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凰》易思安

14、鎏金玉镯惹是非（三）

　　“嗯。”韩轩懿笑着问，“怎么？说完了
　　“是……皇上。”玥嫔抬头，对上韩轩懿那双好看的眸子，刚才还底气十足的声音竟弱了许多，但眼里尽是期待。
　　“哦，好。”韩轩懿起身，黑眸里聚了寒光，注视着玥嫔。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了片刻。突然，瞳孔一缩，厉声道：“来人！”
　　不光是玥嫔，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玥嫔，人知道太多，是会有割舌之灾的，知道吗？”韩轩懿微笑，眸子里带了杀意，“何况，还是说了假话。”
　　“皇……皇上。”玥嫔听到“割舌”二字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朕最恨什么？”韩轩懿负手而立，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警告这院子里的所有人，“朕最狠骗朕之人。”
　　“玥嫔唐氏，信口雌黄，妖言惑众，多次污蔑苏阳国功臣江淮，不知收敛，执迷不悟！”他微微一顿，“杖责二十，割去舌头，免得以后在朕的后宫中兴风作浪！”
　　终于，他爆发了。这才是他，前一秒可以温柔如水，下一秒却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韩轩懿，这才是你……对吧？
　　我看着这一切，在心底长长叹出一口气。
　　玥嫔无力瘫倒在地，眼神空洞。
　　两个侍卫将她架起，拖着她便向门外走去。突然，玥嫔失心疯了一般地大叫，遂而仰天大笑，奋力挣开侍卫的手，跌跌撞撞向我奔来。
　　幸而若云和牧月手疾眼快，合力将她推开，不然我也会因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她目露凶光，对我吼着：“你个贱人，下贱坯子！你害惨了我！”
　　我虽然有些发抖，但仍努力稳住身子，一字一句对她说：“害人终害己。我从未想过要去害你，是你先招惹了我，还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吗？”
　　这个玥嫔，当真愚顽至极！
　　玥嫔一把拔下头上的玉簪，躲开若云和牧月，猛地向我刺来。
　　我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玉簪刺入骨肉的声音，清晰入耳。可是，却没有一丝疼痛。
　　我睁开眼，看到了挡在我身前的韩轩懿。那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有如短剑般锋利，就那样，生生刺入了他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
　　霎那间，庭院里一片混乱。宫人们煕攘着，慌乱地喊着御医。魏瑶提着裙摆，疾步上前，扶韩轩懿坐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她或许也没有想到，韩轩懿竟然会挡在我面前。我手足无措，听着周围乱作一团的声音，看着左肩血流如注的韩轩懿，呆立在一旁。
　　他，是为我挡下了那一刺吗
　　“呃……”韩轩懿咬紧嘴唇，捂住流血不止的左肩，随后用力拔出了簪子。看到他强忍痛苦的模样，我想上前，可是见魏瑶在旁，又不敢轻易靠近。
　　“御医呢？都去哪了？”魏瑶尖声问道，“赶紧给本宫找来！”
　　“瑶儿莫怕……”韩轩懿扯岀一抹微笑，“朕无事……”
　　“怎么才叫有事？流了这么多血。”
　　魏瑶的手也染了殷红，却仍是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我站在一旁，明明韩轩懿是为救我才会受伤，而此时我却像一个局外人。
　　见他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我回过神来，迅速撕下一截衣袖，急忙上前，想为他包扎伤口。
　　“用不着你的虚情假意！”韩轩懿厌恶地推开我的手，他额头的汗珠滴落下来，混着血水，流淌在上上。见我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想推开我，却只惹来了疼痛。
　　我一言不发，轻轻将布一层层包住伤口，生怕再弄痛了他。
　　韩轩懿竟安静下来，凝视着我。
　　我还记得以前，他为骗我一句关心，弄了假伤口在手指上。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低头凝视我的，他那满是宠溺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可是，如今，都只能封锁在记忆里了。
　　他俯下身，靠近我的耳侧，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父亲的心思朕不是看不懂，其他的朕觉得无所谓，只是你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我为他包扎伤口的的手一滞，不过很快便继续手里的动作，神态自若。
　　“我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我听到他一声冷笑，随即直起身子，一言不发。
　　终于，血被止住了，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抹去脸上那不知是汗是泪的湿润。
　　我抬头，再次遇上他那如寒刃的目光。一片寂静，谁都猜不透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时，几名御医匆匆赶来，结束了这死寂的氛围。
　　魏瑶搀扶着韩轩懿走向门口，丟给我一个厌弃的眼神。
　　我张了张嘴，干言万语却只汇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记得，好好上药，不然会发炎的。”
　　韩轩懿的步伐略微一顿，不过便很快离开，也只留给我三个字：
　　“知道了。”
　　我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若云唤了我几次，方回到屋子里。
　　又是卧听冷风袭屋檐，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我起来简单挽了个发髻，准备到宫门外罚跪，却意外接到韩轩懿的口谕，说是什么救驾有功，之前的责罚一并免去，但是要禁足于此，好好思过。
　　救驾有功……
　　这个理由自然不大妥当贴切，但是一想既然可以免了受责罚之苦，那我也无需多言，如此继续安稳度日罢。
　　过了几日。
　　我身着一袭淡鹅黄的衣裙，静静站在廊前的台阶上。为什么，即便居所远离了后宫这是非之地，却还是祸不单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父亲近几日不曾托人带信给我，也不知他暗地里又在筹划些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如今，我与浅和的关系，也算是彻底公之于众了罢？想必韩轩懿他应该早已心知肚明，所以那日他听了玥嫔的无稽之谈后，才会毅然决然痛下杀意。
　　我知道，他最恨被欺骗。所以，他现在才会这样恨我。
　　庭院里的血迹早已被若云和牧月清理干净，她们这次又与我一同受了不少的苦。
　　想起那晚韩轩懿挡在我身前的一幕，我仍是不敢相信，尚且心有余悸。若是那簪子再偏一点，就会刺入心脏。他是否考虑过自己的安危？我垂下眼眸，他难道会为护我而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傻。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我一如草芥，岂有他护我的道理…
　　他的伤口好一些了吗？他真的会像答应我的那样，好好上药养伤吗？或许，魏瑶现在已经侍奉在侧了吧。突然好想去看看他，哪怕一眼。可是，我如今被禁足于此，怎么会有机会呢？
　　又是长长叹息，我望向那湛蓝的天。
　　到底有多久，没有获得那真真正正的自由了？几只雀儿飞过房梁，我真的好羨慕它们，因为它们拥有，我企及不了的自由。
　　“小姐。”若云那有些沙哑的嗓音唤回了我的思绪，“萧主子来了，正侯在宫门外，说想见一见您。”
　　“姐姐？”我有些惊喜，可是眼光随即黯淡下来，“萧姐姐来了……可是,我不能见。”
　　若云沉默了片刻，说:“萧主子似乎不知道小姐已被禁足。”
　　“我刚惹了祸事，正处在这风口浪尖上，萧姐姐不该来的。”我心中苦涩，“还好，这宫里还有萧姐姐惦念我。”
　　“那……小姐是不见萧主子了？”
　　“还是请姐姐回去吧，你告诉她实情。”我有些失落。
　　“是。”若云颔首，“还是让萧主子避避嫌为好。”
　　过了良久，若云才回来，手里多了些包裏。不等我开口问话，她笑意盈盈地说：“这些都是萧主子给小姐的吃食与衣物，萧主子真是怕极了让小姐受苦。”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敛了笑容：
　　“这些东西，以后还是少收为好。”
　　“为何？”若云不解。
　　“唉……”我叹气，“自然是怕萧姐姐因为我惹祸上身啊。”
　　若云沉思片刻，道：“那若云以后便少收这些萧主子送来的东西。”
　　“嗯，也记得告诉牧月。”
　　“是，若云记住了。”
　　我刚想转身回屋，突然想到了浅和送我的鎏金玉镯。
　　“若云……”我的声音轻轻的，不知自己在忌惮些什么，“那个镯子呢？”
　　“镯子”若云沉吟片刻，“自那晚的事情后，我也没有看到那个镯子……许是被皇上拿走了？”
　　我抿了抿嘴，被韩轩懿拿走了也好，这种珍贵的东西不要弄丢了才是。
　　心又是一次抽搐。浅和……他可还安好？自经历那晚之事后，不知韩轩懿会不会在前朝对他有所忌惮。
　　一想到会发生的种种，心里就万分难受。
　　他是有无上荣耀在身的将军，也是苏阳国最受宠信的臣子，哪怕犯了滔天的罪过，韩轩懿也会宽恕的吧？我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寻着自己都觉荒谬的理由。
　　若云似看出我的担忧，轻声安慰道：
　　“小姐不要过于担心，江淮将军不会有事的。”
　　我淡淡地笑，掩去了脸上的担忧之色。只是，这一切因我而起，我怎能不担忧愧疚？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