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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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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微云的标准,萧何卿应该不属于那种会让人想逃婚的新郎,我隔着略有些透明的团扇判断。他手指修长,指关节略粗,拇指指根有茧,一摸就是常年习武。我在花轿上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从茧子的厚度判断我应该打不过他。
晏府在城西,萧府在城东,路上都是看热闹的百姓,迎亲队走得极慢。这轿子和一般的花轿不同,里面很宽敞,我掀了盖头躺下来,准备补一觉,为接下来几天夜以继日的跑路做准备。
昨晚的梦多少让我有点心慌,此刻闭上眼,还能想起林海那张冷漠的脸,责问我怎么自己把自己往笼子里放。
“这次不是我愿意的……”我很小声地回应。
迎亲队走过朱雀大街,我刚在敲敲打打的锣鼓声中养出一点睡意,就听到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我猛地睁开眼,一支长箭钉在轿壁上,露出一段尖头,还能感觉到箭尾的震动。
这花轿质量不错。
外面开始嘈杂起来,有人喊了句“有刺客”,然后就是句“保护王妃”。花轿随即被十分稳妥地放在地上。我边心情复杂地想别乱叫谁是你们王妃,边撩开帘子往外看。萧何卿果然十分有面子,迎个亲金吾卫都能随行,外面的刺客人数至少是金吾卫的两倍,此刻有近攻也有远程,和金吾卫缠斗在一起居然不占上风。仔细看下来这些刺客配合得还不顺畅,不像是一伙人,摄政王树敌果然很多,再发展一下行刺都要排号了。
我从帘子缝里瞧了会儿热闹,射过来的箭大多扎在了花轿上,有几支射进窗口,被我用藏在小腿外侧的短剑挡掉了。
在我人生中绝大多数重要的时刻,我的脑子表现得都并不十分尽如人意。
比如此刻,我很有兴致地看他们打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我为什么不趁现在跑呢?
所以当萧何卿猛地撩开轿帘的时候,花钗和团扇已经被我扔到了地上,而我刚解开那件青质翟衣的腰带。
萧何卿张了张嘴,没能马上说出话来。
“天气有些热。”我很快地说。
萧何卿的脸色变了几个来回,嘴角勾出一点冷淡的笑,终于道:“才三月,小心着凉。”
我完全没把这句嘲讽放在心上,因为我的心情十分不好。这么一闹,今晚必定是插翅也难飞了。
萧何卿面色不善地看了我一会,等到周围喧闹声渐渐小了,便要放下帘子转身。这时,又一道利箭破空声自侧面传来,我抬臂想用短剑格掉,谁知萧何卿竟快我一步,可惜这轿子再宽敞,也容不下他挥长刀,再加上他迈步时被那花钗绊了一下,只能十分不雅地扑在我身上,揽着我转了个身,那箭便射中他左肩。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我晃了晃神,口中溢出两个字:“云山?”
萧何卿撑起身子瞥了我一眼。
“处理过箭伤没?”过了片刻,萧何卿问我。
我点点头。
“别叫外人看出来即可。”他说完,便转过身去,等我下手。
事实上,我只处理过一次箭伤,还是五年前在塞北时,我和林海被敌军追杀,他肩膀上中了箭,我们手上只有一柄不甚锋利的短刀,我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擦,只有浅浅一道白痕。
断箭时林海痛得龇牙咧嘴,害我流了好些眼泪,他惨白着一张脸还要凶我:“晏青葭,能不能有点出息,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想起往事,手指不禁在短剑上擦了一下,这剑十分锋利,手指上拉出一条红线,血马上涌了出来。
我收了收心神,萧何卿为救我中箭,我得帮他。我扶住他的肩,在剑刃上注入几分内力,轻轻一抹,将箭断去。
萧何卿在轿子里换了外袍,遮住伤口。这倒是奇怪,没见过谁家迎亲还要另备一套喜服,那外袍也是绯红色,萧何卿穿上正合身,只是下摆和右边袖口处颜色略有些不同。
这衣服看着有几分眼熟,我很少见地,在一天中晃了第二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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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卿身边的人办事十分利落,将刺客中留下的几个活口移交给大理寺,又不知从哪里换了一顶花轿,整顿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向城东去,竟也没有误了吉时。这期间花轿周围的人多了一倍不止,我深深叹气,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喝上沈君明酿的好酒。
萧府中仍是喜气洋洋,想必是萧何卿做了安排,迎亲队遇刺的事尚未传到城东来。
青庐内皇帝李成贤端坐在左侧上首,与他相对的是个着紫色圆领窄袖袍衫,佩金鱼袋,头戴幞头的男子,估计是就是睿亲王李云鹤。李云鹤虽然长李成贤十岁有余,但他身量挺拔,模样俊俏,倒更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郎君。
一应礼数行过后,我和萧何卿坐在喜床上,撒账妇人们唱着撒账辞,将手中缚着彩条的金钱撒向喜帐,我拈起一枚细看,上面刻着四个字:长命富贵。
这一路颠簸,萧何卿想必不好受,可这一套礼节下来,我只觉出他左臂有些使不上力,脸色略有些苍白。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前面我说的”应该打不过他“的“应该 ”划去,改成“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