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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适我愿兮 ...
下午时候,李存璋托人来请李存勖过府一叙,李存勖便柔声安慰了她一番,说是晚上会带她一同去主殿陪父母用饭。
刘知忧便在院中,坐着一个人下棋,唐离和文礼张罗着给她偏殿换匾额。
李存勖不消两个时辰便回来了,杏花疏影里,浓荫匝地,落英缤纷,女郎正在百无聊赖地闲敲棋子,着实是一番可入画之景。
李存勖走过去搂着她的脖子,在她下巴上轻轻啄了一口,道:“每次看到你这副分心的模样,我就想知道,你这个小脑袋瓜里究竟有什么,让你这么入迷。”
李存勖看着桌上茶点都被吃得七七八八了,便笑道:“你今日倒是胃口不错?别待会儿陪父亲母亲用饭就傻坐着了。”
刘知忧道:“都是唐离和文礼吃的,不过这个橘饼还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
李存勖拿起她的杯子,喝了一口,道:“你这个‘橘饼饮’倒是不错,有点儿玫瑰花露的味道。”
刘知忧扶额对他小声,道:“那是口脂。”
李存勖却是笑了:“是吗,那我可要尝尝了。”
刘知忧推拒,道:“别闹,这么多人。”
左右仆从虽低眉敛目,然而些微可见忍俊不禁之态。
李存勖牵起她手,道:“宽衣,去拜见父亲母亲。”
刘知忧手指了指,道:“我已经搬到侧殿了。”
李存勖手一挥,道:“那把我也搬到侧殿吧。”
刘知忧以为他是说笑,没想到他还真的吩咐人动员起来了,要将他平日惯用之物,搬到侧殿。
二人携手步入侧殿,匾额之上,赫然写着三个烫金篆字:小钗楼
李存勖赞道:“妹妹的字愈发精神了,只是这名儿似不太好。”
刘知忧道:“可是嫌这名字小气?”
“擘钗破镜,劳燕分飞,不是吉征。”
钗不仅是一种饰物,它还是一种寄情的表物。古代恋人或夫妻之间有一种赠别的习俗:女子将头上的钗一分为二,一半赠给对方,一半自留,待到他日重见再合在一起。比如《长恨歌》的杨贵妃和唐明皇赠别便是: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刘知忧道:“我觉得跟你真没法儿好好说话,你们读书人多少都有点儿毛病。我是觉得‘金紫万千思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一个可是你,一个可是我。”
李存勖见她有些不耐烦,也觉得自己过于多话,不该拂了她的意,便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那这幅入门的楹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道姑的修仙地呢。”
楹联正是:妙存湛湛不为无,真照灵灵不为有。
刘知忧道:“才不是呢,‘自矜姑射姿,辄见粉黛皆尘俗’,明明是青女琼姬、小玉双成、姑射真人,此乃琅嬛福地、神仙佳处。”
李存勖笑道:“既是白云乡、又是温柔乡?那可是朝朝暮暮都有刘郎阮郎之福了。”
及至内殿,又见到“绛雪玄霜”四字,并“人生易老天难老,天若有情天亦老。”左右二联。
绛雪玄霜皆是仙药,又与此二联相合,虽说算不上心思玲珑,却还算雅致大方。李存勖摇摇头笑了笑,并无言语。
最后是里屋,匾额上写“怡红快绿”四字飞白,并“窥觞照欢颜,独笑还自倾。”左右二联。
李存勖笑道:“我给妹妹题个字吧。”
刘知忧道:“哥哥是见我哪副字不合你意了?”
李存勖道:“别的就不说了,单说这太白仙人的《九日》确实极美,放在夫妇里屋确是不适合。”
刘知忧道:“行吧,那你改吧。”
说着便规规矩矩地给他捧砚,李存勖笑着挥毫,行云流水的飞白,便跃然纸上:卿须怜我我怜卿,君先梦我我梦君。
闺房之中,此二联确也适合,不过刘知忧还是微微红了脸,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心思玲珑,好多肚肠——这便着人去镌刻了。”
正说笑着,李存勖将手一摊,要刘知忧给他更衣。
刘知忧微嗔,道:“你自己穿。”
李存勖道:“那我娶个媳妇儿来,还得当祖宗供着吗?”
刘知忧道:“呸,还得当牌位供着,饶是我死了,你继夫人也得给我乖乖地执妾礼。”①
李存勖赶紧搂着刘知忧,小心赔罪道:“别死啊死的,我自己穿还不成吗。”
刘知忧道:“你这个没良心,我本来还给你做了个冠子呢,现在看来呀,某些人……他不配。”
李存勖道:“我的好妹妹,就饶了我这回吧——快给我看看,你给我做了个什么新奇玩意儿。”
刘知忧道:“不给。我哪天去当了,还能换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也好过给不相干的人。”
李存勖道:“那我就差人,天天去晋阳城的当铺里堵着。”
刘知忧被他逗笑了,便道:“好好好,给你给你,真是稀罕的。”
原是一枚由凤血玉精雕细琢的上清芙蓉冠,玉色温润,晶莹明洁,莲瓣较小,只是花骨朵初绽,略无匠气,瞧着十分灵动。而莲心的一点凤血,则注入了生气,这朵红心白莲,可谓匠心独运,别出心裁。
李存勖道:“妹妹好玲珑的心思,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冠子了。”
刘知忧道:“我之前还觉得这太素了,倒不衬你的身份。”
李存勖道:“玉乃王者之气 、将者之力、富者之贵、仁者之和。可比那些金玉宝石垒的冠子高标多了。”
刘知忧道:“你喜欢就好。”
……这如水般温情绵柔的日子,一天天地过。
近日来,晋阳并无别的事端。
加之又下了几天雨,人也越发懒散了,刘知忧和李存勖倒是新婚燕尔,天天不是下棋就是画画,乐得清闲。
外头是蝉声新雨,里屋刘知忧又煮上了茶,静谧得只有暖玉棋子杀伐的声音。
她和他对弈,她和他赌书,她和他博戏,她和他投壶,她和他清谈,她和他论诗……
她给他吹箫,他给她舞剑;
他给她弹琴,她给他歌舞;
她给他捧砚,他给她写真;
她给他栉沐,他给她绾发;
她给他烹茶,他给她调香;
她给他做羹,他给她温酒……
两个人做着所有烂漫事,时光在这里慢下来了,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不能因为我打着盹儿,就不知道你要偷棋了!”
刘知忧双手在他紧闭的双眼前晃动,道:“你果然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
刘知忧索性把棋子一推,嘟囔着:“不玩儿了不玩儿了,没劲。”
李存勖点点了脸颊,这是让她愿赌服输,输了就要亲他。
刘知忧道:“要不给你讲个故事呗……”
李存勖微微点头。
刘知忧道:“王朝鼎革,姑娘发誓此生决不踏足异国之地,少年说他们可以住在船上,清风明月,亦是很好。姑娘在地底下挖了个古墓,不见天日。姑娘问少年,愿不愿意陪她永远待在暗无天日之地。少年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你说少年快乐吗?就像你跟我在一起,这些日子你很开心,可若是让你和我在一起每天都过这样的寻常日子,一生一世,你也会觉得厌烦的。”②
李存勖道:“那姑娘快乐吗?”
刘知忧摇摇头,道:“姑娘知道他不快乐,有一天她将少年送出了古墓,然后永远关上了那扇门。门里的人出不去,门外的人进不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否有过悔恨,但即使是悔恨,也根本无力回天。”
李存勖道:“我看你天天也闷,要不带你去看个新鲜的?”
正说着,李存勖给刘知忧拿了件外衫给她罩上,说是等等怕她受了惊,又给魇着了。
外面尚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二人坐了马车,一起来到了晋阳诏狱。③
李存勖说,这晋阳诏狱,关押的都是些有权力不死的人。可他们的骨头是这样的硬气,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刘知忧微微掩鼻,并不理解他为何带自己来这儿。
狱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妹妹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自是没有。”
“唉……李严还真的不知人间疾苦呢。”李存勖道,“妹妹要见识一下吗?”
“这是汉朝严延年、李唐来俊臣干的事情,你找我过来,我怎么知道怎么审犯人?”
木桩子上绑着一个魁梧的男子,耷拉着头,蓬发藏虱,被打得遍体鳞伤,结痂的血和新添的伤,深深浅浅,仿佛是画画所调的不同鲜丽的红。
李存勖道:“吐谷浑,白义诚的人,很有血性嘛。”
那人只是嗤笑了一声,连一个笑都能扯动他的伤口,以至于痛苦闷哼。
晋阳诏狱,什么酷虐的刑罚没有?也担得起他一句夸?
刘知忧看了眼李存勖,便对那人说道:“世子殿下说你很厉害,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见那人并不理会她,又道:“我小的时候,被人追杀,奶娘将我放在瓮里,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来,那个时候,我听到外面杀疯了,不知道杀了多久,也许很快吧,但我觉得很慢,很慢,很慢,我觉得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了。结果他终于打开了我的瓮,但他并没有杀我。他跟他的主人说:屋中无人。豫让、聂政,各为其主,同样不惜身体折磨,心志坚定。那位刺客也将永远埋没名姓,只有我能记得他。而你也将永远埋没名姓,只有世子殿下知道你是块硬骨头,徒留叹息而已。”
刘知忧见他不说话,便道:“如果你并不能理解我的好意,那么就请你先躺在棺材里活埋吧。感受一下,我当时的痛苦,以及我当时有多么感激那位刺客。”
那人始终没有说话,李存勖笑着找人按刘知忧说得做。
于是这人被带到了棺材里,棺材上被留了一个细小的通气孔,可以保证他存活两日之久。
棺材被抬到了晋阳城郊一处绿荫地,李存勖和刘知忧在棺材边上钓鱼。
就近是山水清音,禽鸟争鸣,旁边是群童嬉闹声,街市叫卖吆喝声,远远的是歌童舞女的游宴声,人间百态,市井万象。
刘知忧道:“看看天,看看云,心里很干净,没有别的事。”
李存勖道:“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刘知忧道:“哥哥,你知道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吗?”
李存勖道:“曾经沧海难为水,不随东风任意飞。”
刘知忧摇摇头,笑道:“不对,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咸鸭蛋,我实在瞧不上。”
李存勖嘴角抽搐,没有答话。
刘知忧道:“你闻到槐花香了吗?槐花可以炒着吃,煎着吃,炸着吃。”
李存勖道:“榆钱也可以,木槿也可以,玫瑰也可以,桂花也可以。”
刘知忧道:“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
李存勖道:“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刘知忧道:“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李存勖道:“楚王台上红颜子,今日皆成狐兔尘。”
刘知忧瞅着李存勖,道:“别说什么何郎檀郎,阮郎刘郎。我一定会爱上一个谢顶的男人,只是我现在不知道他是喜欢乌纱还是漆纱,幞头还是网巾。”
李存勖道:“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④
刘知忧道:“奏鼓简简,衎我祖烈。”⑤
李存勖道:“赫赫我周,来自昆仑。”
刘知忧道:“富贵功名,一一作土,”
李存勖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刘知忧道:……
李存勖道:……
爱一个人,谈一段情,追一个梦,一个人能回答你所有的奇思妙想,更符合你对爱人的幻想,最合人心意的是,你们年轻,新婚不久,阳光免费。⑥
柴米油盐、爱情与缘分、青春与消亡、爱情与衰老、国家与鼎革、功名与人民……这一切,与这个棺材中的男人,息息相关之事,展开了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讨论,丝毫不关心这个吐谷浑来的男人,只是会说汉话而已,哪里懂得这么许多道理?
但是两天后,他想通了,打算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也许吧,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人的悲欢相同。
①好像要执什么礼的。不管执不执吧,斗嘴的时候都是胡乱说的。
②宅船:来自《海上钢琴师》、主要是洪承畴弟弟明清鼎革时期宅船、金庸先生的王重阳古墓(不过王重阳古墓原型应该也是洪承畴弟弟宅船)
③李克用的河东牢房不该用“诏狱”,但诏狱这俩字,听起来就很强,就拿来用了。大牢、天牢、水牢……太土了。
④引用
⑤商朝,下面那句是周朝
⑥引用村上春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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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适我愿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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