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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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地，刘知忧就起来推沙盘了，正在思绪胶着之际，刘守奇闯了起来，一个熊抱，猴在了刘知忧身上。
“姐姐，要抱抱。”
见到小孩子，刘知忧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三郎乖，跟你檀儿姐姐出去玩儿。”
刘守奇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然后一个瘪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刘知忧最见不得孩子哭了，便道：“停！你姐陪你出去玩儿！”
被刘守奇牵到了院儿里，又要躲猫猫。
刘守奇虽然才五岁不到，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玩起这个游戏来，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啊。招人特别厉害，如果是刘知忧的眼睛跟照妖镜似的让人无所遁形，那么刘守奇的耳朵大概就跟谛听似的。
游戏不在好玩儿也不在新鲜，能赢就行。刘知忧无奈地摸了摸刘守奇的头，道：“刘三，你天天玩儿这个，不腻烦吗？”
“快去躲好，快去快去。”刘守奇赶鸭子上架似的把刘知忧一干人等都赶去四面八方躲起来了。
“这个臭小子！”他老刘家的人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输呢。
刘知忧想了会儿待会儿躲哪儿好呢？
水中——虽然自己水性不错，可水太凉了。
树上——这个大夏天的，蛇虫鼠蚁特别多。
隰里——把自己埋淤泥里，自己为了赢，还没有那么不择手段。
不能出这个院儿，刘知忧眼观四路，总算给她找着了个好地儿——华茂的芭蕉高过围墙，遮住了此时攀着外墙的刘知忧的手，她就整个人挂在外墙上，全靠两只手支撑着自己。
反正只要熬过半柱香就够了，这么点儿力气，她还是有的，除了撑着的时候，有点儿无聊，她心中一叹，权当是打坐了。
“姐姐，我看到你了！”刘守奇找不着人儿，就开始想要诈她一诈！
刘守奇在这片嘟囔了半天，渐渐地声音渐远，想必是去另一处寻她了……
“小鬼你干嘛？黑白无常在捉你吗？跑路也没点儿眼力见儿的，那边是我家内院墙，是死胡同。”
正在飞也似地逃命的小孩儿冷不丁听着这一声叫唤，登时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①
抬头见刘知忧虽然笑眼盈盈地看着她，然而在这五月暖阳里，仍然让人打了个寒噤。
“仙女姐姐救命。”糯团子哀戚着唤道。
“小子看你往哪里逃……”
追购之声渐近，刘知忧道：“那边有个狗洞，你先钻进去，这些人我给你应付。”
狗洞很小，微不可见，这小孩儿正好就给钻进去了，刘知忧微不可闻地吁了一口气。
“汪汪……”
“黑子乖，不许叫！”养在院里的三条鬣狗，闻着味儿就叫唤！刘知忧一怒喝，他们便乖觉了。摇摇尾巴，审视着往小男孩身上闻闻、蹭蹭。
“刘姑娘，有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往这边过来吗？”几个牙兵匆匆赶来，为首的一位身着便装的牙兵头领对着刘知忧喊道。
刘知忧轻道：“并未看见，只是我与舍弟正在躲猫猫，劳烦诸位大人轻些……”
牙兵刚要发作，却听得院内有小男孩的声音：“嘿嘿，我可抓到你了！姐姐你可真刁滑！”
话才刚刚落地，却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冒出了头。
“咦？他们是谁？”
牙兵头领道：“既然刘姑娘确实在于令弟玩闹，那我们便去别处追查了。告辞。”
说着几人便离开了，迅速隐没在转角。
“姐姐是做了什么坏事吗？”刘守奇问道。
刘知忧姐弟攀着芭蕉树从墙头下来了，四处望望都没见方才小男孩的踪影，刘守奇道：“人呢？”
“这小鬼还挺机灵。”刘知忧道，“出来吧，这儿安全了。”
水花拍地的响声，倒是虎了刘守奇一跳，只见从荷花瓮中冒出个头来，眼睛湿漉漉地，蕴含警戒地审视着。
刘知忧瞅着他这份风仪和气魄，倒不似寻常人家的孩子能有的，而牙兵们又在搜寻他，想必是个人物。
有趣……
“小鬼，他们干嘛抓你？”
“我是宣武世子。”
刘知忧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指了指小男孩的头，实在恨铁不成钢，道：“姐姐刚刚还夸你聪明呢。”
刘守奇道：“姐姐现在这小鬼怎么办？”
“姐姐带你们玩个游戏吧。”
刘知忧一边差人牵了马在城外等着，一边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穿上乞儿装，一边行乞一边往城外走去。
刚走到城中的接应地点了，巧不巧地遇着了李存璋。
李存璋拍了拍刘知忧肩膀，道：“刘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刘知忧道：“李衙内好，我带弟弟妹妹们玩游戏啊。”
李存璋道：“这么个玩儿法？”
刘知忧道：“富家子弟，往往猎奇，王公贵族都有易装的癖好，何况我辈？远的不说，就说世子殿下不也喜欢唱戏嘛。”
李存璋道：“那他扮的也不是什么乞儿啊，也不会在大街上这么……”
刘知忧道：“这有什么？你就当没看到，噢？”
李存璋无奈，刚转身要走，刘知忧拿拐杖戳了戳他的后背，道：“贵人还没给钱呢。”
李存璋摸了摸口袋，尽是碎银子，觉得赏个乞儿，可也太多了，便拍拍手下，示意他给钱。手下摸出几个铜板，放到了刘知忧的碗里，咣当的银钱声，特别清脆悦耳。
“多谢衙内了。”
“有你这么讨饭的吗？”
“难不成讨饭还得给你唱两段儿？”
“不然呢？一行有一行吃饭的手艺。”
刘知忧道：“那我就给你唱一段儿啊，打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了个喇叭；打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了个獭犸。提着獭犸的喇嘛要拿獭犸换别着喇叭的哑巴的喇叭；别着喇叭的哑巴不愿拿喇叭换提着獭犸的喇嘛的獭犸。不知……”
以前跟着舌灿莲花、有纵横之才的李严一起长大的，多多少少都会些基本功的。用李严的话来说就是——嘴皮子嘛，本来就是吃饭的玩意儿。
“停，打住。”
“那我可走了啊。”
“以前别人说你是个‘泼皮’，我还替你辩驳过几句的。”
刘知忧道：“行吧行吧，衙内以后要学会识人，你定会更加……青云直上的……”
说着两人都挥挥手，表示回见了……
刘知忧又弯弯绕绕才到了接应地点，刘知忧刚想将人交给心腹，就看到李存勖施施然朝她走来了。
刘知忧道：“你怎么过来了？”
李存勖道：“我以为你早知道马大师的情报线遍布晋阳城，知道你在哪儿，不难。”
刘知忧道：“世子殿下是来取笑我的？现在世子殿下对我这么上心吗？”
李存勖笑道：“你穿块破布也不像乞丐啊。”
“咦？”刘知忧一脸嫌弃，她断然是不会自作多情，觉得李存勖会说她如嫱施一般，穿块破布都是难掩国色，倾国倾城？虽然她自己一直是这么认为……但是呢，如今她可是一脸的煤灰，尘泥，自己单有这么个念头，就觉得恶寒。
果然李存勖拍着她杂草般的头发，道：“唉，乞丐穿得这般好，已经很出格了”
刘知忧见他拿她寻开心，索性也啐了一口：“世子殿下我教我角色扮演？那是不能跟您练家子比的，您可是‘穿件龙袍就像太子’的梨园大家。”
李存勖捏着刘知忧涂着煤灰的小脸，道：“你这张嘴啊。”
刘知忧道：“所以你找我干嘛？”
李存勖道：“我娘可不喜欢你了，正在搜罗你的错处，好给我家大人吹枕头风。”
刘知忧扯着李存勖的袖子撒娇，道：“那就劳烦世子殿下给我想想对策了。”
李存勖道：“爪子这么脏，松手松手。”
刘知忧道：“求求哥哥了。”
李存勖道：“我让人仿着你的笔迹，誊抄了《金刚经》，给我娘献上去了。至于秦国夫人那边，我可就没办法咯。”
刘知忧道：“别呀！这就结了？你也太不上心了。我可是让我爹和盖寓郡公，一起给你兄长上眼药呢。”
李存勖的下巴微微扬起，目光温柔，颇为骄傲，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这不就是你嫁给我的条件之一吗？于此，可见李存勖可是颇为受用的。
刘知忧见他这般模样，真想踹他一脚，只是握了粉拳，道：“打你喔！”
李存勖却是笑着拍开了她的手，道：“我明日要去云中巡视，你在晋阳乖一点儿，别整什么幺蛾子。”
刘知忧道：“知道了，最近对你家宣妹妹、蟾姐姐没兴趣。”
“我说的是李继韬……李廷鸾……”李存勖甩甩袖子兀自走了，而温柔的话语传来，听者仿佛耳中进了绒花，毛茸茸地。
刘守奇纳罕道：“姐姐，他是不是吃醋啦？”
刘知忧看着李存勖远去的背影，道：“哼，他是怕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刘知忧与接应的心腹交换了眼神，接应的心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宣武世子接上了船。
刘知忧这才刚松了口气，李存勖那厢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此起彼伏，那是她为了掩护宣武世子出城，安排了人转移视线用的。
刘知忧撇撇嘴，心中思忖着怎么还没有打完？便觉事有蹊跷，便将弟弟妹妹们放进了就近的箩筐内，道：“你们躲在里面数羊，数到八百姐姐就回来了。姐姐没回来，你们可不许自己出来啊。”
几位弟弟妹妹虽然害怕，但架不住刘知忧萝卜加大棒地一顿操作，只得乖巧地答应了。
刘知忧一边向那边走去，一边就近找着东西掩护自己，好一会儿才来到了打斗之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晋阳城的治安也太差了。
好在李存勖身边有暗卫出来保护他，与刺客倒是打得有来有往。
刘知忧认出其中一个竟是晌午的牙兵之一，这事儿她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脑，正当她暗暗纳罕之际，一支箭飞了过来，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她尚未来得及睁眼，一柄冷铁就架上了她的脖颈。
“真是搅屎棍啊！”李存勖无奈道，“你放了她，本世子饶你不死。”
“世子殿下，我今日敢站在这儿，就没打算活着走。”
刘知忧道：“别介啊，人生还是很美好的，你老婆孩子还等你热炕头呢……”
那人道：“我没老婆孩子。”
又是一个只认主公，没得人性的杀人工具！
刘知忧扶额，道：“这个可以有……”
那人道：“你闭嘴——世子殿下，我只要‘潞州城防图’，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潞州是晋阳南下的门户，更是晋阳的战略缓冲地，守晋阳首先得守潞州，潞州一旦有失，晋阳只能勉强自保，苟延而已了。
李存勖道：“我就是把‘潞州城防图’给了你，你也没命带走啊。”
那人道：“给我一匹快马，我们去城外一手交人一手交图。”
李存勖道：“来人，快马加鞭将‘潞州城防图’取来。”
那人笑道：“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抵得上‘潞州城防图’？万望世子殿下不要错将鱼目当珍珠了。毕竟螓首蛾眉虽好，蛇蝎心肠不知。”
李存勖道：“既然你知晓了她的价值，那你现在反悔杀了她，还来得及。”
那人骑着马押着刘知忧在前，李存勖等一行人紧随其后，晃荡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到了城外。
潞州城防图取了来，李存勖掷给了那人：“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那人道：“世子殿下果然言出必行，是个君子。既然世子殿下如此爽决，那我也不妨给世子殿下提个醒……”
李存勖却是皱了眉。
那人道：“世子殿下不会真的以为刘家姑娘与你是一条心吧？‘以利而合者，亦必以利而离’，就算你们也有过三分真心，那又能抵得过几时？今日你在城中见到的乞儿并不全是刘家子弟，还有一位是宣武世子——朱友贞。你猜刘家姑娘为何要帮他？”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