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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花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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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李克用晓谕上下,定了李刘的婚事,刘知忧多少算个人物了。
这底下的人啊,对她那是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这让刘知忧无端又想起了以前在幽州横着走的日子了,不免觉得日头都不错了:“神清气爽,秋高气爽。”
于是这么好的天气,自然得出去玩儿,方才不算辜负。
到底是母女,刘知忧的母亲郑氏,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郑氏是觉得,她既然是河东世子的丈母娘了,自然得摆摆款儿了。
她为了风风光光,满城皆知,竟下了血本,凑了四个步辇,真叫一个珠光宝气,大手笔啊,还是二十个人抬的那种。
“娘啊,你哪里来那么多银钱?”
“跟你杨婶子学了点儿小本买卖,我可是把家底儿都拿出来了,以后你做了世子夫人,可得记得贴补为娘些,还要记得给琳琅也寻个好去处。”
“杨夫人的生意算盘可真是打得噼里啪啦的。”
郑氏与杨氏关系不错,倒是说得过去,毕竟杨氏哪哪都好,郑氏最中意的还是杨氏会做买卖这个特殊优点。故而与她颇为亲近,这些日子以来,靠着杨氏的指点,她也赚得盆满钵满。但杨氏与郑氏交好……郑氏可没有什么能够给杨氏好处的地方啊!刘知忧也不好直接明面上地就要母亲断交,只好提醒母亲平素口风严些,也就听之任之了。
“我记得之前卢龙的一任节度使,赴任之时坐得便是步辇,就把卢龙那群兵痞土鳖给吓懵了,大概就是这个阵势了——娘啊,您这是僭越了。”
郑氏原本只想坐着步辇威风一把,没想到给刘知忧这么泼了一盆凉水,又羞又惊,道:“哎呀……那可怎么办呀?”
“娘啊,爹爹官位也不小了,你女儿又不是第一次做世子妇,阿娘何必总是这副得志的模样?”
“娘也是为你高兴。”郑氏敷衍道。
刘知忧道:“不如我给阿娘办个宴会吧。”
妇人马球会也是可以办得有声有色的!
马球本就不是寻常妇女会玩儿的活动,何况女子十三四岁就已嫁做人妇,作为贵妇人,也不太愿意大庭广众地招摇的。但这次的活动不一样,这是未来世子夫人办的宴会,识趣的都知道该怎么做。何况刘知忧也没有让她们白来,彩头可是极为丰厚的,于是炸出来一批巾帼女侠。
果然是虎狼之国啊!巾帼不让须眉!
“玉勒千金马,雕文七宝球。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炎页过成三捷,欢传第一筹。庆云随逸足,缭绕殿东头。”
刘知忧看着这场盛大逸事,很是欣慰。
“姐姐不上场比划比划吗?韶华姐姐可是赢了好几局了。”李瑶华道。
“瑶华妹妹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我哪里是什么都会的。何况我这个身量未足,上马也打不过她们长胳膊长腿儿的呀。”
李瑶华道:“你办了这个宴会,我当然以为你会啦。你不会你办这个宴会做什么?”
刘知忧刮了李瑶华的鼻子,笑道:“当然你讨好你家啦。”
马球比赛十分盛大,极其精彩,费了郑氏足有百金!却也是一分一厘都花在实处的。
不过呢,光凭刘知忧在场内设赌局,就赚了翻番了。然后刘知忧就将这些钱上缴,说是当日来宴的三百位贵妇人们所捐,充为军资的。
这回便是面子和里子都得到了,由此刘知忧在晋阳勋贵世家之间,得到广泛的肯定。
刘知忧向来装扮的发饰并不多,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什么头面首饰,沉,还累赘。”
檀儿却说了:“姑娘虽然生得美丽,但这贵妇人,还是得那句话——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所以这尊贵之人,就该‘金装玉裹’。”
于是被拖到了晋阳最知名的金店“粉蝶轩”,“粉蝶轩”是过于大了,金灿灿明晃晃的金银珠宝,直戳人目。珠翠罗绮加身的名媛贵女更是挑花了眼,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位姑娘是要买头面首饰呢?还是……”
赵檀儿道:“最贵的,我们要最贵的,介绍一下你们这儿的镇店之宝吧。”
掌柜的见刘知忧举止详妍,进退闲华,觉得她是个人物,便亲自引她过去里间挑选。
刚步入内阁,便听得有人说道:“刘家姑娘,我瞧着不过气质好些,哪儿有我家姑娘……”
“我家姑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生得好——”檀儿掩口笑道,“当然也不止生得好……主要是生得好,我家姑娘要是叫什么‘韩知忧’、‘李知忧’的,就算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桩桩件件都耍得贼精,那也进不了郡王府的宫门。”
那婢女见人讽刺自己家姑娘,便混不吝地要吵闹起来。倒是她身边的韩季葳将她拉到了身后,对着刘知忧欠了欠身,道:“刘姑娘勿要见罪,这丫头也是平素骄纵惯了,我定然好好责罚。我这边给刘姑娘赔个不是了。”
刘知忧道:“韩姐姐,无妨。上次我被世子殿下刁难,还要多谢韩姐姐当日周全之恩。”
韩季葳见她如此大度,竟微微一怔。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当时世子与刘姑娘的关系明明不佳,后来怎么就要结婚了?或许真的是因为她姓“刘”吧。
韩季葳道:“刘姑娘也是来采买首饰的?今日妹妹中意哪件,姐姐都买来送给妹妹,权当是赔罪了。”
刘知忧道:“韩姐姐,婢女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妹妹已经忘了,希望姐姐也忘了。至于买首饰,这本是美事一桩。若是因着姐姐要给我赔罪,我就违心选了价位低的,这反而不美。而我今日难道逛一次金店,自然是要买最好的最贵的,若是让姐姐破费,更是我不知礼数了。所以姐姐这话提的,本就是让我两难之言,若是为了我好,咱们还是看看首饰,不要说这些见外生分的话了。”
韩季葳原本只想着缓解尴尬,没想到刘知忧如此滴水不漏,倒是让韩季葳听了,略显惭愧地低了头,只道:“妹妹说的有理,是姐姐一时着急,疏忽了。”
“那姐姐便为我掌掌眼,这件头面首饰可好?”
“这位姑娘可是好眼光啊!”掌柜的在一旁附和道。
韩季葳的婢女见刘知忧一眼相中的竟是自家姑娘中意的那件“九翟冠”,心中颇为自家姑娘不平,韩季葳抬了抬手,宽大的衣袖甩了婢女一脸,这算是给拦住了,意思是让她不要再给自己惹事。
“这件冠子,工艺精细,却做到了返璞归真,翟鸟简单大方,精气神十足,富有灵性,是珍品。”
“好的,就它吧。”刘知忧笑道,“姐姐可有什么中意的,妹妹虽然不懂这些金玉,但是妹妹对金石确实小有研究的,左右都是金银艺术,多少还有相通的,妹妹也可为姐姐掌掌眼。”
韩季葳矢口否认道:“没,没有。我也只是今日得空过来瞧瞧的,并无舒心合意的。”
刘知忧道:“那姐姐可要好好选了,毕竟女为悦己者容,金玉虽是俗物,但俗话说得好啊——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美丽之人,更该‘金装玉裹’,才算不负芳泽。”
韩季葳道:“今日听妹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姐姐定当谨记。”
两人从“粉蝶轩”出来,又一块儿去了陈记吃酒,再逛了会儿花市,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相约下次把臂同游。
刘知忧其实也不想这么咄咄逼人地欺负韩季葳的,可是谁让她曾经在她面前丢了面子,而巧不巧地,她婢女都敢在外头编排自己了。新仇旧账一起算,自然要削她一记。不过好在,这个韩季葳还算温柔本分,一一都受了。
至于那个让她破费的“九翟冠”……若非当时猪油蒙了心,她也不会与她争抢。只是抢来的那一刻很爽罢了,现在瞧着这笨重的冠子,如鸡肋。
“把这东西熔了,打两个花穗冠子,一个给嫂嫂,一个给新嫂嫂吧。”
要不是檀儿让刘知忧挑挑花穗的式样,刘知忧还真没发现自己是个颇有天赋的金银匠。因着首饰花样不是太老就是太俗,她只能亲手摹画。
这一鼓捣不要紧,她画了几十个花样,几十件首饰。哪个都是自己的心血,哪个都喜欢,便都拿去做了金银首饰。
如檀儿所愿,她家姑娘可算是做到了金玉靓饰、珠翠满头。
因着这次画花样,打了几十件首饰,便一一借花献佛,送给了李克用的几位夫人,几位女公子,另有盖寓夫人某氏、李嗣昭夫人杨氏、李嗣源夫人曹氏等。
之前办的马球会,李存勖便夸奖过她,但也没给她银钱。这次刘知忧小小地破费了一把,李存勖倒是大方地给她拨钱来了——李存勖给了她一包金银细软,用李存勖的话来说就是,他是世子,他没钱,但世子府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她要想花钱了,就拿点儿出去典当呗。
刘知忧道:“我典当你们晋阳宫的东西,是嫌不够丢人吗?”
李存勖道:“金像佛像,你拿去熔了不行?”
刘知忧忧伤道:“还好我花钱不厉害,不然嫁给你,还得跟李继韬他妈学着做生意自己贴补呢?唉……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