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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十二号车厢 ...

  •   萧竹是被列车到站的提示声吵醒的。
      他又梦到了当年的事,梦到那人与他告别,他无力救他,再一次失去他。

      “哥哥,你不开心吗?” 当他茫然地看着窗外乌云时,稚嫩的声音响起。
      呆愣一瞬,萧竹才觉察到那孩子是在向他搭话。眨眼间泪水滑落,才发现竟又湿了眼眶。
      对方是个十岁大的男孩,身上穿着运动夏装。
      “没有。”被人直白问询多少有些尴尬,他平静地抬手擦去,掩饰面上窘迫。
      “嗯。”对方先是认同了他的答案,接着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这是生理性泪水,我困的时候也会流泪。”
      “嗯。”萧竹点点头,只觉更加尴尬。
      “给你纸巾。”
      “谢谢。”
      见他接过,男孩一双干净灵动的眼睛里瞬间充满笑意。
      对话结束后,车上又重新归于平静,只有缓缓行驶的列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闲暇间,萧竹扫了眼四周。这是六人座,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右边是那个男孩,名字叫童悦旭,靠近走廊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对面靠窗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人,男人长得很好,五官俊秀,脸部线条柔和。正单手托腮斜倚着身子看着窗外,平静的面容中好似透着一丝慵懒。
      萧竹长得也好,却与他不同。五官俊朗,面部轮廓清晰带着点锋利看起来更具攻击。
      但正青春洋溢,又稍显稚嫩,刚好能中合掉一些张扬。
      再旁边是两名中年男人。随后,他重新望向窗外发起了呆。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对面那人正目光犀利地直视着他。视线相撞也不躲,反而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这可与他的外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虽不自在,萧竹还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动忽视了那道利剑般的视线。
      但那人不为所动,继续盯着他。同时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无奈之下,萧竹只好迎上那道视线。男人见此并不闪躲,也不仓皇。
      “不好意思。”
      “没事。”萧竹淡然一笑,面色还算温和。
      “你很吸引人。”男人解释道,可接下来的话却不是很对味。“换句话说,你很奇怪,有人这样说过吗?”
      呵呵。
      “那还真是抱歉。”萧竹嘴角平直,即无语又淡漠,“毕竟很少有人能有你这样好的目光。”

      他奇怪?明明坐在外面的女生更奇怪。一会儿低头对着手机沉思,一会儿又笑得五官乱飞,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朝他俩瞥上几眼。
      然而,被拉来比较的黄奕辰此刻还不知道她的小举动早已被两位眼神犀利的大神看破。仍全然不觉的继续低头聊微信。
      一瓶水:(有两个帅哥,好帅好帅。真的好帅,要不是看了一圈没有人拍摄我都以为是拍戏呢。)
      小疯子:[好奇,想看,羡慕,拍一张给我看看。]
      一瓶水:[等会,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拍,刚他俩对视了,我的天……]
      小疯子:[投去羡慕的目光,恨呐,我为啥要先走。抓狂]

      “要抽张牌吗?”那人目光不偏不倚,依旧看他,“我叫危焱。”
      他从包里拿出一副牌卡递过来。说是请求,可语气里却是全然不容拒绝的态度。
      “不抽。谢谢。” 萧竹语气平淡,态度坚决。
      “虽然我代抽也不是不可以。”他动作随意地洗着牌,接着把牌杵上去,“但我更希望由你来抽。”
      两人对视片刻,萧竹做出让步,但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有病!”
      “我知道你刚偷着骂我,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
      之后,萧竹只好在他的指导下抽出几张牌来。
      周围几人早就在一旁暗戳戳的看戏,这下也都好奇地围过来。

      “哥哥。”童悦旭侧着身子伸着头,盯着塔罗牌头也不抬地问,“这是什么?”
      “占卜的一种辅助道具。”
      “占卜?”显然他没听懂,却也没有再问。因为危焱正在用实际行动为他讲解什么是占卜。
      萧竹抽出的三张牌在桌子上一字排开,依他所言依次翻开。
      “果然,我没看错。”
      “哥。”童悦旭兴致勃勃地问他,“你看出什么了?”
      萧竹倒不是很在意,配合他只是无奈之举。
      “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危焱这样说着,却若有所思地看向萧竹。
      “你这年轻人真有意思。”旁边围观的一个男人讪笑着说,“神神秘秘搞半天,啥也没看出来。”
      萧竹不想陪他胡闹:“请问,我可以闭眼睡觉了吗?”
      “随意。”危焱将牌收起,拿在手中把玩。
      “这什么意思啊?”童悦旭觉得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空白。”危焱微微一笑,话中有话地说,“愚人。”
      “愚你妹!” 如他所言,萧竹睁开眼不咸不淡地骂了句。
      他确定,这人大概有病!
      见他目光冷凝,危焱故作神秘地说:“虚无。混沌。”
      “切,我还以为多厉害呢,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啥也没有!”旁边的男人撇嘴嘲讽。
      对于这个解释,旁人可能感觉索然无味,甚至被愚弄。萧竹心下却有些不安起来。

      “一副塔罗牌加两张空白牌共80张,三张为一组。”危焱毫不掩饰地盯他半刻,语气慢悠悠地说,“不同的人抽到相同的几率那可是微乎其微。”
      “既然概率不是零,那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有道理。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呵呵。”这人神经兮兮的,萧竹才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呢。
      “我这般奇怪的人还是不见为好!”
      “那可由不得你!”危焱并不在意他言语中的揶揄,神情厌厌地说,“你给人的感觉和他好像,抽到的牌连排序都一样。你说,这是不是挺有趣的?”
      “他?”萧竹注意到这点,虽有些在意却也是没有再追问。谁知这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哥哥,你真的会算命吗?”童悦旭被他洗牌时流畅炫目的技巧深深吸引住,也想亲自体验一下。
      危焱不答复,仍是自顾自的低头玩牌。直到坐在他旁边的大叔看不下去出声提醒,他才淡淡地回:“不会。小孩子算命做什么?”
      “可以不说嘛?”童悦旭双手搂着怀中的书包,好似没有理解他的话,“刚才那个哥哥不是也没说吗。”
      ……
      危焱简单洗了下牌,让他抽出三张。
      当牌面展开时,萧竹发现他眉头一皱,面容严肃。沉默很久,才说:“不好意思,我不会算命。”
      “哦,谢谢哥哥。”童悦旭不疑有他对他笑了笑,然后低着头陷入沉默。

      别人信,萧竹可不信。只是却不知道他为何说谎。
      看到他探究的目光,危焱抬眸瞅他一眼便闭上眼睛休憩起来。

      死神,宝剑十,高塔这可不是什么好牌,来势汹汹。
      其中宝剑十跟其中任何一个一同出现都有可能意味着□□的死亡,更何况三张一起出现。
      高塔的牌意:剧烈,突如其来,瞬息之间。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危焱想着那张切牌—宝剑国王,越发烦躁。

      与此同时,黄奕辰仍是时刻不忘使命全神贯注地准备着,只等俩人疏忽大意之际趁机下手。
      低头沉思间,萧竹只觉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下意识扭头看去。
      黄亦辰正震惊地看着他,脸上通红,话更是说不利落。
      “对对对,对不起……”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前脚刚跟闺蜜保证要化身狗仔,后脚就被现场抓包。
      要说这姑娘也是笨的可以。
      咱下次偷拍时能检查一下闪光灯是否有关掉,再行动好吗?
      要说有什么比偷拍被抓更社会性死亡的?
      别说还真有。
      小疯子左等右等等不到,一个电话催来。结果正窘迫的黄奕辰手一抖按到接听还顺带打开了免提。
      “拍到了吗,怎么那么久,别是自己看愣了吧……”
      如果有条缝黄奕辰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可惜没有缝给她钻。
      倒是有厕所为她大开“城门”。
      慌忙挂掉电话后,黄奕辰慌不择路地站起身就走,一不小心撞掉了童悦旭的包。
      “对不起,我我我……”
      “没关系。”
      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完了,她捡起掉落的包匆忙道歉后就逃离了现场。

      萧竹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书。书的名字让他有些在意。
      《恶魔吹着笛子来》
      危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赤裸又专注的目光依旧钉在萧竹身上。
      “哥哥。”童悦旭看萧竹盯着这本书出神,便猜测道,“你也看过这本书吗?”
      “很久之前看过。”
      关于这本书的内容,他脑海中只闪过一个画面,具体的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他可以肯定,这本书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推理类的书籍大多会有一些凶案现场的描写,血腥暴力,还有人性黑暗复杂的一面。

      “哥哥喜欢这本书吗,我不喜欢。”童悦旭接过书后低头看着封面,半晌才迟疑地说,“它的内容让人难过……我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这样觉得?”
      “不是。”萧竹看着他,语气温柔地说,“我也感觉难过。”
      “之前我想让外婆看,但她看过名字后就不愿看了……谢谢哥哥。”他拍了拍书上的灰尘,留恋地看了又看,然后举到萧竹面前说,“这本书送给你。”
      “送给我?”萧竹感到困惑。看他样子分明是不舍,为何还要相送?
      “嗯。”
      见他认真的表情,萧竹只好把书收下。
      “谢谢你。”说完,童悦旭就从座位上溜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雨像开闸的水库,奔涌而落。只一瞬间,火车就身陷于巨大的水慕中。
      一声惊雷炸响,萧竹立刻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连指甲嵌入了肉里都浑然不觉。
      他最怕打雷。

      曾几何,当他还是个孩童时。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夜半起床时他发现母亲不在身边。
      四下找寻时,隐约看到有双悬空的脚 。电闪瞬间,他抬头向上看去。
      一张肿胀惨白的脸赫然显出。这时四周又暗下去。
      可他的目光却清明起来。
      他看到那张脸七窍流血不止,一双红肿的眼睛大睁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舌头也以正常人无法做到地步,伸在外面。
      穿堂风吹过,人也跟着一起晃动。
      穿过横梁的绳子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不多时,那人脚下的不明液体就已汇成一滩 ,从身上滴下的液体更是发出清脆的声音。

      明明外面已是狂风暴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却寂静的异常。
      静到水滴滴落都那么响亮,像在耳蜗一样震人心弦。
      那天的夜很黑,以至于他好久都没认出那人是谁。
      他又是那样弱小,将人放下的力量都没有。
      雨还是那么的大,他的哭喊始终没人听到。
      直到天亮,有人进来又出去,那天之后他就没了母亲。
      他一直都怕闪电打雷。
      他最不喜夏天。夏天总是那么燥热烦闷,雨水总是那么冰冷刺骨……

      萧竹只能强忍着心中不安,不看窗外半分。在旁人看来他可能就是在闭目养神,但只有自己知道内心是何种恐惧,煎熬。
      突然一个温热的触感扑进他怀里,手也被一双有些凉意的小手包裹起来,只是触感有些奇怪。

      他睁开眼,看到童悦旭不安地缩着身子。
      “哥哥,我怕打雷你能拉着我的手吗?”童悦旭颤着音,恳求道。
      “好!”萧竹将他抱紧。
      他能感受到童悦旭并不怕打雷。他身体僵硬,指尖发凉。说话也有些颤音,却不是因为打雷。
      萧竹抻开手来反握着童悦旭的手。
      这时他才看到那个不合时宜有些怪的,一只超人样式的手套。

      当童悦旭的手不再冰凉已有几分温热后,萧竹心里的惊惧也消散了几分,身体跟着放松了些。
      曾经每到下雨天总有那么一个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
      只是后来连那个人也不在了,他又变成独自一人,他还是会怕打雷……

      “还会很怕吗?”
      那人从来不问,却把他的每一丝变化都看着眼里。
      “好多了。”童悦旭看着他戴着手套的手有些恍惚,“哥哥,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如果惹爸爸妈妈不开心,怎么办他们才能让他们开心起来?”
      这题对萧竹来说超纲了,从记事起他总是刻意避免这些问题的发生。
      “他们不会真的生气的,如果你真的犯了错,就要勇敢道歉。”
      “那她们会像以前一样开心吗?”童悦旭有些担忧。
      “会的,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童悦旭重复着,好像在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那本书吗?”
      萧竹想了下,无奈地摇了揺头。
      他看到对方眼中的期待瞬间变得黯淡了,心中不免袭上一丝内疚。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我站在书架前想着看什么书的时候。阿嚏突然伸了个懒腰就将这本书碰了下来。阿嚏是外婆养的猫,它平常不睡书架上的。”
      童悦旭将内心想法说出来:“所以我想,送你书应该也是如此吧。”
      “嗯,谢谢你。”萧竹好像有些理解,又不能完全理解。
      当两人聊天时,危焱反倒没了兴趣。他视线散着,正公平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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