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姻缘》斯月一

11、第二章

　　萧雁冰就在她不远处，利箭甫射出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云清，躲开黑衣人的尸首。

　　“你没事吧？”

　　云清在听到风声时就紧闭双眼。这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恰是一位眉目舒朗的年轻人，颊边含笑，让人易生好感。

　　云清摇摇头，颈间疼痛却让秀眉紧拢，一张脸皱成一团。低头又发觉腰间还环着萧雁冰的手，顿时俏脸绯红，忙挣脱开后退一步。

　　“云姑娘？”李子理等人慌忙过来确认。

　　姑娘？萧雁冰诧异停在原地，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仔细打量。

　　虽说是男装打扮，风尘仆仆盖住了原有的容貌，身量也比一般女子高出一截。可明显是张女子的面庞，还是个英气俊美的姑娘。不禁暗道自己失礼，一时也禁不住面红耳赤。忽见云清颈间尤微微渗血，忙从背囊中找出金疮药，又自怀中掏出白净的绢帕，结结巴巴地递给她：“这个、你先用吧。”

　　云清还未接过，女将倒先抢来，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糊涂，这里又没水又没镜子，你让她如何上药？”

　　这时茶寮过来几人半带恭敬惊惶半是好奇邀请：“将军还请稍坐。”再将几人引到茶寮。

　　女将将金疮药细白的粉末洒在绢帕之上抹匀，轻轻自云清颈间缠绕，系了个巧扣。药效甫触肌肤，云清忍不住痛轻呼出声，又觉难为情，慢慢低下头，默默不语。

　　“若是一般人，被人拿刀抵着早吓得大哭了。”女将微微笑道，“你胆子倒大。”

　　云清听她笑谈，一时微怔。再回想方才情景，背脊冒出一身凉汗，方知后怕，口中却道：“哭也没有用。还不如留着力气。”

　　女将闻言，拍掌赞赏笑道：“就该如此。”

　　“禀郡主，都死了。”随行士兵检查完黑衣人的尸首，呈来一物，“从他们衣裳夹缝中找到这几封信。”

　　听他喊郡主，众人恍然大悟，有那胆大的更是直接问道：“敢问将军可就是安平郡主？”除此以外，他们不曾听闻朝中还有哪位女将军。

　　云清刚听的她故事，闻言亦有好奇，目不转睛看着她。

　　萧雁冰安抚完茶寮老板和伙计，问了死者何人，请同行人代为报丧，又细细叮嘱几句。转身听到人问，面对一众探寻目光，便含笑代为应答：“正是安平郡主。”

　　众人将满心后怕俱抛开，一阵欢呼。有说请他们小心的，有说一定要打败朱月人的，不一而足。独孤慧飞快扫了一眼信件，立刻让人小心处置尸首。再沉吟一会儿，道：“这几人事关重大，还请诸位保密。若有人问起，只说不曾见过，可好？”

　　大家本就不敢惹祸上身，听她嘱咐更是求之不得，哪有不行的道理，因此点头如捣蒜。独孤慧急着赶路，便不再多言，冷眼一扫翻身上马，众兵士已整装待发。

　　云清知道她身份，顾不得其他，挡在她的马前鼓起勇气就问：“敢问郡主可是要去芳州？”

　　独孤慧点点头，突然神色起了些变化，将云清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云清满心不自在，不禁轻咬双唇躲开视线。

　　而后忽听她唤道：“雁冰，你觉不觉得她像一个人？”

　　萧雁冰的目光随即而至，看着她微红的脸不过一瞬就移开目光，讪讪笑道：“我看像郡主。”

　　独孤慧啐道：“胡说八道。”说完才恍惚忆起她像谁，正色问道，“云霄是你什么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云清立时面露惊喜，仰着脸再问：“郡主认得我大哥么？”

　　天青云淡，微风徐徐，郊外隐有花香袭人驱散方才的血腥，重归春夏交接的清远。行人皆离去，将有哀哭声。旧年陈叶随风翻转，飘入尘埃后复被卷起，无根无踪。

　　“你去芳州做什么？虽说朝廷击退了朱月大军，但怎么也比不得中原安宁。”独孤慧居高临下又看了她一眼，目中探寻意味甚浓。

　　云清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实有苦衷，便诚实应道：“我来找我大哥。”

　　“云霄？”独孤慧挑眉，卷起长鞭在掌心拍了几次，越发不解，“军营里若无例外，可不许女子进出。”

　　云清闻言颇有些丧气。她原先就有此猜测，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而来，期盼能有转机。因此垂头低眉，隔了一会儿才小声道：“郡主不也是女子么？”

　　被她质问，独孤慧也不见怪，面对她时更无对敌的冷傲，不过简单解释一句：“我有陛下特许，和你不一样。”

　　萧雁冰夹在两人之间，朝左看一眼独孤慧，再向右看一眼云清，朗朗笑道：“郡主，何不听听她的缘由。云姑娘，你家住哪里？怎么会想到来边关找你大哥呢？”

　　云清感激谢他相帮，口中立道：“我家住锦城。”

　　萧雁冰和独孤慧不免面露惊讶，都道：“锦城？离这里有千里之遥，你怎么来的？”

　　扭头指向李子理等人，云清再解释道：“李大哥他们来曲舟城办事，我和他们一路来的，有劳他们照应。”

　　“那你为何来呢？”

　　听独孤慧问，云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从新春以来，锦城于她发生了太多事。只不过都是家中琐事，不好与外人道。

　　她左右为难，萧雁冰先替她解围：“若不方便说就不说了。”却被独孤慧瞪了一眼，不由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别开视线。

　　云清思量再三，也怕不说他们更不会允自己跟去，便道：“若留在锦城，我也没地方去了。我父母早丧，一直寄居在舅父家中……”说着难为情一笑，黯然盯着独孤慧劲装云纹衣摆，十指绞在一起来回不安抚弄。手指莹白纤细，看得出原本娇养，近日却添了些小伤口。

　　“郡主……”

　　萧雁冰正欲进言，独孤慧就拍拍手道：“我知道了。”

　　云清眼睫颤颤，不知其意。

　　“我们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马，你只能和我同乘。”

　　云清还有些呆呆的不敢相信，独孤慧朝她眨眼一笑：“将士们在前方卖命，总不能让他们的家人流离失所。”又见云清大喜过望，秀眉舒展，才发现眼尾白玉微瑕，更添风情。

　　得知安平郡主愿意带她与大军会和，李子理一行人便与云清作别。

　　“李大哥，多谢你们。”云清感激不尽，连声称谢。随即犹豫着皱了眉头，“烦请你回去转告表哥，让他不必为我担心。”

　　李子理知道些内情，也为她欢喜，闻言就道：“云姑娘，一路保重。”

　　离开锦城已有两三月，一路来风景各异，人俗不同。见过了草木盛荫之地，立身风声肃然之所，云清但觉心境渐宽，自己些微郁卒烦闷不值一提。唯有偶尔眼望层云穿日，锦城的一切仿佛遥远地不曾发生过，疑心自己在梦中。

　　“你没骑过马吗？”独孤慧带着云清同乘一骑。她自幼学习骑术，便是军中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自认为不应让同乘人害怕。可背后依靠过来的力量却让她不禁有所怀疑。

　　云清把脸藏在她背后，双手抱住独孤慧的腰身。多少年没如此依靠别人，她还有些不习惯。可抱住的实感却让她忍不住沦陷，不禁更箍紧了些。

　　“风太大了。”刮得脸生疼，这句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独孤慧稍稍放慢速度，爽朗一笑：“没想到还是个娇小姐。”

　　没多久就到芳州。因遭朱月大军袭扰，城中大多破落寂寥。不久前才恢复几分往日光景。众人忙着各自扫尘，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对突来的一行士兵早就司空见惯，见了不过略微避让。

　　来到州府，留下的守城将士都道：“商将军说，郡主若到，可沿路追赶。只是务必一路小心。”

　　众人补齐水粮，继续一路前行。独孤慧本想把云清留在当地，可左思右想又没个可靠人选。偏生犹豫之际，萧雁冰也在旁相劝：“她在芳州举目无情，若遭人欺侮向谁诉说。况且她来寻兄长定有要事，战事非一日能解，在此流连只怕又生变故。”

　　独孤慧瞟了一眼不远处等待的云清，含笑小声戏谑道：“我怎么觉得你近日太过殷勤。”同为女子，这几日可不见萧雁冰对她多加照拂，“若到时候被九郎罚，你可要一力担承。”

　　商、萧两家故交。独孤慧是商略之妻，和萧雁冰早就熟识，因此说起话来也没多少顾忌。

　　萧雁冰正要答话，不妨云清看过来。清眸似水，盈盈流波。大概相信能寻得兄长，云清忧心去尽，褪去先前蒙尘，整个人如春柳拂烟，风姿盎然。颈间的绢帕也早解了，徒留一道血痕未消，像一缕红线陷入白玉之中，引人遐思。萧雁冰立时舌尖打结，再不好应答。

　　独孤慧见状不免大笑，云清更为疑惑。

　　行经下一城时，留守将士都是一样说词。得知刚夺回宁□□孤慧归营心切，一路奋力扬鞭，连日来人疲马倦。到了五月初，终将近宁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