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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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忧揣了鹦鹉，就打算赶紧走，与秦国夫人告了退，便急匆匆走出了晋阳门。
好巧不巧地，便被匆匆赶来的李存勖抓个正着。
李存勖抓着刘知忧的手腕，刘知忧还想挣扎一番，道：“世子殿下何意！”
李存勖气势汹汹的架势，手中的玉骨扇朝着刘知忧就劈了下来，还好被刘知忧躲了过去，他又好气又好笑，道：“刘姑娘，你知不知羞的！”
鹦鹉从刘知忧袖中扑棱着飞了出来，还掉了几根翠羽。
左右见二人小孩子玩闹，都忍俊不禁。
李存勖睨了左右一眼：“没眼力的东西，还愣着干嘛！”
左右赶紧将鹦鹉抱起，在怀里顺着毛。
刘知忧脸上红红白白，犟嘴道：“世子殿下方才欺负我，这个‘扁毛畜生’就当是抵过了，我不生你的气了。”
李存勖道：“刘姑娘打一顿的行价是一只鹦鹉吗？我给你八十只，你给我打八十顿行不行啊。”
鹦鹉扑棱着道：“念河南江南，应是桃花水满……”
刘知忧指着鹦鹉道：“这个‘扁毛畜生’偷学我的诗词，如果世子殿下不能将这句诗还给我，那便让我将这句诗带走。”
李存勖道：“你这个丫头，好没有道理。你也偷学了我的剑法，那你将剑法还来啊！”
刘知忧道：“我刘氏本就为你们李氏效力，我偷学了剑法不更是更好地为你们李氏效力吗，世子殿下这般，才叫没有道理。”
李存勖紧抿着嘴，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儿：“泼皮。”
刘知忧甩了甩袖子，好整以暇，道：“行吧行吧，既然世子殿下不能‘君子成人之美’那么我也只好‘君子取之有道’了。咱们赌一局吧，赢了这‘扁毛畜生’归我！可使得？”
李存勖叉腰道：“好啊，你若是能哄得我高兴，这鹦鹉便归你，绝无虚言。”
刘知忧狡黠一笑道：“还以为你会怎么为难我呢——这个简单，别说是让你笑了，就是让你哭我也做得到。”
说时迟那时快，刘知忧拔下簪子击中了李存勖腰上笑穴，惹得他哈哈大笑。
刘知忧拍了拍李存勖的肩膀，一副得逞地快意，道：“世子殿下可服气了。”
李存勖笑得乐不可支，半倚在刘知忧肩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毒妇……”
左右赶忙围过来将李存勖搀扶着，刘知忧一把抢过鹦鹉，一溜烟儿地跑了，还听到李存勖恶狠狠地咒骂声：“别落到小爷手里！”
刘知忧得了这扁毛畜生自然欢喜，不是给它洗澡，就是带它遛弯儿，还教它说话，没几日便训练得比当初伶俐多了。
刘知忧在阁楼长廊吹/箫，一曲终了，外头的艳阳高照化成了雨丝风片。
烟雨溶溶，衣袂飘飘，远而望之，虽邯郸其敢伦，迫而察之，岂阳阿之能拟
赵檀儿给刘知忧披了一件鹤氅，将一碗热茶递给刘知忧。刘知忧端着热茶，却是不喝，继而叹道：“下雨了……好想谢憬先生啊。”
便笑着将茶碗塞给赵檀儿，雀跃地像一只刚出笼的画眉鸟，振振羽翼飞远了。
晋阳的秦楼楚馆都沿着晋岳河两岸开设，一到晚间华灯初上，便是好一派旖旎风光，而雨中的晋岳河更是多了一分朦胧婉约，歌声雨声，道不尽的风流。
而樊楼是晋阳最大的酒楼，谢憬是樊楼写话本的先生，喜欢他戏的人多了，拥趸亦多，然而他为人孤僻，并不爱与人交游。
所以刘知忧能成为他的“入幕之宾”，她觉得这实在是件值得炫耀之事。相识尚不足一月，然而二人也算是投契。她更是不知羞地概括了他俩的情谊，称为“嵇阮一面，契若金兰”，谢憬只是淡笑而已。
刘知忧到了樊楼，就被这里的二当家景进拦住了，说是谢小官人正在写话本，并无时间见闲人。
刘知忧却也不恼，她有的是法子进去。
谢憬楼前有两棵高大的槐花树，刘知忧第一次见谢憬便是爬树翻进了他的窗。他当时微怒着问她是何人。她却是俏皮笑答：只有仙女才是天上来的。谢憬却讥讽她：神仙谪坠，也不会挑着秦楼楚馆来的。
刘知忧道：我只是来拿回的纸鸢。
谢憬道：仙女也不会把自己画在纸鸢上的。
刘知忧道：我的美人风筝，落在了公子的槐花树上，初见便是这般因缘巧合。
谢憬道：我不是公子，只是个戏子。而且这个桥段，在戏文里是很烂俗的，远远算不上‘因缘际会’。
结果这刚开始还呛声的两人，因着戏文渐渐熟稔热络。
“小仙女来看谢憬先生啦，小仙女来看谢憬先生啦，小仙女来看谢憬先生啦……”
刘知忧拎着鹦鹉就翻进了谢憬的窗，粲然笑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憬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旋即淡漠道：“聒噪。”
刘知忧兀自将鹦鹉挂在了窗口架子上，一边纳闷道：“怎么你不喜欢吗？”
谢憬一边伏案疾书，一边道：“我听说你领了多丰厚的赏赐，以为你会给我赏点儿金银珠宝什么的，可惜了。”
刘知忧道：“好啊，只要你能哄得我高兴。”
谢憬道：“这有何难。”
说着便将自己的话本递给刘知忧，刘知忧狐疑地翻看，渐渐眉目舒展，笑道：“居然把我写得这般聪明飒爽，那我岂不是缇萦荀女一流的人物了。”
谢憬附和道：“何止啊，简直是花木兰樊梨花一流的人物。”
刘知忧道：“既然你哄得我高兴，那我就……”
谢憬微笑看她，点点头，显然颇为期待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奖赏。
刘知忧道：“那我也得投桃报李，哄得你高兴了！”
谢憬颇为狐疑，而刘知忧一个“包您满意”的笑容，倒是让他疑窦更深了。
“大下雨天的，连个星星都没有，你让我过来游湖。”
笙歌萦绕，华灯融融，谢憬负手，独立兰舟，满鬓茉莉，芳兰竟体。
刘知忧忽然遗憾手中无笔墨，不然定要将这幅谪仙图，画出来。谢憬辞气倜傥，言笑落落，举止方雅，进退闲华，举手投足间，有股子仙气，虽然他容颜残损，常年戴着面具，可这并不使得他减色半分，反而衬得他一双凤眼，极为温柔似水。
刘知忧道：“既有‘皓腕凝霜雪’，还有‘画船听雨眠’，更有美人剥橙子，‘纤手破纤橙’，你不高兴吗？”
谢憬回到舟中道：“你倒是高兴了。”
刘知忧将橙子塞进谢憬嘴巴了：“住嘴吧你。”
刘知忧拿着蒲扇扇着茶炉，茶汤的清香也氤氲着，雨声烹茶声，凝结着一种难以摹画的质感，恬淡温柔。
谢憬道：“虽然你不是特别漂亮，但确实很漂亮，是个小仙女呢。”
刘知忧道：“君不见蕣华不终朝，须臾淹冉零落销。”
谢憬无奈道：“也罢，虽然‘客舟听雨’确实不赖，就是有点儿饿。”
刘知忧一拍额头，道：“你看我这脑子，你不说我还给忘了。”
说着便解下荷包，拿了一小块的栗子糕，递给谢憬，歉萧道：“就是有点儿凉了。”
谢憬尝了一口道：“还行，要不你放炉子上捂捂？”
刘知忧道：“这个是我们幽州特产。”
谢憬道：“我知道……还有糖人也是。”
刘知忧听着谢憬说着糖人，也稍稍有些“莼鲈之思”，稍稍有点儿想吃了，便看向窗外，有没有做糖人的店家，却见岸边有鱼贩叫卖，望着活蹦乱跳的小鱼儿心生欢喜，便道：“你不是饿了嘛，给你做个小鱼羹吧。”
说着谢憬便被拽了起来，他一脸无奈地笑道：“你慢点儿，我拿把伞。”
刘知忧跟鱼贩子斗智斗勇讨价还价，低价买了一篓子鱼，还让他附带着处理干净了。
谢憬道：“你素日看戏便是一掷千金，为何几个铜板，还有与他费唇舌？”
刘知忧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些什么‘民生疾苦’‘百姓苦哉’一类的陈腔滥调呢。钱呢，当然得花得开心，花得不开心的钱，就没必要花出去。现在我这篓子鱼，买得很开心，这才是我花钱的原因，要是他不卖了，我还不给你做饭了呢。”
谢憬被她绕晕了，还想启口说些什么，刘知忧拉着他的衣袖道：“那边有糖人。”
又转头对鱼贩笑道：“叔，我们过会儿来拿鱼儿。”
糖贩笑着对他们说道：“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二位小官人是要现做吗。”
刘知忧道：“给你五十文，捏个我，再捏个他，不像不给钱。”
糖贩却也是个性情中人，只道：“小官人这是看不起我的糖人手艺了！糖人说了五文钱两个便是五文钱两个，何须给我再加钱！”
刘知忧道：“行吧叔，那你就看着捏二十个吧。”
谢憬这回倒是被她说笑了。
二人回到舟中，刘知忧给他用茶汤做了浓浓的小鱼羹。
谢憬道：“味苦而微甜，鲜美又清香，可以去樊楼做个二等掌勺了。”
刘知忧笑道：“只会做小鱼羹的二等掌勺吗？”
雨渐渐停了，雨后花香都更加生气新鲜，二人坐在船头看着晋岳河两岸的风光，宁静祥和，只觉盛世如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