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49、第49章

　　我承认我缺乏面对困难面对现实面对真相的勇气，我认为只要离开是非圈就可以获得心灵上的自由，但是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忽略了其他因素，八福晋就是一个例子，我不知她究竟说了什么，让雍正爷这般生气，不但让八爷休了她，死后还被挫骨扬灰。雅尔和夕姒似乎很避讳这件事，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即便是我不小心说出来，她们也会匆忙的一带而过，一来二去使我起了疑心。
　　“是不是八福晋的事儿另有隐情？”我问道。
　　雅尔说道：“没有的事儿，皇上通过怡亲王警告我和夕姒不许同您说起这件事，所以才如此避讳。”
　　“皇上想抓他们的把柄已不是一两日，且八福晋处处同皇上作对，皇上早已容不得她了。”夕姒也跟着说道。
　　听她二人这样说也确实有道理，我也不再追究下去，两人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自四爷登基后，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处理贪官污吏更是手段凌厉，一方面确实使朝堂风气变好，另一方面因为铁血手腕而是官员们终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留下个刻薄寡恩的评价，所以在对待八福晋的事情上，他确实太心狠了写。
　　晚间我正要休息时，南风抱着枕头来找我，像是哭过一般。
　　“怎么了？”我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额娘我梦见阿玛了，我好想他。”
　　我心中亦是痛苦，我又何尝不想，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有，显然是想与我们彻彻底底的断个干净，有时看着这院内熟悉的花木、砖瓦，就在想这样的等待究竟有没有意义，他既然放手，我又何必苦苦追忆。
　　“阿玛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又问道。
　　“不会的，他会回来的。”
　　“额娘，您还想骗我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总劝别人学会放弃，但是您自己何时才能做到这些？额娘，我们离开这儿吧，回忆有多甜蜜，思念便有多蚀骨。”
　　我紧紧地拥着她，半晌吐出一个字“好”。
　　我总以为有了美好的回忆，哪怕今后与他分离也有了足够的依靠，但现在恰恰是这些让我感到思念的难熬，人生若只如初见，倒不如不见。
　　虽然身在京城，但想找一个清静且舒适的住处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好在以前那套林府的宅子保留着，所以收拾了东西搬去那里，搬家那天下起了细雨，还好十三爷带着家仆赶来帮忙了。
　　“何不借着这个机会搬去宫里住？那里人多，又能照顾你和南风。”十三爷说道。
　　“我只是不喜欢住在陌生的地方，虽然我在那里当了几年差，但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宫外的世界，况且我现在是被休之人，回林府住也是情理之中。”
　　“我以后会经常去看望你。”
　　“还是别了，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吧。”
　　“也好，若是有短缺就让两个小丫鬟给我传个话。”
　　“多谢。”
　　“我也只是受人之托。”
　　“替我谢谢他。”
　　“一定带到。”
　　因为有十三爷的帮忙，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便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了出来，落锁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与允禟之间真的再没关系了。南风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不再像过去找我要阿玛，也不再哭泣 ，她现在处理事情会表现出一种连我都不具有的理智和“淡漠”。
　　“怡亲王可真仗义，收拾的真干净。”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院落，雅尔忍不住赞道。
　　“怡亲王如今可不在，就别急着拍马屁了。”我打趣道。
　　雅尔脸一红，想撇清什么似的，急道：“这么大的院子若没有怡亲王帮忙，咱们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去 ，我才没有拍马屁。”
　　我顺着她的说道：“是是是，怡亲王确实仗义。”
　　府内的摆设和过去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不禁摇头笑了，本想着借此去遗忘一些事情但现在却想起了更为久远的事情，再向里走是我住的院子，躺椅仍摆放在树下，旁边是一方茶几，已经泡好了茶水，好像我从未离开似的，这个十三爷一定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我仍旧和过去一样，练练字、看看书，南风跟着夕姒学种花，雅尔就在边上绣花，我时不时的会抬头看一眼南风，专注中透着几分可爱，饿曾经害怕这种生活，人生没有希望日子平淡的像一杯白水，但是现在却主动的接受了它，在琐碎的点滴中寻找乐趣。

　　天气渐寒，转眼便是新年，在现代时总感慨韶光易逝，回到古代仍旧不住的感叹，其实不管回到多久远的以前，生命中总会留下遗憾，总会觉得逝者如斯。
　　姐姐的病情总是反复，时好时坏，我再次住进宫里去陪伴她。人活到一定的年纪就会念旧，其实想着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于是越发的珍惜尚在眼前的人，总想着能陪伴一天也是好的。南风又被我送去了十三爷那儿，他和嫡福晋都待南风极好，像亲生女儿般，南风也相当尊敬他俩，这让我多少觉得有些宽慰，毕竟大人间的恩怨没有延续到孩子身上。
　　姐姐病得很重，每日都无精打采的，夜间也常常睡不好，我便陪着她一起睡，当她醒来时，我就陪她聊天，说些过去的事情哄着她睡着。
　　我私底下找太医了解姐姐的病情，他告诉我，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那个与我笑闹的女子为什么如今会拖着一具脆弱的身体躺在床上，我站在门外，让眼泪一次流尽。我性格孤僻，很少主动与人结交，但对姐姐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漂亮、温柔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我却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离开了她，我在皇宫待过，她一定很寂寞很煎熬。
　　“一诺。”皇上关心的喊了我一声，我立刻擦干眼泪，扯出笑容，回头笑问，“怎么了？”
　　“若妍不想看到你为她这么伤心。”
　　“太医说她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突然搂着我，在我耳边说道：“哭吧，哭完了就别再哭了。”
　　我想起曾经的允禟待我也是如此，前尘旧事纷纷扰扰尽数涌入心头，泪越落越疾，浸湿了他的衣衫，我真的宁愿这些痛苦都由我来承受，也不想看着他们痛苦我却无能为力。
　　“别哭了。”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我明白我从不曾真正的恨过他，即便我现在的处境有一半的原因由他造成，我仍然无法恨他，而我和他的关系也因姐姐的病情而破冰。
　　“四哥。”我抽咽着喊了他一声。
　　他轻拍我后背的左手微顿，继而说道：“我在。”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抬头看他，他已不再年轻了，鬓边有了白发，想着他当年的模样才惊觉已认识了很多年，而我们都老了。
　　“我陪着你。”他说。
　　“如果这一切都没变该多好。”我推开他，保持了安全距离，“对不起，我失态了。”
　　“一诺。”他欲言又止，我说道，“您有您的苦衷，我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您对我好我都记得，但我放不下的东西有很多，请给我时间学会放下。”不待他说话我便抹干眼泪进屋去看姐姐。
　　她吃过药后已经睡下，我叫丫鬟把躺椅搬到姐姐床边，我就躺着那里守着她，姐姐最近总是昏昏沉沉的，有一天还把南风认错成了江离，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怕是一直都没能放下。
　　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入夜，屋内掌了灯，姐姐背靠着锦被笑着看我，我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道：“突然睡着了。”
　　姐姐笑说：“你睡着时像只小猫。”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怪不好意思的呢。”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皇上说他会陪你用晚膳，等他来了我才放心离开。”
　　“你们怎么都把我当小孩似的。”
　　“我们分明是关心你，再说了，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姐姐，等着你病愈后陪我赏花呢。”
　　“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会快快好起来的。”
　　正说着话，皇上来了，看上去心情甚好，步子透着轻快，十三爷也跟在他后面，我起身行了礼之后便站在一旁，示意十三爷别杵在这当电灯泡了，他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同我一道出去。
　　“你以后就打算一直这样‘皇上、皇上’的这样称呼他吗？”十三爷问我，“不觉得别扭吗？”
　　“别扭也没办法，总不能还喊他‘四哥’吧。”
　　“可以跟着我一同喊他‘皇兄’。”
　　“十三爷，这一声‘皇兄’可不是乱喊的，他现在是一国之君，不仅仅他的一言一行被文武百官看着，他身边人的一言一行也被文武百官看着，我的身份已经很尴尬了，不能给他添麻烦了。”
　　“你是不愿添麻烦还是不愿原谅他？”
　　“十三爷您知道的太多了。”
　　“怎么着还想杀人灭口？”
　　“我可不敢。”趁着他们还在说话的工夫，我对十三爷说道，“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带我转告一声。”
　　他已看出我的心思，却没有说破，交代了几句便放我离开了。
　　在回养心殿的路上，我认真的思考了十三爷对我说的话，确实总是“皇上、皇上”的称呼他又矫情又别扭，但若称“皇兄”又觉得不合礼数。转眼便到了养心殿，值班的宫女过来向我行礼，我点点头便绕去了偏殿的耳房。
　　因为把夕姒和雅尔都支去了怡亲王府陪南风，所以眼下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洗漱了一下变睡了。
　　我一直都在刻意的忽略时间，以为只有这样就会忘记不开心的事，但是时间并不会因此静止，该发生的悲剧也不会因我的逃避而停止发生，九爷还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