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客年

7、珍稀

　　那天风很大，刮得昏天黑地，离大海那么远都我都闻到了咸腥。去关窗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味道似曾相识，却未曾意识到危机到来，否则我一定当时就从窗子里跳下去。
　　我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他。他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毫不见外的吃我刚从各个病房串来的果盘。不知道是不是电闪雷鸣的原因，我看到他时，有种金光闪闪的错觉。不只是他的头发，还有他的眼睛，阴郁，冷酷，让我想起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或是传说中来复仇的水鬼。
　　空气中流动着某种说不清的压抑，本就阴沉的天色此刻更加模糊不清。我咽了咽吐沫，感觉又回到了那个黑咕隆咚，冰冷刺骨的深海，四面暗藏着无数的危险和恐惧。
　　“过来。”他说。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我不想过去。我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坐在那里，就有某种很奇特的力量，就像，弥赛亚的呼唤。
　　让我停下来，我暗自祷告。像是呼应我的祈祷，奥拓出现了。他似乎很急，冲开门时上气不接下气。灯打开了，防护罩开启，风雨无法再冲进屋子。一切都变得舒适起来，他的到来似乎破除了那个人的气场。很快又有几个人进来了，呈现出对峙的姿态，小小的病房显得有些闭塞。
　　“别带他走，穆。”奥拓说的底气不足，“他的病还没有好。”
　　“哦，那没关系。”穆平移了一段距离。我才看清，他是个残障人。如今的医术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所以他坐的，那个精巧的，像王座般的机器很难分辨用途。只有返古星能找到这一类人，他们坚持不换上机械臂和复制肢体，似乎是以此对抗着整个时代。
　　“他是我的病人！”奥拓在做最后的努力。
　　“对，他很快就会回来的。”穆讽刺的笑笑，“你还有无数次机会，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给他服用最贵的药剂，来显示你的爱心。”
　　“我可以不要医药费，你不能这样，他是个猿人，太脆弱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穆终于多看了我两眼。他在房间里划过来划过去，齿轮运转时发出轻微的吱咂声。我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虽然这关乎我的未来。我只能感觉到四周充满水汽，像是被泡在水里，视线之中一切都很模糊。我想靠近奥拓，这颗星球上我最熟悉的人。但我还没走过去，就被其他的人架起来。
　　“可我想要钱。”穆像是做出了决定，奥拓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快要死了。穆感到有趣，他考虑了一下说，“我会帮你找到新的猿人，但这个，是我的。”
　　所以对这些恐龙来说，我是某种奇特的玩具。求助的话没有说出口，我被粗暴的塞进泡泡车里。
　　“嘿，哥们。”我小声问捉着我的那个黑衣人，“猿人在这鬼地方算珍稀品种吗？”
　　“就算是史前巨龙，在这里也毫不稀奇。”我觉得他在嘲笑我的自恋，“不过，你是蛮独特的。”
　　“谢谢夸奖。”
　　当然我清楚他没有，当他在评价我的时候，太过客观，像是说新出的5cdf机器人在测试中战胜了80%的人类。我坐在座位上，猜测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如果他们只是倒卖人口，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有蓝鲸就能逃出去。不过我的蓝鲸去哪了？
　　泡泡车悬停了一下，开始降落。下面是一系列奇形怪状的尖塔，繁复而现代。但我的心头猛的一窒。墙壁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装饰，是标本。各种各样的种类，有动物，有人类，甚至还有玻璃罐中密封的精神体。
　　天啊，这是个屠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