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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长安 ...

  •   李克用大规模地发动蕃汉军队南下,他向天子上表声称王行瑜、李茂贞、韩建进犯京师,残害朝中大臣,请求讨伐他们。李克用又向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位节度使发去征讨檄文,王行瑜等大为恐惧。

      李克用打算先易后难,杀鸡儆猴,先拿软柿子王瑶祭旗。南下军队突袭绛州,绛州刺史王瑶关闭城门抵抗,并向兄长保义节度使王珙求援。王珙的兵马尚未出辖地,绛州已宣告沦陷。

      十天,绛州告破,李克用斩杀王瑶并其嫡系幕僚,共计千余人。

      刘知忧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荼蘼架下烹茶调香。

      她甩手便撂了调香治具,悠悠地道:“好想世子殿下啊。”

      七月初一,李克用到达河中,其女婿王珂亲自出城迎接,晚间又是好一番合计。

      七月初三,同州告破,同州节度使王行约弃城逃往长安,王行实向唐帝弹劾李克用:“同州、华州已经沦陷,李克用此人枭獍为心,豺狼成性。昔日与朱玫共谋,逼迫先帝西狩,焚毁宫阙万间,屠戮京师人流。自是莽卓之奸,篡国大盗,此番南下,野心昭昭,路人皆知。陛下可不慎与!沙陀兵不日便进驱长安,请陛下暂避,乘舆西狩。”

      唐帝不答。晚间与心腹之臣商议,左右莫衷一是。

      一方认为李克用狼子野心,其禽/兽之行有甚于莽卓,必然挟天子以令诸侯。①

      一方认为李克用此番乃是:陵威致讨,克剪枭鲸,虽非忠义之行,而有私心之用,不如……驱虎吞狼虽是下策,然可解眼下燃眉之火——此便是要让李克用等人火并,朝廷才可转危为安。

      唐帝意不能决。

      翌日,枢密使骆全上表奏请唐帝暂避凤翔。

      唐帝收到了盖寓的密奏,便稍稍心安,拒绝了西狩提议,认为李克用可以拿捏。

      右军指挥使李继鹏,是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的养子,他与骆全策划劫持天子前往凤翔。被中尉刘景宣与王行实知道了,此二人又是王行瑜的人,则想劫持天子前赴王行瑜治所邠州。
      唐廷公卿驳斥刘景宣,认为天子不能轻易离开长安宫殿。近傍晚时,李继鹏接连上奏请天子移驾凤翔,王行约见李继鹏要抢先劫走天子,便先发制人,带领他的左军攻打李继鹏的右军,锣鼓喧闹声惊天动地。

      唐帝听到外面混乱,便登上承天楼,想谕令制止他们,禁卫军/统李筠带领自己的军队,在承天楼前护卫。李继鹏指挥凤翔军队攻打李筠,飞箭掠过唐帝的衣服,落在承天楼椽木上……天子几乎有晋惠帝中矢之难。
      李继鹏又放火焚烧宫门,浓烟烈炎遮盖了天空。唐帝便紧急召令盐州六都军队入宫护卫,王行约和李继鹏的军队都撤退离去,分别返回邠州和凤翔。长安城内大为混乱,到处抢劫掠夺,天子与各王以及亲近人员只得到李筠的军营暂行躲避。

      左右都说邠州节度使王行瑜和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要亲自来长安劫持天子。唐帝便暂避南山,追随而逃的百姓有几十万,等到抵达南山的谷口时,中暑而死的人竟有三成之多。夜里,流亡的百姓又遭受盗贼的抢掠,哭喊的声音震动山谷,怎一个惨字了得。

      唐帝感叹:“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九州四海,可还有尺寸之地为李唐所有?虽亿兆之民何人还会侍奉朕呢?”

      唐帝派遣内侍郗廷昱带着诏令前赴李克用的军营,命令李克用与王珂分别派发一万骑兵,一同赶往邠州讨伐王行瑜,又诏令泾原节度使张一带领泾原军队控制凤翔的李茂贞。

      刘知忧路上辗转多时,才跟上了李克用军队。

      李存勖问她怎么跟过来了,她自然是说:“读万卷书,自然要行万里路。”

      李存勖道:“噢,不是因为想我吗?”

      刘知忧道:“打仗的场面,从诗词歌赋文章里看来挺刺激的,就是没见过真把式,所以过来玩玩。且看看你们这势如破竹的架势,也不至于有‘宛城之变’,就当旅游了。”

      李存勖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才刚上了个凉菜。”

      唐帝在南山已有十数日,跟随唐帝车驾的士人百姓每天都惊慌失措惶惶不安,害怕邠州、凤翔的军队就此突袭南下。

      唐帝派遣延王李戒丕前赴河中,催促李克用开进军队勤王。供奉官张承业曾多次奉谕旨出使李克用,唐帝趁便派遣前往他在李克用的军营监视。

      八月初五,李克用命令军队向渭桥进发。八月初七,李克用攻克永寿,又派遣史俨带领三千骑兵前赴石门护卫天子。八月初九,李克用派遣李存信、李存审会同保大节度使李思孝攻打在梨园寨的王行瑜,取得大捷,王行瑜的将领王令陶等人被擒获。

      而凤翔李茂贞也被泾源军打败,他只得斩杀李继鹏,把头颅传送到朝廷请罪,并且派出使者向李克用求和。

      唐帝怕日后李克用一人独大,再无人治,便赦免李茂贞,以求平衡诸方势力。

      唐帝感念李克用此番忠义,便命令延王李戒丕、丹王李允拜李克用为兄长。

      李存勖对刘知忧千里迢迢过来凑热闹,倒是不反感,但对于她带了个李继韬就有点儿烦了。这俩吃不惯军队里的伙食,老是往外面游玩打猎,说是打打牙祭。

      这日,李存勖在帐中看奏报,刘知忧悄悄冥冥跑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个蜜汁兔头。

      李存勖笑道:“你这整日闲得没事儿干是吧?”

      刘知忧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人家这是在讨好你呢。”

      李存勖一边啃着兔头,一边道:“奇了。”

      刘知忧道:“我听你老爹说,要让你代替他去朝诣天子——我也想去。”

      李存勖道:“你啥身份去呢?扮个侍卫也不像……不过我怎么瞅着你是不是长高了点儿啊?”

      刘知忧道:“穿了双小半尺的鞋子,若是不够,还是可以再高点儿。”

      李存勖乐得几欲捧腹,笑道:“……那你这么个巴掌大的小脸怎么办?”

      刘知忧从袖中掏了两个核桃塞进去,指了指脸。李存勖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拍拍刘知忧的小脸,道:“我的随身侍卫一个个的都是精挑细选,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六尺往上的伟丈夫,总不至于迁就你,尽挑些五尺五的矮个子,少年郎吧?这可有损我河东颜面。”

      刘知忧嘟着嘴,扯着李存勖的袖子,摇啊摇啊,撒娇撒赖,语气不满道:“我不管,你得带我去。”

      李存勖道:“我总不能说我给天子进献个‘妖女’,来给他祓除不祥吧。”

      李唐天子,素来迷信方士神仙,李存勖这么开玩笑倒是很机灵。

      刘知忧道:“我就说嘛,你这个脑子还真的是好使呢。怎么会有世子殿下这么这么聪明标致的人物呢。”

      刘知忧笑着搂了李存勖的脖颈,就在他的脸上蹭,像猫一样粘人。

      李存勖道:“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到时候别太不着调就行。”

      王行瑜被革除官职爵位,正式盖章为乱臣贼子。八月十九日,朝廷任命李克用为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保大节度使李思孝为北面招讨使,定难节度使李思谏为东面招讨使,泾源节度使张一为西面招讨使,各路兵马集结以讨逆。

      李存勖带着刘知忧并数十位随行侍卫,前往南山行在,朝谒天子。

      虽然只是简陋的南山行在,但军士俨然,气氛肃然,架势并不空空,天子的仪仗和威严仍在。李存勖笑道:“我以为今日的场面,你该跟个‘秦舞阳’似的,未曾想这般淡定?”

      刘知忧道:“我应是如‘钟士季谒君,汗不敢出’。”

      李存勖笑着揉揉她的头,二人便规规矩矩地入见天子——

      天子眉目如画,形神倜傥,仪望风表,迥然独秀。

      而立在他身侧的几位宫人亦是神华艳发,天下奇色。就中最出挑的一位,靓庄去饰,宛若天妃。风容仪神姿,皆至美至丽。赵李倾城,嫱施妩媚,至少要像这位娘娘,方才名不虚传。

      再下侧,是一位十二三岁,身量未足的少年郎,天姿清劭,风神秀异。
      观其仪神,穷中山之兔难陈其华;详其姿容,尽淇园之竹难书其艳;神采清发而端严若神,天然一段王者风气。②

      其余诸君诸女,亦秀华之辈。一室琳琅,光明玉耀,到底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

      唐帝亦在端详着前来拜问的少年,对他的外貌就称奇不已,抚摸着他说:“克用有佳儿,神姿明彻,风骨不恒。儿方为国之栋梁,他日宜尽忠于吾家。”③

      接着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连李存勖跟天子说,给他带了几位方士,要给他耍个桃木剑,甩个柳枝水——只是都被他给免了。

      故而刘知忧就穿着道姑的衣服,杵在边上。不用干活,自然是好。

      未成想,那位极美丽的娘娘却说道:“德王素来梦魇,怕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加之近来确实不太平,陛下倒不如全了陇西郡王的一番美意,留这些神仙方士为陛下祓除戾气。”

      唐帝听言,也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准奏了。

      这下李存勖可是慌了……本来说好的只是来跳跳大神的,现在把媳妇儿都送出去了,这唐廷的人都这副德行了,倒还挺会摆谱的,不按常理出牌啊!

      李存勖虽面有难色,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同意。唐帝对李克用父子很满意,又赏赐了李存勖诸多华贵之物,并让李存勖向其父李克用致意。

      行在简陋,刘知忧跟几位临时拉来的方士住在偏僻的屋舍。晚间也没有人召见他们,刘知忧便在院中的井边汲水,也好洗洗睡了。

      “眼下境况,与多年前无异,妹妹别来无恙吗?”

      多年前也是这样,被朱玫和李克用赶出了皇城。天子西狩,惶惶然若丧家之犬,亦不知命在几时。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刘知忧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这么贸贸然把我留下来,很不妥。”

      “妹妹啊……究竟想干什么?”
      当初……一声不吭逃也似的离开皇宫,如今回来却成了李克用的人,究竟……意欲何为?

      “哥哥啊……你、和你父皇都不该是亡国之君,也许我父皇也不是亡国之君。可惜了。”③

      李裕坐在石阶上,拍了拍手边的石阶,对刘知忧道:“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酸辣面片汤。”

      刘知忧敛眉轻蹙,亦席地而坐。方才用晚膳,她确实没怎么扒拉两口饭,现如今亦不饿,但不好拂人意,还是拿起筷子,吃了两口。

      都说月下美人灯下玉,刘知忧此刻斯斯文文的吃饭,确实养眼极了。李裕却淡淡地笑道:“小时候你每次吃饭都挂两根鼻涕,只有汤饭有半点儿热气,就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宫中兄弟姊妹都不愿意跟你一块儿挨着吃饭,只有益王哥哥对你最好。”

      刘知忧少时有鼻炎,遇着热气便会清水鼻涕流不止。

      兄弟姊妹们还取笑她说:“西子因其嚬蹙,更益其美”,历代美人亦是如此,赵后身材干瘪像只老斑鸠,却能身轻如燕,一舞倾城;太真素有□□而“异香”,有一日三沐浴,却让皇帝看到了她肤如凝脂而觉得她更美更爱了。
      ……看来我们最最美丽的阿五,可不是什么“大鼻子”、“鼻涕虫”。她是秀色可餐,让跟她一起吃饭的人,都只看到了“秀色”,而“秀色可餐”,她成功让跟她一起吃饭的人,没法儿忽略她,好好吃饭了。④

      当然也有更刻薄的,她只有吃冷食寒食才会不流涕,说她恐怕真不是个上赶着投胎,还没吃完寒食供奉,就急着来投胎的灵鬼?

      兄弟姊妹之间的玩笑话,如今只道是寻常。

      刘知忧自嘲地笑笑:“然后呢,只得吃寒食。又是清明寒食出生的姑娘,当真是上赶着来投胎的。”

      李裕握着刘知忧的手道:“哥哥当初对你也不够好。”

      刘知忧淡淡看了李裕一眼,道:“九哥,很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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