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有泮

3、第 3 章

　　我一度怀疑杜衡是那人伪装的，他丝毫不松懈对我的恨意。

　　他站起来抚摸我的脸，终于松了语气，仿佛是在和曾经的我交流：“我们的眄绰变化太大了。让我一下子还缓不过神来，到底面前是江湖追杀的妖女还是我逃走的师妹……你为什么一意孤行，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个问题，大概我手下的亡灵都想问吧。我没有给出任何人回答，杜衡也得不到我的回答。

　　出去时，我把锁链带走，不再让人绑他。我让守牢的人拖出其余被关押者到密室中，用刑具审问他们有无其他计谋。来的绝不会仅仅是这一批人，他们不说，就拿鞭子，鞭子问不出就拿棍子，有一两个透露了只言片语，但被其他人一通乱骂后便闭口不言。血腥味弥漫整个屋子，他们疼得不再惨叫，而是牙齿发颤，呼吸声此起彼伏。

　　以至把所有刑罚都用过一遍，出来时已是黄昏。午饭只是在密室将就用过，于是我让人取菜热酒，吃饱喝足，又练了一会儿短刀才去歇下。

　　再醒来时，黑云压山，树叶被吹得乱扫。我洗漱后叫来青羊吩咐：“只怕是要下大雨了，你叫他们今天不练了，多去拾些柴，不知道要下几天的雨呢。快去快回。”他们行动果然利索，只消一柱香时间，就悉数回来。我在门口看着，青羊命他们把柴整齐堆在灶房。

　　小半屋的柴使徐竹沥目瞪口呆，海月去让他送饭时他还欣喜问道：“海月姐姐，我这是半个月不用背柴了吧。”海月笑他：“你以为那么容易，一场秋雨一场凉，再冷些，四处都要开始生火，这点够用几天的。”

　　他们有说有笑地过来，直至进入我的视线，徐竹沥的声音立马停了，恭恭敬敬给我端饭。吃饭时外面的雨就哗然大作，不住地喧嚣。闪电将天空撕成两半，一道巨大口子将世界吞噬。

　　众人都在各自屋中，躲避电闪雷鸣。好久没有这样一场大雨了，真让人一点事也做不了。我在屋内闲走，听到廊下传来海月的笑声，我好奇前去，只见她与徐竹沥在下棋，棋盘是一块儿木板，用毛笔勾勒出线条，棋子是颜色不均、大小不一的石子。他们坐在转角处的地上，徐竹沥在一步一步指导，两人玩得正乐。徐竹沥抬头时忽见我在此，慌忙行礼。海月这才发觉，笑着拉过我来，指着棋盘道：“你看看，这个要费些心思呢，我原想着这么点东西有什么难的，结果今天发现，不比你那些刀枪棍棒容易。”

　　我挨着海月坐下，向他道：“你再来说说，我也跟着听。”他收拾了棋盘，重新布子，一步步道来。我和海月学了半天才上手几局，虽都败下阵来，却好歹勉强走对了棋。专注棋盘，都忘了时辰。徐竹沥又赢了一局才想起他的任务，忙跑去看时辰，看过后“哎呀哎呀”跑去灶房。

　　他走后，我和海月试了一局，果然我俩才是对手，半天不分高下。

　　他先给我们送了饭，再一一送饭。吃过饭他才忙完回来。我与海月仍争夺不休，他脚步声传来，我招手道：“快来指一下，我总赢不了她。”徐竹沥在棋盘上为我指路，我顿时势如破竹，使海月败下阵来。海月扑过来捏我的脸，笑骂道：“好啊，你招救兵倒快，我看现在谁来救你。”我们嬉笑片刻，又继续下棋。偶尔他大意，我们或能趁机钻空子，赢下一局。

　　雨下了三天，雨稍小时，青羊还能率众人练功，但多数时候是大雨，我便把青羊也拉来下棋。我们两两对阵，都败给了徐竹沥。

　　第四日难得云销雨霁，青羊呼来众人练功，但地上厚厚的雨水可以养鱼。他们练功时一蹦哒，便溅起一阵水花。

　　天已彻底变了，一出门就是一股寒气。我踩在水中，温习不熟练的剑法，脚在水中一起一伏，冷得沁骨。待练出汗来，才算暖和。

　　夜间，海月烧水让我泡澡，换上她新做的衣服。洗完澡后，我叫徐竹沥来下两局棋，海月是不再肯玩的，她要为我赶冬天的衣服，又兼她只输不赢，已经丧失了兴致。青羊也不来，他玩两局就腻了。

　　只剩我和他对战，我让海月拿两壶酒并两个大盏，说：“输者自罚一杯。”

　　自然，两壶酒我喝了一壶半。虽是我酒性发作，也没想到我输得如此惨烈。直至最后一杯，我作势要饮，他夺过杯盏，一饮而尽，告罪离去。我有些醉意，不与他计较，只让人再次取酒。接下来他就有输有赢，输得拙劣，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分了几杯酒去，喝至夜深，我伏案而息，不知他的动静。

　　秋深露重，我竟毫无察觉，直至天明。我大约是因头痛而醒，醒来时身上披了件衣服，我迷迷糊糊抖掉衣服，转回房间。只是回到房间，我却觉得天旋地转，随时想倒下去，虚汗直冒。

　　可能是前几天下雨就已沾染了寒气，我不去追究，倒在床上，把被子紧紧裹住。海月告诉我，我病了。看她吃惊的程度，我应该病得不轻。她端来药给我吃，我喝过几口就吐了，吐得更多。一折腾，连早午饭也无力吃。

　　朦胧间，我听见外面有刀剑乱舞。以为是他们在练功，可还夹杂着说话声，我费力一听，有青羊的嘶吼声，还有其他陌生的声音。我心想不妙，随意取出一把剑就出去探个究竟。

　　场面一片混乱，剑光血影相纠缠。青羊在奋力厮杀，而来者在拼命抵抗。我看清局势，用力大喊：“青羊，收手，去牢房。”

　　可惜或是我声音太低，或是青羊无暇他顾，没人动身。不出片刻，就有人将杜衡等人悉数放出。他们一出，那人就喊“撤”。青羊等愤怒追出，却被一人击退。我亦追出，那人直冲我来，不用刀剑，似要将我擒走，青羊与众人连忙护我，才得以脱身。那人既逃，我持剑对着一个还未能逃走者一阵乱砍，用来泄愤。

　　想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不久留，命青羊收拾一番，自己回房。熟睡之际有人将我摇醒，给我喂些东西。我只觉口中温热，神志仍然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