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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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欣大楼前，乌云黑压压地浮在头顶，像锅盖似的把人盖在底下，整方世界被封锁在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雨点里。雨点吵闹着，调皮的风四处乱窜，碰见个衣服没穿严实的，便一股劲的往里钻。
赵吟双手插在裤间的口袋里，对着灰蒙蒙的天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一“撞”，竟把自己的竹马给撞了出来。
他觉得这雨不美，像十年前盛夏里的那场雨一样，吵得人心烦。
这一日，长明初中初二三班比别的班都要热闹，课间刚换好座位的同学认识了新的同桌，轰做一团。教室里老旧的墙面有些掉漆，一块一块地往地上落着白色的粉块，墙下坐着四五个男孩，对掉漆的墙面置之不理。
一人坐在木制的课桌上，指着黑板道：“哇塞，他们两居然坐一块了！”
“赵哥不得被气死啊。”说完，另一个男孩子大笑起来。
“诶你说，我们班怎么会有这种怪人呢？”
“嘭”的一声巨响，三人纷纷中断了八卦地聊天，挺直了背板。
赵也微微弓着腰背，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扯完没，扯完了就从我桌子上滚下来。”
“好的赵哥！”李鸣顶着他的圆溜溜的寸头，笑嘻嘻的。
一人跳下桌，正准备走，他又突然折回来问道：“你去找老王了？”
“找什么找，”赵也甩开椅子不耐烦地坐了上去，“他还能听我的不成吗？”
赵也继续嘀咕着：“谁让那怪人成绩好，搞得老王把他当宝贝一样的。”
旁边一人大笑起来：“老王把你跟他调在一块坐，不怕你带坏了他的宝贝啊？”
“你他妈的骂我是吧？”说着，赵也一脚踹了上去。
被他踹着的男孩子捂着屁股，灰溜溜地窜出了教室门，剩下的一人安慰道：“反正也快要放假了，赵哥你就忍忍吧。”
忍着？说来简单，他都要变成同学的饭后闲谈了。虽然自己被当成话题的次数并不少，学校那表白墙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自己的大名，被人夸得天花乱坠，各种含情脉脉的文字挠得自己心痒痒。
这一回，他估计又要登上学校的热搜榜了，帖子题目就为“震惊！校园’也’孩子与怪人竟成为了同桌！”
呵，笑死人了。
窗外的雨没想着让人安静，时而敲打着窗子，时而骚扰着梧桐的叶子，吵吵闹闹的，比他自己还要吵。
赵也侧身坐着，抬头看见黑板上还没擦掉的座位安排表，猛地一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黑板擦，从四十二个人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对准“薛宁”二字。
它终于消失不见了，赵也算是松了口气。
本以为能安慰自己一下，下一秒上课铃响了，外出课间玩耍的同学不得不回到座位上，一个个纷纷泄气。
只有薛宁没什么表情，他的脚步很快，像是在期待着上课一样，抱着一叠试卷，在涌进教室的人群里成了最奇怪的那一个。
薛宁走到桌边，可他的桌子在靠墙的里面，得让外头的赵也让个位。
赵也没动，也没看他。
英语课的Mrs.刘拖着她的大方框眼睛走上了讲台，一本不算厚地书把讲桌砸出一声巨响。
“赵也，你看不见你同桌吗！”
“切……”他随即不耐烦地侧开了身。
薛宁面无表情地擦着课桌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他那整洁有序的抽屉里取出一本英语书。赵也随即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他的课本，英语书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他看不懂的笔记，清一色的只有黑色和红色的笔墨。
字好像不错，赵吟心想，不过比起自己还差点意思。
“一般般，也就得过奖而已。”
赵吟算是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不喜欢他了。是因为人家长得像个书呆子吗？
不，是因为凡尔赛。
他无语地收回目光，落在了两人紧紧挨着的课桌上，赵也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桌子往外一拉，又挪了挪椅子。两个“亲密无间”的课桌就此分开了。
薛宁：“……”
风一吹，把原本还算安分的雨水溅在了自己的衣上。赵吟拍掉了衣上的部分雨珠，有看着另外一部分已经入侵到了纤维里。
关于薛宁的那一场记忆，清晰得可怕。
算了，他叹了口气。
也真是够倒霉的，接二连三出了好几场意外，意外地下起了雨，意外地没有带伞，意外地被拒绝了项目，最意外的，还是偏偏撞见了薛宁这个人。
算了算，他们足足已有六年断了联系，盛夏里，突如其来的离别太匆忙，再见时，从前满怀的爱意已结了霜。
他还在想，那次机场告别自己说的那句“没什么，一路顺风。”
因为留不住，所以祝他一路顺风。
“你还在呢？”
赵吟愣了愣，循声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薛宁。
“啊，是啊……”赵吟匆忙别开了目光。
雨声是吵闹的，两人并排而立，谁都没有说话。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驶来，停在了他们身前。
“坐我车回去吧。”没等赵吟答应，薛宁已经给他拉开了车门，“这雨应该要下到很晚了。”
这下，赵吟也没法拒绝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刚一坐稳，身后的薛宁就挤了进来。
“你干嘛？”
薛宁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我坐车啊。”
“哦……”好像没什么毛病，但他就是隐约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薛宁：“住哪？”
“啊？”赵吟回过神，“景湖公寓。”
他的话语有些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薛宁侧头看了看他，说道：“我今天不是耍你。”
“哦……”
薛宁：“这是我工作上必须保持的严谨。”
“嗯……”
他好像心不在焉的。
薛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啊？听了啊。”赵吟猛然回头，“那我要怎么办？”
薛宁瘪了瘪嘴，他根本没听……
“想办法提高你的人气和粉丝数，”说着，他伸出手摊开手掌，“五个月，五百万的粉丝数，做到了我就考虑你的项目。”
赵吟觉得离谱：“你这要求有点奇奇怪怪啊，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你已经找过五个做投资的了，那些人我都了解，接受不了你这种新奇玩意。”薛宁顿了顿，“我手里资源一般般，也就能投点九位数以内的项目而已。”
赵吟：“……”
凡king又附身了。
初秋的晚风吹着有些冷，长风冲撞着枝头的枯叶，枯叶不敌，发出躁动的声响以示抵抗。可它们最后还是败了，天地间骤然下起金黄的雨。
赵吟承认，他赢了。
“行，你说条件吧。”赵吟下意识地说道，“你想让我替你干嘛？”
薛宁眉毛挑了挑：“配合我演一出好戏。”
赵吟挤了挤眉头，无奈地瘪了瘪嘴。
这家伙果然还是同以前一样，凡是都得讲究个利益交换，典型的商人思维，谁都没办法从他身上捞着半点好处。
“嘁，死性不改。”赵吟嘀咕完了，放大了声，“所以呢，怎么配合？”
话音落地间，汽车稳稳地停在了景湖公寓楼下。
曹文启扭转身子：“到了。”
“谢谢。”赵吟不算客气也不算礼貌地道了声谢，解开安全带下车。
正预备关上车门时，车里的薛宁又叫住了他。
“后天晚上八点，我来你公寓楼下。”说着，薛宁停顿了一下，“你收拾收拾自己，别穿成今天这样了。”
赵吟一手撑着车门，弯腰低头，弹着脑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薛宁若有似无地牵了牵嘴角：“到时候再告诉你。”
赵吟：“……”
得，还跟自己打哑谜呢。
等赵吟走后，曹文启缓缓启动了车。
同时间，薛宁一通电话拨了出去：“喂，黎贺。”。
曹文启边听边觉得心里寒碜，这黎贺是薛宁的秘书，跟着一个工作狂屁股后面干活，十天半个月的也没一次假。一个成绩优异，相貌不凡的大好青年，就这么被逼成了一枚社畜。
实惨！
薛宁：“我让你查关于杨硕的资料查得怎么样了……好，时间你安排。”
“那个薛总，杨硕的事准备好了？”
薛宁不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曹文启瘪了瘪嘴，他时时刻刻都要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薛宁单纯的外表给欺骗了。
“有件事，你明天帮我处理一下。”薛宁挂了电话，“帮我搬个家。”
“搬家？搬哪？”
薛宁侧头，看着窗外二十四层的高楼：“搬回这里。”
景湖公寓与商业区挨得近，一共分成了三座独栋的高楼。这里的住户不算多，也都是些一室一厅的独立公寓，里里外外住着的都是些不常着家的白领。这些人时常搬迁，他平日要么就连钉子落地声也能听见，要么耳边就是各种搬家而产生的噪音。
赵吟哼着歌，一屁股顶开了房门。
“喵~”一直毛色亮丽的布偶猫听见了动静，早早就蹲守在了门口，眼巴巴地盯着门。
赵吟抱起猫咪，双手举在面前，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一日不见，富婆想我了没？”
富婆是以前隔壁邻居送的，送来时还是只有三个月大。女大十八变，也就眨眼的功夫，富婆就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小母猫。每回赵吟带出去，都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巴不得像全天下炫耀一下自己这人见人爱的“乖女儿”。
“喵~”可惜富婆不会说人话。
“富婆乖哈！”赵吟把富婆抱回到沙发上，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冻干椰肉片，“爸爸给你赏零食。”
富婆性格乖顺又好吃，只要有吃的，便会不计前嫌。这主人把它丢在家中晾了一天，它一时半会也忘了抱怨。
赵吟一手抚摸着富婆毛绒绒的身子，一手翻开了陈旧笔记本。这笔记本跟着他也有四年了，里面凌乱地画着一些五线谱和音符，从缝隙里隐约还能瞧见几个汉字，至于写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了。
他抱起一把木吉他，轻轻哼唱的旋律，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字眼。
他的声线天生带着磁性，像是老唱片摩擦时所产生的回响，覆着一层金属质感，稍有沙哑，又不失沉稳。
赵吟重复哼唱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连笔盖也没揭开，就合上了笔记本。
缺失了灵感，对于一个创作型的歌手而言，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竹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