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彼岸花》滈煜君

68、第九章 第六十八节 忘不了

　　接到何晓晴的电话，齐力一直到了酒店，三个人齐聚在夏薇的房间里，坐在会客室里的她们，几乎都闷闷地不做声。最后还是何晓晴沉不住气了，抬头幽幽地问道。
　　“董事长，您知道小荷回去哪里吗？”
　　夏薇摇摇头，漫无表情地沉默着，心里，脑海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找还是不找呢。”
　　“找肯定是要找的，难不成我们就任由他这个样子，就什么都不管了。要知道，小荷还在他的身体里呢，我们就这样放弃，等于放弃了小荷。”
　　这些话齐力完全是说给夏薇听的，他知道，如果陈碧荷不做这个手术的话，她肯定会选择放弃。不是她想放弃妹妹，而是想放弃另一个人。
　　“姐姐，我知道，你的心里很复杂，完全接受不了一个不是妹妹的人，每天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要有说有笑地面对她，那种无奈和痛苦是任何人都能感觉到的。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求您求您不要放弃小荷好吗？毕竟我们的小荷她还活着，活生生地在那个身体里。
　　偶尔的，小荷还是会出现的不是吗？偶尔的，你还能够跟她亲近不是吗？”
　　说话间，一滴泪从齐力的眼睛里流了下来，这滴眼泪，让夏薇感受到他内心更大的无奈。为此，她相信，眼前的齐力是真的爱着夏荷的，不管她是什么样，是老是丑或者似是而非，夏荷依旧活在他的心里。那种真诚和爱，却是她这个姐姐都不及的。
　　为此，夏薇有点惭愧，自己是一心一意要见到妹妹的。当那个身体是妹妹，思想不是妹妹时，自己第一时间想着逃离。自己从来没有想要原谅他，而是一直都恨着，深深地恨着。
　　“阿力，难道你不恨他吗？”
　　齐力知道夏薇所说的他是谁，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说的恨，完全是因为前世的记忆。这种虽远即近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人理解的。
　　“恨，怎能不恨。可当我知道小荷同他公用着一个身体，并且还被他时刻的控制，我的心便不敢恨了。因为我恨，就似乎在恨小荷，那个似是而非的小荷，也是小荷啊。”
　　这种没头没脑的说法，不是哲学，而是事实，夏薇知道这种事实是挺让人难以理解的。当自己第一次听说了这件事情时，不也感到很诡异吗？
　　人生在世，真的什么事情都能碰到，只看你能不能够接受，相不相信罢了。是与不是，都是正确的，爱与不爱，都不是过错。唯一又过错的是他们这些没有喝过孟婆汤的人，偏偏记得前世的爱恨。
　　如此来看，孟婆汤也的确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忘记那些本就该忘记的，纷繁复杂的爱恨情仇。从此开始新的人生。
　　“姐姐，我们去找找小荷的，我知道，这次小荷从医院偷偷的跑掉。应该就是不想做这个手术。即便他在一种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签署了术前同意书。但另一种意识的清醒，却后悔了。这种情况，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小荷，还是我们初见时的小荷，小荷不是何介，这一点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认为下去。”
　　齐力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要知道，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也在滴血。夏薇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痛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可是，他还能一直隐忍着，将全部的感情放在陈碧荷身上。
　　即便何介，不再是陈碧荷，想必他也会继续爱吧。只是他的爱会变了味道，乱了逻辑，复杂了思想。
　　对于陈碧荷做不做手术这件事，夏薇一直都是很坚定的，当然，她也最有发言权。因为，在陈碧荷改变户籍后，便直接成了她夏薇的妹妹，她成了家属一栏的监护人。
　　当然，以陈碧荷的年龄，完全是不需要监护人的，但家属即使亲人。在陈碧荷签署手术意见书的时候，同时还签署了一份病情委托书。这份委托书的大概意思就是在病人失去理智，不清醒，或不能决定自己是否需要治疗的时候，家属完全可以代替自己表决。
　　这份委托声明完全完全是按照夏薇的意愿签署的，所以说，在陈碧荷患病期间，她治不治疗也完全可以是夏薇说的算。为此，当陈碧荷后悔了的时候，便第一时间逃离了医院。
　　或许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但平心而论，他也知道自己并非被强迫。而是因为身体里的她，还是那么的想要独立出来。想要拥有姐姐，亲近姐姐。
　　“好吧，那我们就分头找找吧。”
　　到了这种时候，夏薇比任何人都着急。她知道，想跑出医院的绝不是妹妹，但那个叫陈碧荷却不再是妹妹的人，一定是又控制了妹妹。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夏薇都一直因为妹妹不是妹妹而伤心。为此，当每一次，妹妹突然间又不是妹妹的时候，她就特别的想要那个人消失。她内心对妹妹的爱是一层不变的，即便齐力在劝说，也没办法让自己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而去爱上一个仇人。
　　她做不到，也不想，当然，她只想妹妹好，想妹妹尽快从那个人的控制中摆脱出来。
　　夏薇抓过车钥匙，头也不会地走出酒店。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在酒店多浪费时间了，陈碧荷的逃离，就是想逃避被惩罚。这是她不能容忍的，谁让他一开始就个恶人呢。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恶人，本来就应该得到他应该的惩罚。
　　“董事长，力哥，你们看。”
　　当夏薇前脚刚走出房间的门时，一直在边上倾听两个人说话的何晓晴才插上话。她拿着自己的宝宝，将夏薇的证件，自己的证件，以及陈碧荷的所有证件都反了出来，一起摆在桌子上。
　　“小荷的证件都在你这里。”
　　“是啊，一直都在，所以我猜测小荷姐病没有离开多远，而是就在这个城市。”
　　夏薇和何晓晴齐齐地将目光转向齐力，是因为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的齐力，比她们更熟悉这里。
　　“啊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小荷会不会回家了。”
　　“回家，那个家？”
　　夏薇皱了下眉头，如梦方醒地问了这句话。
　　“当然是他的家乡，青峰山了。青峰山镇距这里不远，大概驱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到达。”
　　陈碧荷的家乡青峰山镇，她从来都不曾提及过。在他还是何介的时候就告诉他自己，青峰山已经不再他的记忆里了，他的家乡，于是即变成了大范围的平海市。至于平海市的局部地区，就都成了他痛苦的记忆了。
　　在等待手术前，回到平海市的他，就突然间想起了青峰山，同时也想起了在青峰山的时候所拥有的快乐与痛苦。在自己即将要成为真正的陈碧荷时，心里还有意思怨恨，那就是青峰山哪里的父老乡亲。是他们断送了，也回了他，最后又无情无义地抛弃了他。
　　现在的他，可算是功成名就了，这在他的家乡人们看来，他已经成了了不起的人。所以他想把自己的这份了不起带回家乡，让那些不待见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乡亲们看看，同时他也想让那些从小就欺负他，打压他，唾骂她妖魔鬼怪的人们看看，自己也可以很好地活着。活的像个人样，而不是他们嘴里说的，永远都时个魔怪。
　　如果自己变成了陈碧荷，就在也不会在世何介了。至于曾经的何介，在众多的乡亲们眼里，就是一个不按不女的魔。他们从来没有将何介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所以从小到大，何介都是生活在被诅咒和被唾骂里，知道他自暴自弃地走进监狱。
　　走出监狱的时候，他本以为完全可以从新做人了。没想到当天就被相亲们驱赶出村，走投无路的他一再地遭到乡亲们的厌弃，就连自己的哥嫂也没有一点的同情。唯一同情他遭遇的仅有姐姐，那个在婆家受气，一直都在艰难困苦中生存的姐姐。
　　想要回想看看，就是因为在手术前，他突然间想起还有这个在艰难困苦中生存的姐姐，为此他想要姐姐能够从此好过一点。
　　于是他在银行里特意取了厚厚一摞现金，租了一辆车，一个人回去了家乡。
　　“阿力你是说，她这是在手术前，想着要回家乡看看。”
　　“是啊，或许他也意识到了，手术后的他就再也不是何介了。曾经在家乡人们眼里，被轻贱，被恨之入骨的何介从此就消失不见了。所以他才想着，用自己还是何介的时候，去同这个世界告别，同时也想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们，从小到大一直都欺负他的人们，好好地看看。他何介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他也是可以做好事业，能够有所成就的人。
　　他也可以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能够被人尊重，让人羡慕的人。”
　　齐力的哲学话令人心酸，何介的从前，也的确令人唏嘘。但站在姐姐的角度看，唏嘘之后，夏薇依旧渴望何介就不该时何介。因为何介的骨子里，有太多贪婪和无法满足的东西，还是妹妹夏荷，人又乖顺，又商量，她如果不再时何介，完全要比时何介要好太多。
　　作为姐姐，她一直都不希望何介能留存下来，因为何介的留存就预示着妹妹的沉睡。要不然就是这种无止无休的躁狂症，妹妹在自己的身体里，想要站起来的同时，都要一直靠着自己的精神和意志在做斗争。这是她这个姐姐最接受不了的，所以，她很坚定自己想要做什么。帮助妹妹战胜何介，让何介从此离开妹妹的身体，这是她必须要做的。
　　“不管他曾经有多么可怜，多么的让人同情，都是他自找的。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如果他选择单一地在自己的身体里存活，或许我还对他有一星半点的同情，可是他宁愿被唾骂也要选择控制夏荷，还变本加厉地欺压她。让他毁灭，这是对他的惩罚，否则夏荷就再也不能是夏荷了，或许连陈碧荷都不能是。”
　　夏薇这些话说的很对，她又一次成功地说服了所有人。站在夏荷的角度想，李长胜的确是一个可悲有可恨的人，对于这样一个贪婪又多坏心思的人，也的确不用同情。
　　听了夏薇的话后，此时的齐力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同情心，让内心的爱跟姐姐夏薇一样的坚定。爱夏荷，梦想迎娶陈碧荷，已经不是自己一天两天的思想了，如果想要自己的思想早一天实现，就必须要硬下心肠来配合姐姐。说服陈碧荷做这个手术，手术过后，即便陈碧荷依旧不是夏荷，但却完全可以是他的妻子。
　　恋爱嫁人，生儿育女，就都是要靠这次手术的。
　　“姐姐说得对，那我们这就去找她回来吧，手术要做，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们都要再次将她带回医院。”
　　“嗯，那还是有你来开车吧，去青峰山的路，应该也是你熟悉。”
　　将车钥匙放到齐力的手上，夏薇这才安心地点点头。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多一个赞成自己，妹妹多一点把握成功。至于何晓晴，她一直都是陈碧荷的朋友，不管陈碧荷做不做这个手术，她都无所谓，所以也不想参与太多，只会在旁边看结果。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何晓晴最后还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她，也完全不愿意在陈碧荷是否手术这件事上，给出人和的意见。
　　“嗨！小荷姐真可怜。”
　　挺了何晓晴这话，夏薇和齐力不免都回过头来，很是莫名地看了何晓晴一眼。
　　“董事长，力哥，你们别误会，我不是不赞成小荷姐手术，我只是同情他不是小荷姐前的一切遭遇罢了。”
　　“是啊，在很多时候，作为人都应该有着自身的本性，善良就应该是这种本性的一种。人本为善，一个人只一昧地自私自利，那他就不值得被同情。”
　　“是是，董事长说得对，如果小荷姐一直都何介的话，也的确是太自私了。”
　　何晓晴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说这话题，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眼睁睁地看到过何介的欲望。那种贪婪，那种无法满足，也曾经是她厌恶的，但即使她在厌恶，也觉得一个人的本性也仅是片面的行为，如果不喜欢就完全不用理会，没必要就被烟消云散吧。
　　要知道，一个人的生命被另一群人完全被消灭后，那么还能说我本善良吗？
　　即使夏荷是被欺负，欺人者可恨，但也不至于被灭亡吧。刽子手是什么，难道不就是董事长和齐力，现在这样。
　　何晓晴的心里，完全是站在何介的角度想，她也很同情夏荷。在何介的身体里，夏荷几乎都是被压制着的，所以，近三十年后，觉醒的夏荷，才不想要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想要从新拥有自己的身体，独立自己的思想，反倒招来何晓晴的不理解。
　　“小晴，我知道，在小荷不是小荷的时候，反而是你跟他相处的时间最长，所以你已经习惯他就是陈碧荷了。但是我相信，当小荷单存是小荷后，你会更加喜欢她，那种法子内心的喜欢和爱，完全不再是站在同情和可怜的角度上。
　　小荷是一个非常积极又阳光的女孩子，我相信她的到来，会让所有人都对陈碧荷刮目相看。”
　　“我相信的董事长，仅从你和力哥的只言片语中，从小荷姐近段时间的偶尔表现中，我就已经相信你说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是我即便在喜欢或者在不愿意，我也仅是同情而已。此时此刻的我只是想，如果在小荷姐不愿意手术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又更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何晓晴似乎忘记了她所谓的两全其美的首要条件。目前在一体两个灵魂的载体上，要如何才能将人一分为二。
　　“小晴，你能显示一点吗？一分为二的一个身体，人还能存活吗？”
　　开车的齐力，不免车过头来，很是认真地提醒了一句。
　　何晓晴一愣，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啊，一分为二，那事对于一件事物才能做的事情，对于一个人，是永远都不能做到的关键。
　　为此她，同情也只能是同情，叹息也仅能是叹息，最后她依旧要面对现实，站在董事长这一边，为了陈碧荷成为一个纯粹的男人或者女人，做一个毫无意见的支持者。
　　“说得对，我支持小荷姐做手术。”
　　这是这么久以来，何晓晴说的最干脆的一句话。以往的她一直都闪烁其词，从来都不发表自己意见。
　　车继续在告诉公路上疾驰，坐在车里的三个人，几乎在没有说话，而是各自在脑海中想着自己的心事，并一心渴望着早点到达青峰山，早点见到陈碧荷或者何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