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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山雨欲来(□□刀霜剑 ...

  •   晚间李存勖在桌案上翻着奏报,道:“明儿父王便到晋阳了,我得去单县亲迎。到时候若父王真问你一二,你便还和今日一般,什么都别说。”

      乾宁正在给李存勖倒茶,笑道:“你就这么信不过你母亲?”

      李存勖喝了口茶,道:“总归还是小心些好,此番在魏博出了这样的事儿,实在是不妙。”

      乾宁搂着李存勖的脖子,靠在他颈边,道:“你母亲说,前些日子,武安节度使刘建锋就是与部下的妻子有/染,不仅丢了位置,还丢了性命。上次的卢龙节度使李匡威不也是这样……可知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正史史实】

      色字头上一把刀!

      李存勖道:“秦国夫人真这么说的?”

      他显然是不信,这位他向来敬重的母亲,竟也会这般说他不懂事。

      乾宁赌气地推了他一下,道:“唉……是不是这么说的,你问你娘便知。”

      李存勖反握了她的手,笑道:“如果非要死在妹妹手上,我希望是在/床/上。”

      窗外月华明,卧里夜微明。月影移帘,灯光酒色。

      嫩桃如脸腰如柳,云/娇/雪/嫩/温/如/玉。两脸夭桃,一/眸/春/水,心迷晓梦,愿作嬴女从萧郎。

      芙蓉红晕稍减,海棠才带红酣。似酒入圆腮,羞颜未醉已先赬——娇酣颜色,浓淡随伊力。
      慢/?/轻/long,怨感随纤手:一/团/羞/颤/惟/愁/慢,万/种/妖/娆/和/娇/困,情/脉/脉,泪/珊/珊。昵昵儿女语,又欠/极/频/唤/卿/卿。【阿晋这都是正常的诗词,组合在一起稍稍觉得那啥而已,阿晋不让写那啥,剧情需要我总得写吧,哭唧唧。包括最后一句都是苏轼大大写的,不那啥。】

      灯花开又落,汗/湿/香/罗/软。虽炉香卷穗,究输他,雪/肤/冰/肌/玉/生/香。虽蝴蝶梦魂,究输他,双/枕/shui/yuan/yang。

      次日一早,乾宁才醒,李存勖便走了,她也不好懒床,也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梳妆。一早便要在晋阳城门,接迎晋王李克用大驾。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她只要跟在秦国夫人、晋国夫人、魏国夫人身后便是了。

      李克用见着了秦国夫人便道:“悔不该当初,未听你言啊。”

      又对着李嗣昭道:“悔不该当初,未听你言啊。”

      又是说说、哭哭了几场。

      李克用连晚上的席面都叫停了,只让李存勖去应付着几十位将领们,自己则在小室悔悟,也只是由秦国夫人、晋国夫人陪侍着。

      乾宁陪着魏国夫人、李琼华、李萼华、李瑶华等人一起吃了家宴,李廷鸾的妻子只是一味哭,并不出席。

      这是乾宁又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这位风华绝代的唐宫第一美人,魏国夫人。

      柳如腰枝腰更轻,人比桃花花应羞。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淡扫蛾眉而已。

      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配了李克用,真真算是……蒹葭倚玉树,貂蝉配张飞——大大的可惜了。

      她就应该被珍惜,被呵护,被疼爱,被捧在手心里。她的七叔,千好万好,却始终不是良人。

      也许吧,虽环肥燕瘦,美人花面不尽相同,却同是红颜薄命人。

      魏国夫人瞧见乾宁在很认真地瞧着她,却也是懒懒地回以一笑。

      ——风情柳不如,和月烟花媚。

      她生得一双迷人的狐狸眼,却端庄大方,不见丝毫单薄的妖态,她的眉眼很像李陛,这大概就是乾宁为何见了她会感到亲切的由来吧。

      魏国夫人道:“别光顾着看我啊,你最喜欢吃这个鲥鱼,多吃点儿。”

      鲥鱼多刺,则将极快刀刮取鱼片,用钳抽去其刺。用蜜酒蒸食,油煎,加清酱、酒酿,皆鲜妙绝伦。

      魏国夫人道:“殿下曾说‘若使人食鲥鱼,则水族可废。’那时候我还在尚食局做小宫女,我就想啊,究竟是哪位主子,这么可爱。”

      乾宁道:“那时候可没人觉得我可爱。”

      说来好笑,乾宁与魏国夫人的初见,并不太平。

      那时候魏国夫人给这位小公主送去御膳房的膳食,这位小公主却刁难她,终归是合了那句话:美女入室,恶女之仇。【注】

      乾宁觉得这位宫人过美不善,怕被父皇看上,便要将她打发去掖庭当差。

      连她的六哥都被她呛了一句:“六哥哥要是敢多看她一眼,我就把她眼珠子挖出来,做‘葡萄粽’。”

      她六哥自是没管她小打小闹的事儿,只是如往常一般,安抚宫人而已。

      未成想那次正好碰到了来禁宫见她父皇的七叔李晔,她的七叔可没必要惯着她一身臭脾气,当即就充当起了护花使者。

      为此她还在她六哥和父皇面前进谗,说她七叔风骨不恒,顾眄炜如,有天子气,万不可小觑,就差没直接说要她父皇,赶紧把人了结了得了。①

      ——然而魏国夫人却似乎并不讨厌她,在唐宫如是,在晋宫亦如是。

      乾宁道:“我觉得夫人应该很讨厌我才是,毕竟,我曾经刁难过你。更何况,无论是你成为七叔的妃子,还是被送给晋王,都是因我而起。”

      她是她一生悲剧的始作俑者。

      魏国夫人道:“因为殿下可爱,没有人会去讨厌一个可爱的姑娘。”

      一个能被益王殿下和德王殿下喜欢的妹妹,又怎会是个草包呢。

      乾宁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有恨。”

      魏国夫人放下筷子,道:“恨啊,当然会有啊。”

      她敛目含颦,似有淡淡的惆怅,狡黠地道:“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龙女词》未完。”②

      乾宁道:“难道你不恨七叔?”

      魏国夫人摇了摇头,道:“嗯……你还小,你不懂,爱呢,有时候是允许被辜负的。”

      乾宁怔了怔,道:“匪夷所思。”

      或许在魏国夫人眼里,以鄙薄之躯为天子尽绵薄之力,既是报恩,亦是荣幸。

      魏国夫人道:“也许殿下要求的东西很多,但我不。我还是一个小宫女的时候,就想着御膳房的伙食不要那么差;宫女所的大通铺子一定要趁宫女们打呼噜前就睡着;宫里的主子不要那么难伺候;梨园的话本能写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乾宁道:“看来还是你好,不仅做过人下人,还做过人上人。哪儿有人生来就有两种人生的呢?”

      魏国夫人道:“怎么没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

      乾宁道:“既然有青云直上的,自然也不缺零落成泥碾作尘的——”

      魏国夫人顿了一顿,道:“社稷非女子事也,殿下不需要那么辛苦。”

      只道是……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人生嘛,本来就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谁承想,留万代功名。只是误逐世间乐,只是误入温柔乡,多的是熬与煎……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风刀霜剑,咄咄逼人。

      乾宁一个人在书房,闷闷地,也不出来。不是闲敲棋子,就是拨弄琴弦,这次第真叫一个“调弦不成曲,学书徒弄笔”。

      子时方过,李存勖才被他的左右亲卫背了进来,左右宫人忙去迎了来,伺候着擦脸、脱靴、更衣。

      乾宁兀自弄笔,月光照花影,黑黢黢地一片投射到琉璃窗,她微微流转了视线,瞧见身侧安稳睡着的李存勖,疏眉朗目,恬淡温润,端的是人畜无害,君子如玉。

      微微抬头,望望仲夏夜的星火,淡淡地道:“还好是你。”

      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你。也许我们的相遇,未尝不是幸运。别说是瘸子、麻子、瞎子、癞子……就算是稍稍不周正些的枕边人,也会让人怏怏不乐,意难平。

      熏风过,花影动,窗前倏忽而过几片落花飞絮。

      哥哥?

      乾宁一怔愣,忙提溜着裙子,就往外追。

      是哥哥?

      月晕生风,而后雨下,穿林打叶,雨雾笼罩。

      乾宁不知道追了多久,香径草叶割伤了她娇嫩的手足和脸容,雨落在身上,微凉微疼。

      从未梦到过六哥,他们啊……生不曾形相/依,死不曾梦交/接。

      乾宁自然是淋成了个落汤鸡,在宫人的相扶下,回了寝殿,然后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睡觉,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即使她现在死了,也不过是洗个澡,描个妆,然后风光大葬,入土为安。也许李存勖还会给她写点儿悼亡词,哀悼他那可怜薄命的妻子,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大家也都只是这样啊,不是吗?

      翌日清晨,她是被丧乐吵醒的。

      李廷鸾的尸体虽然被弃尸魏博,但他作为晋王李克用的长子,免不了得风光大葬,大操大办。

      李克用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据说自李廷鸾被俘杀,至今已经这么痛哭了五六七八日了。

      乾宁不得不叹服他的身子骨硬朗啊。微微皱了皱眉,就这……想要熬死他,恐怕,还真不知道谁熬死谁呢。

      乾宁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虽说是李克用亲自主持的葬礼,但他都这副光景的,大小事宜也只得李克宁和李嗣昭主持,李存勖也不免帮衬着。

      这会子的丧仪,乾宁自然是和李存勖站在一块儿的。故而他道:“妹妹可也是觉得长兄可怜?”

      乾宁道:“李家玉树,着实可怜——不过世子殿下与其在这儿兔死狐悲,不如想想你三弟他们吧。”

      李存勖顺着她的视线,瞧见李存鸾一脸哀戚,双目无神,却无泪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继而又对上了李存灏和李存信的视线。李存信微微颔首,似是羞愧难当,又转开脸去。而李存灏倒是大大方方地与李存勖点头,目光诚恳。

      后来不知怎地,直接将葬礼开成了军事动员会,几乎就差誓师亲征了!

      这痛失爱子的李克用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好容易又给秦国夫人和李嗣昭劝下来了。

      李克用失声哭泣,喃喃道:“孤做曹操!孤做曹操!”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因宛城之变,痛失爱子,却为天下大局而选择姑息张绣的曹操,但乾宁听了还是一阵心惊。

      “报!郓州八百里急报!”

      秦国夫人拿起急报,就拆,又递给身边的李克宁,李克宁又递给李嗣昭,诸人皆面有忧色,而底下人瞧着也忐忑不安。

      秦国夫人道:“二朱势如危卵,兖州、郓州所属的城镇都被朱全忠的汴州军队占据,孤守城池而已。”

      李克用怒道:“我李克用有大功于二帝,我尚且北面称臣!他朱全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想要南面称孤道寡吗!”

      李嗣昭道:“如今汴军势大,魏博一时之间,也难以交通。现在只能拖住汴军,使得山东暂时得保,而后,再徐徐图之。”

      李克用道:“我儿有何良策?”

      李嗣昭道:“当初朱全忠与时溥争雄,朝廷授予朱全忠淮南节度使一职,只给虚名,不给实权,中间不仅隔着时溥的徐州,另有杨行密、杜洪等人掣肘,朱全忠势力始终不得南下。而如今朱全忠若是得了山东之地,杨行密怎会不觉唇亡齿寒,芒刺在背?”③

      李克用大喜,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珏,对李嗣昭,道:“将此玉珏交给杨行密,以示我与他结盟之心,至于其他,我儿悉心周全便是。”

      底下之人,皆跪地顿首,高呼:“吾王圣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山雨欲来(□□刀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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