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就是我的上校吗》珊瑚船

3、Ch.3

　　车厢颠簸，霸道的越野车左右穿梭在废弃的车流之中，时不时撞飞几只还在路边游荡的丧尸。
　　车内的空气凝滞，所有人都在这一场劫难中失去了活力。周争月抱着双臂，望着一望无垠的黑夜，神智又渐渐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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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写~”瘦小的女孩身着宽大的病号服，手里握棍子一般把着树枝，在砂砾地上缓缓地勾勒了一个“周”。
　　“呼！好难呀~”女孩白皙的皮肤在太阳底下泛着光，她不太能到外面玩，有点受不了日头的酷晒。
　　“你们东方人的名字真的很难写。”小女孩用树枝在歪歪扭扭的汉字旁画了一朵小花。
　　“你不也是东方人吗？”身旁的男孩歪头看向女孩。
　　“我是吗？”
　　“黑眼睛黑头发难道不是东方人吗？”
　　“唔唔，”女孩嘟着嘴摇了摇头，“那我不是，你看我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呢。”
　　男孩借着阳光凑近观察，女孩的瞳色的确不是东方人所常见的褐黑，而是深深的墨绿，阳光底下一照更为深邃。
　　深邃的墨绿色像海底里的大洞，渐渐化作一团黑，有强烈的白光从黑洞中透了出来，随即整个画面开始扭曲，女孩清脆的笑声像是突然有无数回音似的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扭转结束，年轻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眼前依旧是白色一片，而女孩的笑声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整个空间安静得不成样子。
　　模糊中有脚步声由远渐近，然后有声音传来：“这次要抽多少？”
　　“500毫升。”
　　“......真的要这样吗？他身体受得了吗......”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
　　“他不是你的亲人吗？！”
　　“这是他应得的。”
　　他似乎是在医院里，耳边突然嘀嘀作响，似乎是监视仪器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突然急促，如鼓点一般击打着画面，掀起一阵阵涟漪。
　　“怎么回事？！血压在降低！”
　　“博士！抢救！快啊！”
　　“你又想死？你又想逃避？我告诉你，没门......你得给我活着看到这个世界的灭亡......”
　　仪器传出的嘀嘀声陡然放大，最终化为刺耳的尖啸，年轻人猛地睁开双眼，心跳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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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争月眼睛倏地睁开，一块干净纱布正悬在自己额头上方三寸，消毒水浓烈的味道窜入他的鼻腔，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狂跳。
　　孩子母亲拿着纱布的手停顿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收回去。
　　周争月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出一扇阴影，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接过了孩子母亲手里的纱布，待一切平复正常之后忽然抬头一笑：“谢了。”
　　年轻人脸色有些苍白，黑软的发丝下面藏着一头冷汗。
　　周争月的笑容不达眼底，机械的笑容让一旁的谢儒眉头一紧，他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和脑海里的某张脸隐隐重合。

　　叶现倒是很直接地一直从后视镜里瞟着着这名新加入的成员。
　　前排的符文豪一边保持安全驾驶，一边用手肘推了推叶现，不着痕迹地略略侧头：“嘿，看啥呢？”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叶现抱着枪歪头自言自语。
　　“？”符文豪瞪着眼睛上下扫了一眼正在自顾自深挖回忆的老幺，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移了移。

　　救援队选定的避难所在郊区的一处污水处理厂。
　　E市这一块经济发展不错，主要依靠的是旅游经济。灾难爆发时山上景区正好客满，景区门口的停车场塞满了人。如果不是救援队赶来时一发火箭筒把停车场炸成个深坑，现在污水厂里的员工们可能正和丧尸一起在山上并排数星星。

　　越野车一路摇晃着前行，终于在午夜之前顺利抵达避难所。
　　符文豪把车在空地上一停，叶现“嗖”地一下，兔子一样就从副驾里钻了出来。
　　叶现窜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把满满当当的垃圾食品一箱一箱往外搬，一边还贼头贼脑地招呼符文豪：“快快快老符，趁他们不在赶紧吃个泡面！”

　　“哟，回来啦？”周争月闻声抬头，从楼梯间缓缓走出来一名身着黑色防护服的女战士，脖子上挂着一副听诊器。
　　身穿作战服的女医生走到周争月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翘着嘴角道：“这位就是小周吧？”
　　周争月嘴里叼着一根蛋白棒，也没有嚼，只是在听见别人提起他的时候才抬起脸朝女医生打了个招呼。
　　谢儒安顿好那对母子之后便回转过来看向周争月。
　　污水厂的路灯还是十几年前的老货色，大瓦数的白炽灯打在地面上，能清晰看见空气里的灰尘。
　　周争月正巧躲在灯光的范围之外，神色有些不自然。
　　“小鱼。”谢儒上前两步对着女医生使了个眼色，说道：“准备检查。”
　　杜小鱼会意地扬了扬眉，走到一旁对着正蹲在老坛酸菜面前面孵蛋的二人一人踹了一脚：“起来了，准备脱裤子。”
　　“不是？我面还没泡开呢！”老幺嘴里叼着叉子委委屈屈地看着地上的泡面。
　　符文豪嘿嘿一笑端起泡面撒腿就跑：“那我先替你尝一口！”

　　“你不舒服？”昏沉中一双黑色军靴在视野里站定，周争月抬头看了看，谢儒眼形锋利，眼尾冷冽，居高临下地望下来的时候自然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他揉了揉手里的包装纸，略显疲态地回答：“还行。”想了想又仰起脸看着谢儒：“谢队，我要是被感染了怎么办？”
　　谢儒眼神冷冷地锁了他片刻，道：“崩了。”
　　周争月闻言笑了笑，也不生气，他挠了挠有些发痒的伤口站了起来，声音沙哑：“那行，麻烦谢队了，一定记得给我留一发。”
　　谢儒看着他沉默不语，须臾脚下突然一勾，一招近身搏击砰地一声用手肘抵住周争月的喉管将他按在了车门上，触手可及的是异于平常的温度。
　　他发烧了。
　　“不要不知好歹。”谢儒低声警告，声音里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争月举起双手投降，手里的包装纸缓缓飘落，在安静的夜晚里发出“嗤”的一声。
　　谢儒锁着周争月的脖颈一手捏住了他发烫的下巴，在他冰冷的注视中将周争月的头扳了过去，露出了他藏在太阳穴上的伤口。
　　谢儒伸出手指抚上周争月的头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结果却发现原本应该是伤口的地方如今已经完全结痂！
　　这才过了几小时？！
　　谢儒睁大眼睛猝然放开了面前的人。
　　“你……”
　　“羡慕吧？”周争月揉了揉被压红的脖子，换上了一张笑脸。
　　他此刻的身体很热，有一把火从腹腔烧到胸口，又一路烧到了舌根。
　　周争月早就习惯了自己身体修复时的灼烧感，但一连几日奔波，又数次死里逃生让他感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流失。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只能再次靠着车滑坐下去。
　　黑沉兜头向他袭来，周争月眼前发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是谢儒大跨着步子向他走来。

　　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中交替，火热的气流灼烧着他的喉管。周争月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盯着天花板放空了许久，才记起自己之前大概是晕倒了。
　　他动了动酸软的身体，发现身上裹着一件大一号的外套，严密地塞到他的脖颈，而自己的外套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门口传来一声吱呀，谢儒端着一杯水和一袋面包正站在那。
　　“醒了。”谢儒迈着长腿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他。
　　周争月坐起身子靠着墙，勾起嘴角：“我还以为谢队会把我毙了呢。”
　　谢儒朝他扔了一袋面包，没有理会他的揶揄。
　　周争月接过面包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带着薄茧的微凉手指把温热的白水塞进周争月手里，谢儒冷淡道：“已经过了15小时，你没有被感染。”
　　周争月回头看了眼窗外刚刚微亮的天光，小小抿了一口手里的热水。
　　“退烧了吃点东西，一会准备撤离民众。”
　　谢儒说着就转过了身子准备离开。
　　“谢队？”周争月叫住了他，声音疑惑。
　　谢儒回头平静地望向他，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周争月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发问。要怎么说？你觉得我是不是怪物？
　　谢儒收回视线走向房门，背对着他：“好好休息。”然后关上了门。

　　周争月走到盥洗室洗了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右侧太阳穴上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张纱布。
　　他轻轻掀开一角用手摸了摸，伤口已经痊愈。周争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若有所思，良久又将纱布重新贴好，走出了房间。

　　“阿月同志！”周争月刚一下楼就被叶现抓了个正着。
　　叶现：“听说你昨晚伤口发炎高烧不醒，现在好了没？”
　　伤口发炎？周争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道：“哦，现在好了。”
　　“那就好，不然我们就只能把你一枪崩了。”叶现悄悄挤到他耳边轻声道：“昨天副队说要把你扔出去，是谢队保你下来再观察一晚的。”
　　谢儒？周争月又想起昨天那人凶狠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远处三名穿着黑色防护制服的人走来，两人中间大概就是那个要把他丢出去的副队。
　　谢儒扫了一眼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周争月，声音低稳：“下午准备撤离群众，分两批，这里离东一基地不算远且暂无伤重病患，不具备优先派机的条件，只能开车送过去。小周小鱼和我一组，剩下的人跟着江队，各自整理一下，解散。”
　　“江队”在谢儒提到周争月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他不是很赞同这个提议。
　　江溧是那种很典型的大汉，身高一米九，体格壮硕，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凶恶，和谢儒是两种风格。
　　叶现等两位队长都走了之后才开始说他们坏话：“副队也太吓人了，不过不用怕，他是个好人。”
　　符文豪也凑了过来，坚定点头：“你绝对想不到他有什么业余爱好。”
　　两人对视一眼就凑到一起对着周争月乱笑，最后一人脑袋上挨了一巴掌才停了下来。
　　“敢在背后说江队坏话啊，胆子真不小。”杜小鱼一脸严肃地补充：“不要去窥探这个秘密，不然谢队也保不住你。”
　　是什么违法犯纪的爱好吗？！

　　“嗷——”
　　旷野突然传出丧尸的咆哮，几名队员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后一秒皆是神色一凛，冲到栏杆边凝神望向污水厂的东南方。
　　有一辆货车踩足了油门正呼啸着驶来。
　　车尾后方三百米处黑压压的尸潮从破了一角的晨雾中显露出来，方向正指避难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