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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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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事情入睡就容易做梦。
我梦到一个像小寒窗剑成那日一样冷的寒冬天,林海第一次教我剑法,我笨手笨脚地学不明白,林海表示你没救了先歇歇吧。
他把手中木剑扔在一旁,十分自然地坐在地上,靠着那棵我爬过的桃树躺了下去。
冬天之前,我对他院子里的杂草忍无可忍,花钱从府外请了人来修理。那两天刚好落了雪,树下堆了厚厚的一层,躺上去应该舒服,但我那个时候还颇有几分大家小姐的矜持,而躺在地上绝不是一个小姐该做的事。
林海把他的氅衣铺在一旁,问我要不要躺一躺。
我决定给他个面子。
那棵桃树早已落干净了叶子,树枝上积了厚厚的雪,把天空割裂成斑驳的碎片。我拾起地上的木剑,冲树干来了一下,然后迅速翻身把林海的氅衣罩在自己身上。枝子上挂的雪落下来,铺了林海一身,他被冰得一抖,忍无可忍地喊:“晏青葭!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我躲在他的氅衣里大笑。
锦倚轩的氅衣做得很好,暖得我几乎要睡过去。半梦半醒时林海说西北的战事吃紧,开春之后他或许要出征。
他去年在剑南立了战功,被升为四品建武将军,那时我对战场和朝局都不甚了解,便回了句好走不送。
他好久没说话,我探出头来问他:“你不喜欢打仗?”
“谁会喜欢打仗?”他很克制地翻了我一个白眼。
“那就别去。”我坐起来,很认真地为他出谋划策,来来回回想了半天,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严肃地看着他。
这人已经开始笑了。真让人恨不得踹一脚。
“你可以娶我。”
他立马不笑了。
我站起来,拍拍氅衣上的雪,递还给他,又说:“我是认真的,过了年我虚岁十五,是该许人的年纪了。你是建武将军,我爹是枢密使,算是门当户对。你家院子和我家院子就隔了一堵墙,这就是缘分。上次你从塞北回来,圣上不是催你成家吗,这便是顺理成章了。”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就继续阐述该方案的可行性:“京中适龄的小姐虽然多,我却是现成的,若你过了年节去我家提亲,各种程序礼节走下来,怎么也得夏初了,朝中又不是没有其他可用之人,圣上必不会再派你去。”
林海良久不语。当时的我很不解,过了几年再去回想,这或许就是槽多无口吧,尴尬得我只恨不能穿越过去把自己嘴封上。
“说什么现成的……”过了半晌林海才吐出一口气来,冲我摆摆手,换了个姿势躺着,问道:“我娶了你,然后呢,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努力了?”
“就可以闲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
“决定晚饭吃什么这种程度的?”
我用木剑指着树干以示威胁。
林海毫不在意,他面色很冷,看着我说:“我教你武功,教你用剑,是盼你别做笼子里的雀儿,你倒是自己先把自己往笼子里放了。”
我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只知道他是生气了。我想着等到过年的时候,拿坛酒去看他,过了这大半个月,再大的气也该消了。谁知我还没买好酒,就得知林海出征西北,已经半月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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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云叫醒我的时候,我的梦还停在“把自己往笼子里放”那儿,我做梦很多,梦到林海却很少,难得一次,这人还没个好脸色。
外面的天还没亮,院子里却已经忙碌起来了,可怜我的小院子从没这么热闹过。之前住这的时候,我翻去隔壁一整个上午都没人发现。自从答应了和摄政王的婚事,院子里多了好多陌生面孔,不过这些人倒是从不扰我清净,说明我爹对我还是有几分了解。
沐浴开面之后便是穿衣上妆,换礼服的时候我推说不喜欢太多人侍奉,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这嫁衣不知道是按什么规制做的,层层叠叠地看着就复杂,我把里面乱七八糟的衣服藏起来,只留了最外面的青色翟衣,中衣外面套了一件我扮男装时的爱穿的墨色直裰,领口袖口的边缘是朱红色,和翟衣边缘同色,倒也看不出端倪。
我早已想好了,这次婚礼,京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来凑热闹的普通百姓必然不少,众目睽睽之下想逃不容易。摄政王府虽戒备森严,但打晕个把侍女不成问题,今夜府里人多又乱,偷偷溜走应当不难。
负责我婚礼的教习嬷嬷是宫里来的,扭扭捏捏塞给我春宫图的时候看着比我还要害羞,我心想这嬷嬷不行啊我得给她打个样,就淡定地翻开,淡定地欣赏了两页,正欲品评一番,她就飞快地从我手上抢了回去。
盖上盖头又不知等了多久,中间我爹的续弦和几个姨娘领着妹妹们来了一次。她们走后微云陪在我身边,担忧地握着我的手,这丫头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知道我真要溜之大吉只差没找根绳把我拴住。我挑开一点盖头看她,叮嘱她入洞房的时候别跟进来,免得被我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