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玉穗]水镜篇》芙蕖牡丹

7、水镜篇（七）

　　【昭华抬手给自己施了个幻术，这样不论是谁看她都只会觉得她生得乏陈可善，不会引人注意。事先她已经从安插到魔界的密探处得知，千年前的那场大婚是一切的关键，既然如此，就从当年赴宴的魔族查起。魔尊鎏英和几位城主不能动，不过其他人还是可以一探的。

　　她依据事先规划好的路线来到了当年赴宴的几位地位不高不低魔族的府上，一现身便施展搜魂之术，从他们的记忆里看到了当初婚宴的场景，被调换的新娘，突然出现的月下仙人和蛇仙彦佑，施展琉璃净火而被打倒在地的母亲，旭凤假惺惺的谢罪和那对恶心人的夫妻的真情流露。

　　看完这一切昭华内心作呕，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而被搜魂的魔族在搜魂后无不当场暴毙，昭华下手没有一点顾忌，她可没有忽略那些魔族心里对她母亲的嘲笑，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看母亲的笑话，那就下地狱去看个够吧！】

　　这是——昭华在调查她的死因？穗禾看着画面里被千夫所指的自己，心中可谓是翻江倒海，旁人也就罢了，旭凤，唯一一个没有资格指责她的就是旭凤！

　　她先前笑话润玉为锦觅付出那么多却没有收获，可她自己不还是一样。为了旭凤她鞍前马后，甚至不惜带着鸟族叛出天界，可他呢？他一边享受着自己对他的付出，一边义正言辞地指责自己，她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破了个洞，冷得可怕。水镜中的画面残忍地戳破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旭凤永远也不会喜欢她，无论她付出多少，都是得不到回报的。

　　她踉跄了两下，有一双手扶住了她，是润玉，他微微皱眉：“那都是还未发生的事，你……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有昭华。”是啊，她的眼光飘忽，转移到水镜中的女儿身上。

　　那是她的女儿，也可能是这世上唯一在意她的人了。她谁都靠不住，那就靠她自己，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要振作！若是让人知道她堂堂鸟族公主，现在还是未来的天后，为情所困要死要活，那也太难看了。

　　润玉亦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穗禾对他的真心众人皆知，可他偏偏要在婚礼上戳穿她，如此诛心。

　　而结果，他自废半身修为替穗禾抵罪，难道他的半身修为就能抵得了水神风神两条命吗？那也太珍贵了，他扪心自问，若是他是锦觅，必不会善罢甘休，可锦觅却毫不犹豫投入了旭凤的怀抱。

　　或许他们二人心中最爱的只有自己和彼此吧。旁的人，哪怕是父母都不重要，润玉讽刺地想。如此看来，他和穗禾倒真是阻拦他们感天动地爱情的大恶人了，否则他们那些人怎么会个个站在旭凤和锦觅那边。

　　他仔细打量了穗禾耳畔的水系凌波掌疤痕，伸手替她除去了这个隐患。“你……”穗禾捂住耳朵，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公主不能有一个杀害上神的生母。”润玉垂下眼帘。

　　旭凤和锦觅可以不管不顾，那他为什么不能自私一回，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孩子呢？穗禾一愣，润玉这话的意思，是会站在自己这边袒护自己？她想那大概率是看在昭华的面子上，她的女儿是她的护命伞呐。

　　“……多谢。”穗禾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向润玉行礼，她会记着这份恩情，努力做好天后的本职工作的。“公主不必客气，你和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唤我穗禾吧。”穗禾伸手拉了拉润玉的衣袖：“毕竟我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

　　润玉的眼神落在穗禾拉着他衣袖的手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那穗禾也唤我润玉吧。”“好，润玉，多谢你。你放心，我……我已经决定彻底放弃旭凤了，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等她出去了，就把这寰谛凤翎丢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至于旭凤还能不能复活，就看他的运气了。

　　“昭华怎么独自一人去了魔界，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她的思绪又回到担忧女儿身上。“她不是莽撞的人，想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你看，她不是变幻了容貌吗？这些魔族身份不高，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的。”润玉安慰道。

　　【昭华从袖中掏出一个古朴的罗盘，滴入自己的精血。罗盘发出幽幽蓝光，指针无风自动，旋转了好一会停在了忘川的方向。

　　昭华依据罗盘的指引来到忘川的某处，在一堆不愿离去的怨魂中看到了她的母亲。穗禾背对着昭华，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昭华顾不得这么多，在四周设下结界后高声呼喊母亲的名字。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穗禾呆滞的眼神动了动，回头看了昭华一眼，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后又漠然回头向忘川深处走去。

　　昭华看着穗禾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一横，直接踏入了忘川。嘶……好痛，忘川河底的怨魂感受到鲜活的气息，纷纷蜂拥上来，恨不得要把昭华生吞活剥了。怨魂攀附在昭华的小腿上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肉，即便昭华是凤凰之身也觉得疼痛难忍，但她目前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大步向穗禾走去。

　　昭华拦住穗禾的去路，眼里含泪喊道：“母亲，你不记得我了吗？”穗禾没有理会她，嘴里仍在说着：“我是天后，旭凤，你怎么还不来接我？旭凤，旭凤，旭凤……”昭华又气又急：“你就知道旭凤旭凤，难道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吗！旭凤才不会管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儿，除了我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知道吗，清醒一点吧！”

　　穗禾听到“女儿”两个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头看了看昭华：“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她还没有出壳，你不是我的女儿。女儿，女儿……”她似乎被刺激到了，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往下拉。

　　昭华痛得快要昏过去，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温柔地说：“我就是你的女儿，我已经长大了。母亲，你相信我，我是来救你的，你听话，快到这聚魂灯里来。你会没事的。”她施法取出天界至宝聚魂灯，这灯有安养魂魄的功效，可惜已经散失多年，天界遍寻不得。昭华得知此灯之后发动了全部暗卫上天入地搜寻了一千多年才终于找到。

　　穗禾迟疑地看了看她，又低头不语。昭华继续安抚她：“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的。快到这儿来，母亲，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母亲，小时候你抱过我的，嬷嬷说你最爱我了，难道这不是真的吗？再过一会只怕我就要葬身在忘川之中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顾惜女儿的性命吗！”说到后来，她满目赤红，神色有些可怕地扭曲。

　　穗禾终于动了，或许是昭华身上确实有她亲近的气息，又或许她只是被吓到了，总之她安静顺从地钻进了聚魂灯中开始沉睡。昭华松了一口气，强忍疼痛走上岸。

　　忘川果然名不虚传，一阵阵剧痛从腿上传来，意识也有些恍惚，昭华几乎要站立不住。不行，我不能昏倒在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往自己血淋淋的小腿上掐了一把，更加强烈的疼痛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昭华再次幻化成原型向天界飞去，她的黑翼完美地被夜色笼罩住了，若是在白日，只消一看便知她飞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几乎要从空中坠落。

　　终于，昭华飞回了自己的寢殿，弯弯和莹莹一无所察地在寝殿外守着夜，在结界的隔绝下，没有人知道昭华去过魔界。她化为人身重重跌倒在地，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小腿处流到地上。该死，她连起身都起不了了，她挣扎着要给自己止血，可全身乏力，连灵力都动不了。

　　莫非我要死在自己的寢殿里吗？这死法可真难看啊，持续的失血让昭华仿若置于数九冰雪之中，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展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睡梦中的柏麟闻见了一阵很浓的血腥味，他立刻惊醒了，发现昭华侧躺在地上，一滩鲜血从她的身下缓缓流出，令人心惊不已。

　　他吓坏了，昭华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其实只要再流一会血，长乐宫的异样就会被润玉察觉，昭华到底是凤凰，血脉高贵，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但是柏麟什么都不知道，他目眦欲裂，在强烈的意愿下竟然在空中凝出一道虚影。他来不及细想，连忙把自己的灵力注入昭华体内，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灵力，居然能够接连不断输送半个多时辰。

　　在柏麟的灵力输送下，昭华的血止住了，脸色也不那么苍白无力。柏麟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也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强撑着最后的精神把昭华送到床上并盖好被子，又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才放心陷入昏迷之中。】

　　在昭华踏入忘川的那一刻，穗禾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声：“这傻孩子，怎么连忘川都敢踏入，她就不怕，不怕被厉鬼撕咬吗？”她又气又急，下意识抓住了润玉的手臂，两行眼泪淌下：“傻孩子，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娘亲就放心了，我都已经死了，你那么执着做什么！”

　　润玉心中也是一恸，他的女儿命悬一线，奄奄一息，而他竟然毫不知情！他对昭华去救穗禾的举动倒没什么微词，毕竟如果忘川河里的是簌离，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他生气的是自己，自己对女儿在做什么一点都不知道，连为她疗伤都没有，太过失职！就连太微也在他受雷刑之后来为他疗伤，这样看来，他岂不是连太微都不如！

　　穗禾喉头哽咽，心疼地无法自拔：“你说，她该有多疼啊！昭华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她受这种罪？要是我死得干净些就好了。”

　　润玉眼里也是波涛汹涌，他声音沙哑：“她是个好孩子。她希望你好，那是聚魂灯，能温养魂魄。她伤成这样，我也难辞其咎。若是我多派人看着她，多花点心思，也不会一无所知了。”

　　穗禾喃喃道：“是啊，她是个好孩子，可偏偏是你我的孩子。你和我，都不配做她的父母，她最大的污点，就是有我这样的母亲。”她情绪激动不已，神色痛苦难安。

　　润玉见了也有些于心不忍：“那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你冷静些，我们休息一会再看水镜吧。昭华她要是知道，肯定也不想你为了她这样的。”穗禾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还在默默抽泣着。

　　“我们还要感谢柏麟，要不是他为昭华疗伤，后果真不知会怎样！”润玉复又说道，心中后怕无比，但他又想到，此时柏麟还没有修成实体，哪里来的那么多灵力，莫非他另有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