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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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悉源直勾勾地盯着磨蹭不前的少年，逗弄小孩似的调侃他：“怎么了？上前来做展示有点害羞？”
罩在柔光里的少年提了一把帽檐，翻翻眼皮，明棕瞳色里噙满的不配合，就这么撞进了周悉源清明的视线中。清清楚楚。
周悉源一向有耐心，没进部队前就是他家那片有名的托儿能手，大大小小的熊孩子乖巧地在他身后排成一线，吵闹声都降了几个分贝。
替人带小孩是个磨人的苦活，周悉源却干得津津有味，除开带领屁|股后面那串娃娃去占山抢地这类最能让小屁孩听话的办法，他最大的手段是拿那双藏得进悄悄话的眼睛与哭闹的小朋友对视。
就这么四目对视，抛出一把钩子，被钩子钩没了啜泣的小孩就依着大哥哥撒娇。
也有出师未捷的时候，周悉源就伸出那双时常蓄满温度的手，柔柔地拍拍小孩的后脑勺，用脸颊两旁半藏半现的酒窝投降，无可奈何地哄着：“那你告诉哥哥怎么办好不好？”
遇上小孩低着脑袋闹脾气，周悉源大多时候会就着蹲身带来的低位便宜，就这么笑眯着眼地从下向上去探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说我们去超市买糖好不好，要不要去看小区里刚睁眼的狗狗崽，想要去玩具店里搭城堡吗……
周悉源早就在与童稚的无数次交锋里糅出了一把润和的脾气，所以那记抛向他的貌似是白眼的眼神甚至没让他觉出任何负向意味。
那个满脸不耐的排尾有点小情绪，要哄。
这是一个第一次带教的新手教官的角色认知。
周悉源抬腿，走到一副“别和我说话”的少年身边，问：“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外套拉链坏了，拉不上。”旁边的人捏着崭新的拉链头撒谎，没脸红。
“还有吗？”
得寸进尺的少年索性把帽子拉到唇边，声音闷在帽子里：“帽子老是掉。”
周悉源总算是体会到味儿了，专门和他作着对呢。
他的手绕到少年的后脑勺，捏起帽边往后一拽，帽子整个往上提了一截，随之从中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瞪他，他轻飘飘掠过。
周悉源一手扯住少年外套的一边，靠中拉，拉出硬布料的抖动声，自顾自地替人拉上拉链，然后从少年兜里拽出拖了一半在外的武装带，替他拦腰系上。
“问题解决了，是吧？”周悉源一只手从后轻轻搭住少年的肩膀，和他打商量，“咱们早点示范结束，你们也能早点下训。”
最后一句是说给全班听的。
再不配合得罪人，还得罪自己三伏天里灌了药的胃。于是，少年扭开那只手往前走。
周悉源边走边开口：“大家注意，着装时要按照从上往下的顺序……”
他拍拍少年，示意他往后退几步：“对了，自我介绍一下。”
少年咬着嘴唇，忍着焦躁开口：“舒磬。”
周悉源点点头，十分随意问他：“大庆油田那个庆？”
舒磬跟只炸毛的猫似的，瞪了周悉源一眼，咬牙切齿地胡说八道：“要不猜一下是不是罄竹难书那个罄？”
“抱歉。”周悉源真诚赔罪，悄悄掏出兜里的花名册，埋头找寻。
“这个磬啊，”周悉源收好花名册，聊天似的，“有首写灵隐寺月夜的诗，里面有句‘一灯群洞息，孤磬四天空【注】’……”
舒磬冷哼一声：“周教，大家等着吃饭呢。”
周悉源顺坡而下，招呼大家集中注意力看示范。
他在一旁指示：“整理着装所有动作是从头到脚连贯起来的，但要有一定的间断时间，我们训练的时候把动作做了分解，分为7个口令进行训练……在听到‘整理着装’——记住，这是我们分解动作之后的1号口令——听到这个口令时，需要立即转到立正的姿势……同时，记住是转为立正的同时双手抓住帽檐……”
周悉源讲述得细致，奈何舒磬动作划水，丝毫没发挥起示范的作用。
“稍——息！”
“整理着装！”周悉源盯着舒磬每一个动作，“慢了。再来。”
“稍息……大家再听我讲一遍第一步怎么做……”
周悉源面朝班级方阵示范了一遍，还特意让舒磬左转，单独给他演示了一次。
“来，咱们继续。”周悉源没让舒磬转回去，两人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我看着你做，记得要让帽子处于端正位置。”
“整理着装！”
口令发出，舒磬从容恢复立正姿势，双手搭在帽檐上。
周悉源没放水：“动作错误，再来。”
舒磬感觉周身缠满同班同学的视线，好歹走了心，叫周教看见他做了一次正确动作。
全班又一齐训练了几番，动作大致整齐划一后。
周悉源开始讲2号口令：“这一步主要是整理衣领，当听到‘2’时，需要将双手转移到第一个纽扣的位置……双手交叉，先绕到衣领后面……对，交叉放在衣领上，再顺势滑下来……”
舒磬的后衣领翻着，一看就是没仔细听讲。
周悉源上手替他翻正衣领，呼吸牢牢地裹住面前摒着气的人。
周悉源绕到舒磬背后：“大家注意看我的手。”
沾满潮热汗意的双手从后面绕上前来，扶住了舒磬的帽檐，把他眼前所有张望的视线遮掉。
舒磬没忍住，闭上眼，和这份突如其来的晦暗一同静默。
良久之后，热浪里浸泡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近得像是贴在他的胸腔，起合时带起的每一毫电流都窜向后背。
“2！”
舒磬陡然陷进一片金光里，刺得他悄悄往后缩，想要躲开那瞬光的侵扰。
他贴住了一个敞热的胸膛，又动作剧烈地撕开揉在一起的两抹气息。
撤离后背处的热源，向前又撞进抵在他衣领前那双手环出的陷进。
腹背受敌，谁知是不是蓄谋。
“大家看到了吗？”周悉源撤开惊扰了舒磬心室小雀的手，搬走了差点和这群雀跃撞出共鸣的私心。
舒磬呆愣着，不敢有所动作。
“这一次我不做示范，大家一起，我们试着从头开始接起来——稍息！”
面前的方阵划出整齐的动作，大家直视前方，扭成一股的视线裹住舒磬，余光里接收到信号，舒磬慌忙地转换到稍息姿势。
周悉源站到舒磬旁边，拍拍他，“你现在转到和方阵一个方向。”
舒磬下意识地避开周悉源的眼睛，转向方阵。
方阵里爆发出笑声，胡岛在后面大声吼：“反啦反啦！”
周悉源示意他们安静，舒磬咳了一声转过身去。
舒磬成了全班训练的第一个典型，学习了两个口令之后就没做对过动作，被周悉源拉着加练了几次，整个人暴露在全班人的关注里。
好不容易捱到学第3个口令，周悉源双手按在舒磬双肩上时，舒磬咽了口口水，喉咙里都仿佛烧着团炭。
“第四步，我们需要整理胸章……”
周悉源撤开舒磬肩上的手，蛇一般地滑过他胸前的布料，停在外套两个口袋前方，“大家军训所穿的外套是没有胸章的，就以胸前两个口袋为坐标……”
舒磬已经麻木了。
“接下来是整理领带，大家虽然没有领带，但是要记住正确的动作……”
“双手要平放……”周悉源环在舒磬胸前的手轻轻按压，“左手在右手上面。”
舒磬缩胸，生怕周悉源那双手下一秒就给他烧出一双洞。
“从领带处下划到武装带，直下……双手保持水平……”
周悉源捂住了舒磬小腹上方的肚皮。
周悉源喊了一声“7”，手沿着武装带划至舒磬腰两侧，随后扣住了紧紧勒住舒磬的武装带。
舒磬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呼吸了，那根掐住腰的武装带像绳索一样勒得他缺氧失语，脑中的漩涡却未停止，尖叫着“妈的他摸了老子胸肌，又擦着腹肌去揉老子的腰了”。
妈的。
周悉源终于喊了最后那声口令——
“停！”
***
一下训，舒磬就暴力拽开武装腰带，直接往食堂方向冲，嘴里一边招呼胡岛跟上。
周悉源给每一个和他说再见的同学回应“再见，明天别忘记带水杯”，等待着归队。
隔壁班带训的杜子润和他是一个班的战友，见学生散得差不多了就凑过来，递瓶水给周悉源，问他：“好玩不？”
周悉源自顾自地喝水，没搭理他。
杜子润眼睛大，配着一脸的麦黑色，笑起来带了一股天然的甜憨，一个下午下来，他班里的学生就给他起了个“杜甜甜”的名字。
“我们班学生训练的时候老是朝你看，下训的时候还凑过来向我打探你呢。”
杜子润见其他教官也在聊天，趁着大教官还没来，勾住周悉源脖子。
周悉源挣开杜子润，拿矿泉水瓶抵着他胸口：“别勒，热。”
杜子润骂他：“操，周悉源你这借口都用烂了好不好？老子知道你是不喜欢别人碰你，我这不是终于下训了一兴奋就忘了。”
环在周悉源脖子上的手臂松开，搭在了他的肩旁。
周悉源没什么诚意：“抱歉。”
“所以你觉得带军训怎么样？啊？”杜子润也没真和他生气，接回刚才夭折的话题，“我这都第三次来了，天大的热情都得蒸发干净。”
周悉源一口喝完瓶中剩下的水，把杜子润的手推下肩，提醒他：“归队了。”
杜子润跟在后面嚷嚷：“唉，无聊死了，我还以为你来了我就不用这么无聊了，结果看样子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明年我可不来了……”
“也没你说的这么无聊。”周悉源瞄准垃圾桶，手里的矿泉水瓶“啪”地射进桶里，“至少第一天就不算无聊。”
杜子润骂骂咧咧。
“水喝完了，瓶子给我吧。”周悉源伸出手，眼睛还没离开垃圾桶。
杜子润顺从地递给他，周悉源又是一记精准不带泥水的进球。
“行啊，心情不错哈”杜子润又想和周悉源勾肩搭背，勾了一半就把手撤了回来。
周悉源不说话，把杜子润急得心痒痒的。
“周悉源！你居然对我有隐瞒了!”
周悉源摊摊手，没否认。
杜子润：“我告诉你啊周悉源，上头可是说过不能在带训期间公费谈恋爱的……不是，他们学校女生老是分我吃东西，这不是摆明了让我瞎想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