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客年

9、刺激

　　这里原本是一片原始星球，因为位置特殊，任何信号都无法传输给外界，所以被开发出来做不合法的竞技场。我试过很多次，只要有一丝丝想逃出去的动作，就会瞬间被捕捉下来。当然并不是全部的人都是被抓过来的，除了自由，这里有近乎完美的条件，很多人都是无法加入联邦战队后自己选择来到这里。混乱的年头，到处都充斥着杀戮，只是这里会把杀戮的过程展现出来而已。
　　“所以从来没人跑出去过？”吃饭的时候我问自己的领桌。这人有些奇怪，明明具有不错的条件，却每次都会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后来我发现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至少会获得不短的修复假期。
　　“有的，但为什么要出去呢？”念时笑了笑说，“无论去哪里，活着都很艰难，不是吗？”
　　他说的是对的，但我无法接受。我总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样，但具体该是什么样我也不清楚。总之我很想念那些驾驶飞船在太空中肆意游荡的日子：永远不可预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降临在一颗怎样的星球，永远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拥抱。
　　但在这，我只觉得自己会被黑暗吞噬。
　　“最后三分钟。”
　　我趴在地上，忍了又忍，也没控制住喉咙里的甜腥，吐了两口血。瞬间就有一阵风飘来。该死，我原地打了个滚，炙热的沙粒掉入眼中，酸痛得要命。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五场比赛，尽力过蓝血人、矮人和兽人的围剿，比赛之前我就伤痕累累了。胳膊应该是断了，脚踝也有些被扭到，胸前闷闷的，呼吸很困难。但我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对面是吸血鬼，感知力和体能都比我好太多了。
　　“两分钟。”
　　这破提声机卡时间就像是要催命。今天有些不同寻常，似乎一定要决一死战。可能我这个猿人已经有点被看腻了，在这里十八年，我已经看到无数人被处理掉。通常来说，竞技中只要有一个人倒下就算结束。只有极个别情况下，比如某个大人物想看一场带血的厮杀，那就只能死一个才能算完。
　　虽然如今的医学如此发达，对死透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帮助，而我还不太想死。于是我从口袋里拿出来清醒剂，这种强力药水我只有三支，常年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主要疗效是爆发身体最后潜能，后续的副作用……算了，暂且不管。
　　药水很刺喉，刚喝下去就起了作用。我的视力好了许多，才看出对方是一个很苍老的吸血鬼，难怪我可以撑这么久。他有感知到了我，移动过来的时候张开干枯的手，黑色的指甲尖锐锋利，如同随身携带着的刀刃。我闪过身，还是被刮出了好几根血道。
　　血不仅可以刺激到他，此刻也刺激到我自己了。
　　在黑暗中奔跑，在生死线上挣扎。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敌人，不是自己受伤就是击倒对手。我在这个地下竞技场经历了这么多场比赛，从未积极主动的攻击过。跟大部分猿人一样，我的策略就是防守和躲藏。遭到过背叛，也获得过奖赏，我本以为这么躲在角落就好。
　　现在他们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浑身的力气让我的勇气无限极增，我从后冲上去，紧紧卡死他的喉咙。我按倒他的时候发现，这个吸血鬼同样筋疲力尽。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忽然间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对我说过：成长的意义在于，用温柔对抗世界。他不算一个正常的父亲，但我依旧想他。
　　迟疑间，吸血鬼挣脱了我的掌控。我并没有了解过两个物种间有多大的差别，这个满脸皱的像橘皮一样的老人，快的我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我怎么就忘了，在这个鬼地方，每个人都身经百战。
　　“一分钟。”这次不是机械的声音，是穆，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对我来讲都是噩梦，“冲上去，把你手上的戒指插进他的脖子；或者，躺在那里，等他过来把你吸干恢复活力；再或者，你们可以一起等，等时间结束后同时被电流击穿，灰飞烟灭。这是一个从未出现在决斗赛上的情形，说实话，大家都会很期待。”
　　但我不期待，我还想活着，活着逃离这个鬼地方。于是我把准备逃跑用的小毒针刺进他的后脑勺，所幸，在抵御毒药这方面，所有物种的能力都差不多。我用尽全部力气卡死他的脖子防止他反击，直到我确信他已经死透才脱离。
　　结束了。

　　我并不想听到结束后座席上的欢呼声，忽然有人从竞技场顶上跳了下来，把自己化成武器砸在我身上。晕倒的时候我想就这么彻底结束吧，我受够了，这种相互倾轧而勉力活下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