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污游魂》球球啦

6、第 6 章

　　那天晚上，周灵钧与贺澜吃了火锅。周灵钧还顺带把贺澜那头半长的杂毛给剃了，取而代之的是与自己差不多的发型。毕竟他的后脑勺还有一条狰狞的伤疤，周灵钧不敢给他剪太短，因为那是自己都难以面对的，又怎么能露出来吓到别人呢。
　　贺澜在剪完头发后，一直扒在镜子前面看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对面是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周灵钧满意的看着自己作品，这手艺是在国外留学时修炼出来的。给贺澜修理完头发后，他那原本灵动精致的五官展露无遗。由于常年在家病着，脸上并无多少岁月的痕迹，给人拾掇之后，更添光风霁月的舒朗之气，整个人的形象立刻从流浪汉变成了青春阳光的大学生。明明是相同的年纪，周灵钧站他旁边都像是叔叔而非同龄人。
　　或许看到自己这样的面貌一时新鲜，贺澜闹腾了好半宿才睡着。周灵钧像哄儿子一样哄他，等到贺澜进入梦乡，才开始与自己海外的导师商量关于他的治疗事项。
　　“早上好，路易斯。我之前给你发了那个病人的资料，你觉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犹豫，说：“事实上他是个非常好的试验对象。他叫贺澜，是吧？”
　　“没错吗，就是他。”
　　其实周灵钧心中有考量。他在回国之前，参与过国外医药公司的一项精神治疗药物的早期研发工作。只是这项工作是保密内容，周灵钧也未曾和凌寒说起。但他也和自己的博导，路易斯博士，也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一直保持有联系，同时也清楚药物研发过程的进展。如今，正是处于寻找志愿者进行药物试验的阶段。任何实验的成功都伴随有巨大的风险，这款药物对贺澜来说或许会有效，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副作用。稍微轻一点就是药物上瘾，可严重便是残疾和猝死。
　　“其实我们研发这款药就是为了治疗像贺澜这样的有严重的神经损伤，认知障碍的病人，他是我们的目标群体。但问题是你们现在在中国，如果药物试验出了问题，或者说病人发生了严重的副反应，我们没有办法来及时的处理。我不知道你们担不担得起这个风险。”
　　“教授，根据你们现在的临床试验情况，这款药的药效怎么样？”
　　“呃。。。。。。”路易斯为难地说：“周，你恐怕要失望了，服用了这款药而病情出现好转的例子并不算多。它的治疗靶点选择性和专一性不强，我也不清楚贺澜的病的确切病因是什么。所以，如果你坚持要使用的话，我只能说上帝保佑你。其实，用中药保守治疗，可能对他更加合适。”
　　“行，我明白了，谢谢你。”
　　周灵钧知道这项药物的成分和研发的来龙去脉，他不敢拿贺澜的命来开玩笑。若是贺澜继续疯疯癫癫也就罢了，万一是吃了药之后发生个什么好歹，麻烦的是自己和整个医院。
　　周灵钧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睡得正酣的贺澜，侥幸的想着，其实他就保持这个样子也很好了，神经错乱，意识模糊，像一只冬日里睡懒觉的猫儿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可心里又有一个隐秘的声音浮现，你难道不想试一下药效吗？你难道不希望看到贺澜清醒时的样子吗？
　　可惜说到底，都是自己的私心。贺澜想成为什么样子，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他和他爸妈说了算。如果真的能有一个醒来的机会，他会不会冒这个险？
　　周灵钧拿不准，他决定这个周末带贺澜回去，去看望贺澜的爸妈，和老人家汇报一下自己儿子最近的表现，顺便商量给贺澜用药的这件事。周灵钧心里隐隐的觉得，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到了周末，两人驱车回了贺澜的家。依旧是那间破旧的小屋，只是平常敞开的大门，如今却关上了。
　　周灵钧牵着贺澜的胳膊，上去敲门。门一打开，贺澜父亲满面愁容，看着来人。只是一见到是周医生和自己儿子，贺父脸上虬结的皱纹就舒缓开来，浑浊的双眼放出了亮光。他惊喜的张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叔叔，我今天带贺澜回来看您和阿姨了。”
　　“周医生，你好你好。”
　　周灵钧面带微笑的和贺父说话。贺父热情的把两人迎进屋内，他的目光全放在了贺澜身上。可贺澜不知怎的，就躲在周灵钧身面，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贺父。周灵钧把他拉开了一点，说：“贺澜，你回家了，这是你爸爸。”
　　贺澜的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儿子，说：“这娃娃已经疯的不成样子，他跟谁住着就认谁，现在估计都认不得我了。我都无所谓，现在只要看他过得好，就什么都不求了。”可贺澜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满是失落。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父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女跟外人亲近而不和父母亲近。
　　“老贺，是周医生来了吗？”屋里头传来沧桑嘶哑的女声，打破了目前稍显尴尬的气氛。贺父急忙的回应：“对！是周医生带着咱儿子回来看咱们了。老婆子，咱们儿子一个月不见，都长胖了！”
　　“是吗？哎哟，站在外面说话干什么？快请周医生进来喝茶。都怪我下不得床，要怠慢医生了。”
　　周灵钧拉着贺澜，掀开布帘子，进到贺母的房间。只见到贺母窝在土炕上，被子下边露出了石膏，旁边摆放着拄拐。
　　贺母一看到贺澜，原本喜笑颜开的脸突然有点僵，嘴角抽了抽，眼睛流下两行浊泪。她呜呜的哭着，双手不住地揩泪。贺澜也不知怎的，挣开了周灵钧的手，走到贺母床前。他一言不发的握住贺母衰朽皲裂的手，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蹦出。可他说不出话来，母子之间只顾得淌泪。遇见此景，周灵钧这种向来与父母不甚亲近的人都由不得酸了鼻子。贺父给周灵钧沏好茶，心酸的说：“这孩子从小和她妈亲，他平常都不哭的，可现在一哭了，只怕他妈是真的……唉。”
　　周灵钧回过神来，问：“阿姨这是摔了一跤么？严重吗？”
　　“对，老婆子老眼昏花了，晚上出去解手的时候，就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摔了一跤，就把腿给摔断了。还好，不严重，已经叫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接上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唉，就在你带着贺澜去了建城之后。”贺父一脸疲态，说：“我们没有打扰你，因为你为治贺澜这个疯病很辛苦，我们都知道的。所以说，周医生，我和他妈真的很感谢你把贺澜去建城。他比原来在家时候的脸色好多了，以前小脸蜡黄的，现在都变得好了。遇上你真的是贺澜的造化。”
　　“是啊，周医生。”贺母慈祥的看着周灵钧，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我们家贺澜命不好，如今能遇上你这样的贵人，我和他爸就算死都瞑目了。”
　　贺澜呆呆的看着贺母，跟被浇筑了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周灵钧看着贺澜的痴傻样，又见着贺家父母的疲苦态，心里隐约的觉得，他们注定不能长久的照顾贺澜。他最终下定决心，说：“叔叔阿姨，其实我今天带贺澜来，是来和你们商量他的下一部治疗方案的。”
　　“我们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发现他的病因主要集中在脑部。应该是以前的伤没治好，留下的后遗症。我可以用药稳定他的病情，但不能彻底根治，而且这药具有成瘾性，用久了对脑神经同样有损伤。现在有一个办法能彻底治好贺澜的病，只是会冒比较大的风险，不知道叔叔阿姨敢不敢尝试。”
　　“周医生您说说，我们听着。”
　　“是这样，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在海外参加了一个医药项目，就是研发能够对贺澜的这种病进行靶向治疗的药物。这种药的研发已经完成了，目前还没上市，处在试验阶段。我想，能不能让贺澜用这款药，辅助其他的治疗，这样说不定了能根治贺澜的脑部顽疾。”
　　“啊……这药的风险是不是很大啊？”贺母攥住了贺澜的手，担心的说。
　　“对，成功率不算太高。但这已经是惟一的途径了，所以我来和您商量，不知道您和叔叔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周灵钧的手心有些出汗，他忐忑的瞧着贺家父母。贺父和贺母商量着，声音极小。贺澜趴在母亲身上，眼尾红红的，却奇异的透过贺父的肩头，望着贺澜。两人在这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当着贺澜的父母亲在场，眼神交汇。只是突然陷进贺澜那琥珀色的清透眼瞳，周灵钧的脑袋一下子蒸腾了。霎时间，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都充斥着脑海，他有些局促的回避着贺澜的视线，只是忍不住，过一会，又撇去看贺澜。而贺澜此时已经合上了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