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叙述一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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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隽与柳兮是入冬到的清河，与前任县令一应交割完毕，自然而然二人带着两个小厮丫鬟住进了衙门的后院。
收拾齐整，便开始处理一些事务，其实事情也不多，上一任也没有缺德到留下什么老案子给自己。当然这样天真的想法在第二天看见卷宗，秦隽就黑了脸。
“好啦，起来啦，县令大人赖床像什么样子啊。”
柳兮推了推枕边人，秦隽发出了像小动物的呜呜呜声，似乎是不满，柳兮也习惯了，继续有节奏地推着。
等到睡意消了七七八八，秦隽才默默从床上起身。卷宗不多，只是其间有一桩颇为棘手的人命案子。上任县令不希望就此影响政绩，百般推脱等来了自己这个冤大头。
师爷倒好在没换，吩咐他把卷宗抬来，腿脚倒也麻利，不多时就抬来了。
是秋末的案子了，距离如今快过了半月。说是王家兄弟夺妻一事。其实这事放在此处乡野也不能算多奇怪，秦隽皱皱眉继续看下去。王家兄弟，大的叫王友，小的叫王恭，自然能看出来父母所期兄友弟恭的祈愿。
这事说来也奇，王友秋收时得了不少银钱，思索娶个媳妇，定了北村的刘家女儿，本来约定在秋末成婚。不成想，刘家这才嫁女过来，当夜里便出命案。村里赶到时，新房里是早早断气的新郎王友，新娘和王恭不知所踪。等过了三日，才在南村后山发现这两人。新娘刘氏状告王恭谋杀兄长，欺辱长嫂。此时，王恭面如土灰，也不反对。县令便把二人收押，等状纸传到府上便处斩了王恭。
本来这事也就到此为止，却不想，当天夜里，王恭被人劫走了，倒成了一桩悬案，一时难判。
如今王友的尸首还停留在义庄，刘氏也没负了夫妻情谊，三天两头地来讨要丈夫尸首。秦隽自然吩咐把人赶走，又找了仵作二次验尸。
其实判案这件事，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属实没什么经验，但是还是出于谨慎吩咐了南村北村各出两个仵作来检验。
“秦大人。”
两个仵作站在堂下，秦隽也不兴官腔这一套，只吩咐细细说来。
“王友之死乃是一刀扎入心脉所致，作案之人必是男子臂力惊人，方能一击毙命。”南村仵作如是道。
北村仵作倒是站出来摇了摇头。
“启禀大人，小人查验伤口之时，发现不同肌理之间似有时间间隔之痕迹，所以小人认为，作案之人绝非臂力惊人的男子，许是二人合力，又许是神兵利器也说不定。”
这二人倒是一人咬死是王恭此类人所犯，一人却是意见相反。
“唤义庄仵作。”
义庄仵作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人生得枯瘦如柴，远远望去，就像竹竿一般，因他姓常，便被人唤作“长竹竿”，本名却没有几人记得。
“你须细细道来这王友的死因，不得有一点隐瞒。否则，本官就让你尝尝板子的厉害！”
“是，启禀大人。王友尸首虽说是由南村送来，但在义庄当晚我便连夜为其验伤。彼时，王友骨肉俱全，小人斗胆锯开颈，肚，其色若墨黑，乃是中毒之症。之后，又缝补起来。所以，小人认为王友在未受刀伤之前，应该还曾中毒。”
秦隽沉默，顺便小心翼翼地害怕了一下，想象那一晚夜黑风高，这人居然锯肉断骨···算了，不能再想了。再想就吃不下午饭了。
吩咐退下之后，要去后院却有衙役来通报，说是刘氏来了。倒也没有什么着恼，吩咐衙役带进来，自己又回官椅上坐着。
“秦大人！”
只见衙役带来一个头发散乱的妇人，那妇人甫一见到自己，便跪了下去。
“秦大人，都是民妇的错，都是民妇的错，民妇是被猪油蒙了心窍，才干出这种丑事。我与那王恭自幼交好相识，未曾想那日来求娶的是那王友，民妇迫于父母之命，才嫁与他。”
“你既嫁他，又为何害他？”
“那一日，民妇在新房之内，只当一切念想都断了，却不曾想王恭来寻我，说是他府衙之内有人，只要杀了王友，便可还作一对鸳鸯。王友果然不带防备进来，王恭便拿刀结果了他。”
“那你二人之后又为何出现在后山？”
若无仵作之言，如今刘氏的供词也许他会信一点点，如今却只是疑惑满腹。
“王友既死，王恭与我害怕至极，自然便出逃。不曾想有一个黑衣人将民妇掳走，王恭自然害怕，却也愿意一路追随到了后山。到后山之后，黑衣人将民妇打晕，之后的事便全然不知。”
“如今王恭已逃走，你又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民妇一人待在王家，自然日日夜夜梦见那王友一身血色，向民妇索命，心里害怕，只求如今自首，求个心安。”
“呵！”
秦隽冷笑一声，
“既然做下那档子腌臜事，又有什么面目求心安。来人，将刘氏押入大牢，速向邻县各乡通缉王恭，早日将其缉拿归案！”
刘氏的供词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决定要说谎，那是肯定问不出来什么的。先关押起来，自然劫狱那个未必就能沉得住气。
回了后院，柳兮正借着正午太阳和丫鬟翠云绣着什么。秦隽笑笑，也没上前相扰，回了屋换了外衫才出去，站在屋门前看着妻子就着一方绣帕做些女红。
“午膳备在厅里了，自己去。”
“我晓得。”
笑着回了一句，柳兮停了停活计，转过头看了看冲她笑着的夫郎，也自然而然回以一笑。
却看见这人依旧和最初一样，红着耳朵转身走进了小厅。嘴角梨涡浅浅，回过头继续绣时，又不免摇摇头，为他这害羞的性子好笑。
午膳有些清淡，虽说冬日里自然不免要吃些热食，但是一路风尘，为了避免水土不服这些，这几日菜肴都要清淡。秦隽也不嫌厌，自己端了白饭就能就着蔬菜吃了。
午膳用完，自然又去书房里看一些文稿，本以为一整天稀松平常的过去，不曾想，长竹竿来了。
“进来吧。”
“启禀大人，王友所中之毒，应是马钱子。”
“可有查出来是哪家生药铺所出？”
“大人，清河县药铺用药向来稳妥，无人敢行那剧毒药方，自然也没有一家生药铺子敢存着马钱子售卖。”
“知道了。”
长竹竿才准备退下，秦隽便叫住了他，
“问问夫人，晚膳吃什么。”
“······是，小人告退。”
不多时，外头倒是没有声音，柳兮亲自进来，走到他书案前，指节叩击了一下桌案，秦隽抬起头。
“我的县令大人，晚膳吃面，满意吗？”
她目光灼灼，里面都是温柔情谊，秦隽像是生怕陷落在里面，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开始小鸡啄米式点头。
“满意满意。”
柳兮笑了笑，走到他身侧，拿起墨条仔细研磨起来，那桩案子她也听秦隽说过。秦隽也不会瞒她，自然如今便一边研墨，一边听他说起下午的变故。
“少游怎么看呢？”
“难言之隐，言不由衷。”
柳兮轻轻念出来秦隽写在书上的八个字，她聪慧，自然很快便领悟了其中的深意。仔细看着秦隽写在纸上的字句。
“王友。受马钱子之毒，心脉有刀刃创伤，王恭与刘氏发现于后山，王恭收押又被劫走。刘氏投案。”
“少游遗漏了一点，刘氏状告王恭杀害兄长，欺辱长嫂。若是有情之人，又怎会如此？”
秦隽仿佛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却又仅仅是那一瞬间，之后倏然而逝，遍寻不至。
案情没有进展，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叙述一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