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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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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月升中天,脱衣就寝时,却从衣襟中跌落一瓣桃花,他捡起桃花,捏起自己的白瓷盏,放了进去,又出神了许久。
这几日倒是把一些交接之事交割干净,便走马上任了,托了父亲寻媒到柳府提亲,只是任上之事颇多,倒弄得秦隽不能时时盯着这些事情。
柳谘那里倒没什么问题,小妹不反对,便是同意,女子脸皮薄,他也不会把这些事挑明,递交了女方的八字,便算允诺了这门亲事。其实这些事也确实应该快些置办,如今他与秦隽不过是留任长安学习,等一年之期满,便配职地方。大族婚事,长则八九月,短则五六月,自然要赶紧起来。
收了媒婆的消息,这边便要由秦隽去城郊猎一对大雁赠给女方。柳谘自然不会多为难他,二人婚事顺遂,如今吉日不过一月,便可连理结姻。
大唐之事便是如此,没有夜市的喧嚣,只有白日的热闹人气,在这样的夜里,秦隽一个人过了十八年,也没什么不习惯。如今却是觉得孤单了。只是姻亲之前二人不可见面,纵然新人从相识到结亲也不过一面之缘。
其实这么说也不尽然,毕竟幼时秦隽还是见过柳兮一次的。那时候的雪团子未曾长开,只是送着兄长到了府门前,秦隽候在府门前,只略略看了一眼,雪团子又被珍爱女儿的岳父大人抱走了。记得带柳谘走的时候,也曾回过头,小团子趴在岳父大人的肩膀上,小短手软软地挥,像在和兄长说再见。
后来呢?
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了,也自然等到了如今快要弱冠也没有求娶的心思。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落进来,秦隽盘腿坐在榻上,有些呆呆地,一开始的喜悦被冲散了不少,反而有一种惶恐。是的,惶恐,如何去爱,甚至于如何去承担这个责任,为人子之事他做了十八年,这为人夫的事该如何,自己真的能做好吗?
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摊开,书生自有的白嫩,骨节分明,有些别扭的秀气。责任,用这双手去扛吗?
“小姐,怎么还没睡?”
“要你恁多事。”
柳兮气急,自从那天自己偷偷去看大雁被兄长和翠云看见,这二人真是明里暗里地取笑她。可恶!她自幼长在绣楼里,好奇大雁,怎么了!怎么了!越想越气,柳兮干脆起身,走到窗前打算打开窗子透透气。
窗外的月亮很大很圆,似乎,月光总能触发忧思,想到一月之后的婚期,柳兮蹙起了眉。
嫁人,然后呢?
然后再也不能住在自己的绣楼里,要跟着那个秉性尚不知的少年离开长安。自己,真的希望这样吗?为人妻子,是否还能如未出嫁时这般喜怒由人?
柳兮与秦隽各自心下不安着,可这一月却很快过去了。纵然这是大唐,可到底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就这样,两个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有些尴尬,秦隽自小有个一紧张就手抖的毛病,本来就担心突然发生这种情况,结果拿起刀子割肉的时候还真就发生了。
柳兮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夫郎拿把刀子在熟肉上抖来抖去,面上看不出什么,心下却开始思考,原来读书人已经羸弱在这种地步了吗?
秦隽试图克制住自己,但是柳兮的目光就像电流一样,盯着他,害的他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不手抖。终于,僵持许久,柳兮看累了,微闭了闭眼,也就在一刹那,秦隽手一松,刀子摔到了地上。
尴尬,沉默,二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肉上的热气蒸腾一点点地衰退了,二人脸却是越来越红,仿佛吸取了肉的热气。
“不如先饮酒吧。”
柳兮还是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好…好啊。”
秦隽答应着却没有动弹,生怕自己再抖又把这酒打翻。
又是奇怪的僵持。柳兮想扶额,可是还是不敢太失礼。沉默着又像是认命一般自己取了酒,递给他。秦隽受宠若惊地接过了,脸红了个彻底。
之后又吩咐了下人把刀重新送来,才完成了这些繁礼。
入夜,一对新人坐在榻上,都红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屋子里闷热得紧。
延续了那些从白天就到现在的沉默,似乎也有点习惯这种局促不安的心情。柳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还是决定自己先说话打破沉默,总不能就这样到明日清晨吧。
“夫君,还不就寝吗?”
秦隽迅速抬头,眼里还有着慌乱,就像柳兮下一秒就会化成恶鬼一口吞了他一样。
柳兮见到秦隽这般反应,自然有些无言以对,干脆自己起身去镜前拆起了繁琐的头饰,秦隽看到了,却意外站起身过去帮助妻子卸重。
柳兮伸手要取下发间的金凤钗,秦隽同时也伸手过去,自然而然覆住了她的手。可以看见镜中的妻子微微笑了一下,便将柔荑从自己手下抽离。
“夫君替为妻取下吧。”
“好。”
她生的极好,大妆虽然厚重,却还是遮不住她的灵动,手指微微从发丝穿过,就像摸到了一匹上好的绸缎,让人情不自禁的喟叹。从铜镜里看见站在一起的二人。秦隽有些恍惚,心里却多了一丝别样的庆幸。
庆幸什么呢?庆幸这样的人到底是自己的妻子了,到底不是别人的。这样想着,手又带着凤钗在发间摩挲了一会。
柳兮也不恼,静静等着。比起之前奇怪的沉默,她还是享受这种温柔的静谧。
结果还不等二人沉醉结束,便听得前院喧哗,不时有些灯火穿梭,像是来了什么人。
秦隽取下金钗 ,看了看窗外隐隐约约的灯火,皱了皱眉。却不想柳兮伸手覆住了自己杵在妆案上的手。
“去看看吧。”
“好,你且待在屋内。翠云,照顾好夫人。”
“欸!”
听见丫头的回话,他才去榻前取了自己的外衫就想往外走,柳兮却突然喊住他。
“先穿了再走吧,一是御寒,二是也不至于失礼于人。”
“自然,我晓得。”
“嗯,去吧。”
秦隽点了点头,掩了门离开了。
前厅来的也不是旁人,是吏部领命来的官差,本该中午就到了,不曾想路上出了岔子,竟然磋磨到了如今。
“秦大人。”
官差施了礼,秦隽堪堪受了,也不多说什么,笑了笑,示意继续说下去。
“我二人由吏部所遣,来送予大人任职文书官印官服,一应具备,还请大人查验。顺祝大人小登科之喜。”
“劳驾,云儿,去取些喜钱赠与二位官爷。喜钱虽少,到底沾沾喜气。”
“多谢秦大人。”
后面二位自去不提。
秦隽自己打开文书,吩咐去了清河任职县令,一年为期,他无意宦达,远离长安可能是最好的选择。清河富庶,也是个好选择。吩咐小厮明日就去柳府通传任讯。自己收拢了物件,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