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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烟花不堪剪 ...

  •   之前因着何清璇的事儿,连带着查了一下李存勖的几位义兄和李罕之之类的人,稍稍闹出了点儿动静,于是整个冬天,都过得风平浪静,并无腌臜事儿。

      一晃就到了除夕。

      因着上次李存勖生辰,刘知忧办了个马球会,给他上缴了几百金的军资,颇给他长脸。所以他说要给她好好过个生日……

      好好过个生日?

      李存勖为此还找了刘守一打听,刘守一只道:“阿姐最喜欢烟花,她盯着烟火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世子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烽火戏诸侯’吗?知道什么是‘一顾倾人城,一笑倾人国’吗?给阿姐看烟花,就知道了。”

      李存勖又问刘知忧喜欢什么,刘知忧只道:“生日嘛,吃个长寿面就好了啊,哪儿那么多讲究。”

      李存勖又问起李严,刘知忧只道:“第一年去施粥,第二年好像是辟谷冥想,清谈打坐,参禅悟道,就跟寻常日子差不多。”

      刘知忧道:“过生日真没什么意思,没必要整个一出是一出的,我觉得你给我唱个曲儿,让我吃饭的时候多扒两口饭,也行啊。你别给我整出多大动静来啊……”

      李存勖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更觉得自己不能掉链子……

      除夕那日,李存勖在晋阳宫陪着父母用完饭,便跪安了。

      晋岳河畔,水榭楼台参差错落,其中最为雅致的便是十二莲花坞,而这十二莲花坞簇拥着的“摘星楼”,更是晋阳第一高楼,去地百丈,真真是合了这“手可摘星辰”之意。

      “你大晚上的,让我到这儿来,是要冻死我吗?”刘知忧一见了李存勖就嗔道。

      “不过呢,这儿可以俯瞰万家灯火,真真是很美。”

      今日的刘知忧穿了件通体雪白的狐裘,手色、脸色与狐裘几无差别,而发如泼墨,光可鉴人,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更是形貌倜傥,神仪俱佳。

      李存勖道:“妹妹怎么无酒无菜?怕荤腥熏着?”

      刘知忧道:“——你不是用过饭了吗,就着吃点儿蒸梨、烤芋头吧。”

      李存勖笑道:“竟不知妹妹今日是要辟谷。”

      刘知忧给他煮着茶,递到他面前:“尝尝,我烹茶的手艺可是又精进了。”

      李存勖刚伸手去接,刘知忧就被烟花的轰鸣声吓得手滑了,茶水洒在了李存勖手上,红了一片。

      绮窗外,成百上千枝火龙衔着烛火飞天,缤纷的烟花犹如凤凰吐出的璀璨火花。
      宝烟飞焰,万花秾艳。姹紫嫣红开遍,却又只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好似银河倒灌,星雨凋零,这样短暂的灿烂和辉煌。

      “……喜欢吗?”李存勖指着天上璀璨的火树银花,问道。

      刘知忧抓着他的手,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碍事,哪儿有这么娇嫩。”

      “我看看。”刘知忧从他袖口中抓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一定很疼吧?”

      李存勖刚想说“还好”。

      刘知忧就拿了净手的水,给他擦拭,触碰到伤口,那感觉丝丝痒痒,有些凉,有些辣,有些疼,刘知忧又小心地给他吹了吹。

      李存勖道:“现在已经不疼了,我们看烟花吧。”

      刘知忧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开心,这让李存勖有些讪讪。

      她只是看着他,仿佛要将他一探究竟?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是一个想要逗她开心的少年,在见到她并没有如预期般展颜一笑,而微微有些失望。

      刘知忧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她需要适时给点儿反应,于是,她淡淡地笑了。

      “不喜欢吗?”李存勖问道。

      “很好。”刘知忧歉笑道,“只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勖哥哥拿我以前喜欢的来逗我开心,无异于南辕北辙。”

      李存勖道:“我也喜欢春花秋月,妖童媛女,琴瑟笙簧,歌舞俳优……也喜欢万家灯火,盛世烟花,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刘知忧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李存勖自然知道此句话出自何处,此诗名为《简简吟》,说的是一位美丽的少女,豆蔻年华却不幸夭折。

      李存勖握着她的手,道:“‘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我会为你寻最好的大夫,最好的方士,我会给你保护,我会给你幸福。”

      刘知忧刮了刮李存勖的鼻子,懒懒一笑,道:“是我扰了兴致,该打。”

      窗外的烟花,是无根之花,还在放肆妖冶。

      谁知……有杀伐之声动地而来,刀剑交锋的声音,急急传来。

      “怎么回事?”

      走楼下跑上来的护卫,被一刀毙命,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居然在这晋阳城,又遭遇了刺杀。

      李存勖身边的贴身侍卫,正在与刺客斡旋,李存勖拉着刘知忧躲避刀剑。侍卫们面对一波波涌上来的敌人,很是吃力,渐渐地落了下风。这时,又蹿起了黑烟,此楼宇已成汪洋火海,在朔风之下,愈演愈烈。

      今天会死在这里?

      刘知忧的眼中充斥着那如龙蛇般咆哮的火舌,其余再不分明。

      刺客的刀剑正向她刺去,侍卫为她抵挡了,迸出的血水,血溅了她的白色狐裘,如同红梅傲雪。她蓦地想起来孩提时候的文字游戏,这‘一点红’是玉脑、红豆、石榴籽、朱砂痣……而后脑子一片空白。

      这千钧一发之机,她听到了刀剑穿膛的声音。

      赵檀儿挡在了她的面前,然后缓缓倒地。刘知忧想喊她的名字,却哽咽着怎么也喊不出口。已被李存勖拉着手拽起,她回过头,甚至没有看到杀/人/凶/手的模样。

      李存勖拉着她跑,渐渐无路,房梁掉了下来,李存勖拉着她避开,房梁稍稍砸中了他的肩胛。

      “世子殿下!”朱守殷喊到,赶紧推了刘知忧和李存勖。

      刘知忧不知道是谁策划了这一切,更不知道,这一刻的血色火海,究竟是不是人间地狱。

      刺客刀锋落下,张文礼为她撞开了刺客,她推着李存勖翻出了窗口,窗下是百丈高台,高台之下是晋岳河。

      她不知道他们跳下去会不会死,但不跳一定会死。

      激流,暗流,冲击成她的唇齿,她却紧紧抓着李存勖,她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游泳。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人来就她了……

      她仿佛在寂冷黑暗的水中,不停歇地浮游了很多很多年,筋疲力竭,无能为力……

      光!

      有光!

      刘知忧向着光抓去!

      “醒了!醒了!”

      刘知忧看着一大群人围着自己,但是她一开口,不是哭爹喊娘,而是抓着她母亲问道:“檀儿呢?我的檀儿还活着吗?”

      郑氏颤抖着手,安抚着刘知忧,说道:“明儿……”

      “大兄,你告诉我,檀儿还活着是吗?”刘知忧一问着这句话,眼泪已潸然。

      刘守文道:“明儿,你先冷静一下……”

      刘知忧道:“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我要杀了他!”

      刘知忧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就近的郑氏和刘守文赶紧按住了她。

      “阿娘……”刘知忧见挣脱不了,便扑进了郑氏怀中痛哭流涕。

      房中的大嫂赵氏和刘守奇等人也都暗暗抹泪。

      哭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刘知忧又问道:“文礼和世子安好?”

      “文礼晌午已经醒了……”

      刘知忧见刘守文脸色微变,刚刚放下的心又悬紧了,试探着说道:“世子不好吗?”

      郑氏道:“好好好,你都醒了,世子怎么会还没醒呢。”

      刘知忧笃定道:“世子还没有醒——是吗,哥哥?”

      刘守文故作轻松,道:“没有,别胡说,世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还没有醒呢。”

      刘知忧点点头,道:“那我明日可去看他吗?”

      刘守文道:“你才刚刚醒,身体还没好。”

      刘知忧道:“那我后天去看他?大后天?再后天?行吗?大兄?”

      刘守文见她如此,也不好再与她争执。

      刘知忧原以为李存勖应该与她和文礼差不多境况,应该好好地已经醒来了才是,结果第二日,刘知忧问起的时候,似乎情况不太妙,她隐约觉得兄长他们瞒着自己些什么,便让刘守奇给她打听,到了晚上,她才得知了李存勖确实情况不佳。

      刘知忧听了这个消息,又惊得昏睡过去,梦里虚汗都出了一身又一身。

      第二日晌午醒来,刘知忧洗漱之后,便偷偷地往晋阳宫去,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是晋国夫人不愿意见她。倒是李萼华见了她可怜,便将她扮作了随侍婢女,偷溜着将她带了进去。①

      室内只随侍着两位婢女,床前也只跽坐着两位侍奉的医官和两位童子。

      “你看亚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刘知忧看着室内这般简素,也不见侍奉的人,略感疑惑,便问道:“马大师怎么说?”

      李萼华道:“马大师和王若讷先生都来诊治过了,马大师更是忙前忙后不敢停歇的。唉……只是说该治的都治了,该用的药都用了。亚子这般病情反复,醒醒睡睡,也着实棘手,还得等他高热退了才好……若是高热不退,恐怕凶多吉少……”②

      随侍的大夫正在用清热解毒的药水,给他擦拭身体,而他肩胛上流脓的灼伤,十分恐怖狰狞。

      刘知忧吓得泪盈于睫,道:“世子殿下……”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烟花不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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