何?”

      寿康郡主独孤颖应道:“娘娘选中的人,不会不好。”

      “你年纪还小,此去高车路遥千里。让她陪伴在你左右,一来有故人相熟,二来也是助力。所以我才想让你们提前相见。”

      “娘娘的一片苦心,寿康明白。”

      二人应答得体,听在云清心中如闻惊雷。去高车……从来未想过的事由霎时间让她耳目失聪,忽视独孤颖担忧的目光。

      原来皇后的意图在此。云清脸色苍白,心潮翻涌。她在锦城就听人提及高车与中原习俗截然不同,牧马围猎,沐雨餐风。况且她和云霄久别重逢不到一年。若去高车,兄妹恐无再见之日。还有……

      “你不愿意?”

      没有问责的语气,也没有惊讶,轻飘飘的随口一句还不如面对她眼前的紫薇珍视。

      “我……”云清语塞,难以回答。

      谁会愿意呢?远离故土,无亲友相随。但那又如何?云清深知她的个人意愿绝无左右皇后的可能,故而垂眼不语。不知道云霄和独孤慧可知此事,可能为她扭转乾坤。好一会儿,茫茫间听见裙裾飘逸的声音,苏皇后赏花兴致稍减,已率人离去。留下的傅司正扶她起来,独孤颖还在。

      独孤颖的年岁当是比她还小。处事云淡风轻似乎并不为此伤神。

      “此事已定。今日只是告知你。”

      云清垂着脸无言。她如何不明白。因此苦笑哂道:“我知道。”

      “既如此,何必为不能改变的事烦恼呢。”独孤颖微微一笑,“人活一世,有所得有所不得。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做有意义的事,于我而言就是幸事。”

      云清看着她的笑颜顿生恍惚,轻声问道:“难道不会觉得不公吗?”

      天际碧蓝,红墙绿瓦下枝叶垂展。独孤颖追随着空中如缎云彩,仿佛要在这个瞬间把一切都记在脑海。不久后,她与故乡唯有梦里相逢。

      不公吗?天家降旨,父母隐忍哭泣,唯有她一片平静。自从传出使节求婚一事,她就有所觉悟。

      “家国天下,孰轻孰重?我自生来享受荣华富贵,如今也不过应得的代价。只可惜你们……”独孤颖面露无奈,她生自锦绣丛中还可一论,其他人为奴为婢谁又关心她们来去,“我只能保证,有我在一日,必护你们周全。”

      话意已明,独孤颖朝她颔首随即离去。刚走三五步就被云清出声阻住。

      “郡主,我可能和兄长再见上一面?”

      “此事需要皇后定夺,我会为你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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