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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故人重逢慰寒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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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还是证明了,是我看错了,那微笑本就不属于我。
“瑶儿觉得,该如何处置这在宫中行巫蛊之术的庶人呢?”他在“庶人”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皇上,瑶儿觉得,这种下流的事情不该传的沸沸扬扬。”
“嗯?瑶儿是想放过她?”
“皇上,这巫蛊之术也该是下贱之人才懂的,她从前也是皇后,想必……是别人教给她的。”
我听出了她的意思,她是想先除去若云和牧月!
“瑶儿的意思……”轩懿揽着莫迟晴的腰身,慵懒道。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头扭向一边,道:“这里是春黛宫,不是皇上的金龙殿,也不是皇后的含玉宫,还请你们回去缠绵!”
话音未落,一只手便掐住我的脖子。片刻,我便有些头晕目眩。
轩懿虽仍是带笑的模样,声音却狠极:“莫清言,你以为你身后有莫家撑腰,朕就不敢杀了你?”
我听到若云和牧月声嘶力竭的哭喊求情声,我微微一笑,虚弱地说:“你杀了我也好,我就不用再受这些本不该受的苦了……”眼泪流下,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
突然,轩懿的手一松,我无力跌坐在地上。若云牧月哭着扑过来:“小姐,小姐!”
“无事……”我的并本就没有完全养好,现在咳的更严重了些。
韩轩懿的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归于平静,愤然甩袖,还是那句熟悉的警告:“莫清言,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算是放过我了吗?我注意到魏瑶的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她虽然气恼,却什么
也不能说,跟着轩懿一同出了春黛宫。
“小姐……”若云和牧月扶起我,回到屋里。
“小姐,皇后收回了那些她派来伺候
你的侍女。”牧月说道。
“收了岂不是好事!”若云一边递过手帕,一边对她说,“皇后收了那些人就是毁了罪证,那些人怕是活不长久了。”
“她们暗害娘娘,那是她们活该!”牧月口直心快。
“牧月……”我拦住她,“以后不要这样急性子,会惹来祸患的。”
牧月抿了抿嘴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知是顾及我那在朝堂做高官的父亲,还是顾及了整个莫家,韩轩懿竟没有深究。过了几日,这所谓的巫蛊之术一事便过去了,宫中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
可是,谁会相信,这风平浪静会是真的太平呢?
不过,是在等待更为猛烈的风暴降临而已。
其实春黛宫的日子也没有那么不好过。自巫蛊一事后,饭食由太后日日派人送来新鲜的,每次来送饭食的宓鹃姑姑都会带上太后的问话。我知道,太后是明白我的苦衷的。
宓姑姑那日请我去德寿宫见太后,自然不是光明正大地见。好不容易到了德寿宫,太后早早站在寝宫门口,见我来了便立刻迎上来,眼里满满都是无奈。
“言儿,哀家听说了前几日的那件事了。”她缓缓开口,“让你受委屈了。”
“太后您相信我?”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当然,哀家从一开始,就很信任你。从前是,现在也一样。”
突然,眼眶一酸,我低下头,不愿让太后看到我的难过的模样。
“言儿,不要怨恨懿儿。”太后拉过我的手,说,“他被那魏瑶迷了心窍,并不了解事情原委,更不知道你是被别人利用了。”
我有些听不懂太后的话,疑惑的看向她。
“你现在不懂,很快就会懂的。”太后的手握紧我的手,我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我一脑子疑问地回到春黛宫,思虑着太后的话。
这时若云走过来,递给我一封信。我接过信,看了若云一眼。若云摇了摇头,说:“是我在打扫院落的时候捡到的。”
拆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
这信……是父亲送来的?见我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若云连忙问道:“小姐,这信里写了什么?”
我折起信纸,失了神一般地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
“小姐……”若云见我脸色不对,急忙叫来牧月。
“牧月,你快看看小姐是不是旧疾复发了!”她一边说,一边从我手中接过信纸。
牧月端来热水,用热气腾腾的毛巾敷在我额头上,让我缓神。
若云看了信,拿着信的手有些发抖:“小姐,魏莫两家果然联手了!这……老爷是给了您两条路选择?”
“看起来是两条,实则是死路一条。”我叹了口气,面色没有波澜,“一条是让我做魏瑶的帮手,为她诞育皇嗣铺平道路;二是自己想法子出去,让我自己诞育皇嗣。可是这两条路,都是我不愿走的。”
牧月的手一顿,眉头紧蹙。
“牧月,我信任你,所以我不愿再瞒你。”我轻轻开口,将自己入宫前后的经历如实道出,“如今的我,不过是父亲的一枚棋子罢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要了我的命。所以,若你继续跟着我,或许也会有危险……”
牧月听完我的讲述后,跪下道:“小姐,牧月自小无依无靠,没有什么牵挂。您救了我一条命,若是为小姐而死,把这条命还了又能如何。牧月定一生追随您,绝无二心!”
我微微一怔,有些佩服她的勇气,扶她起来:“好,我信你。”
“只是,小姐……我们如今该怎么办?”若云担忧地问我。
我面无表情,我一时间有些懂得太后话中之意了,韩轩懿定是将我视为父亲在宫中的帮衬了。如若我诞育皇嗣,那么父亲大可以以此为由谋反,弑君而立其子为帝。虽是篡位,但他自己不做皇帝,况且又与手握部分兵权的魏家联手,大臣们又能耐他如何?
果然是不出我所料,父亲当初将我嫁与轩懿,也是他计谋中的一部分而已。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中间会出了我因与太子之事而失宠的差错,便只能再让魏瑶进宫获宠,这样便不会让其他官家女子分得宠爱。其实,这种法子也是赌了一把,但是父亲赌对了,凭借魏瑶的姿色,怎会不受韩轩懿宠爱?
只是,我看到父亲的阴谋后只觉得好笑,也为魏家感到悲哀。魏道清那么天真地以为,父亲若做了皇帝,还会按允诺时的那样,赐予他们荣华富贵?我深谙父亲的为人处事,他绝不是能轻易兑现承诺之人,最后魏家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父亲给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让我更为甘心地做他的棋子,让我为他铺好篡位之路。他在信中还说,事情成功后,他必不会亏待我。我只是冷笑,谁会信这等鬼话。
他大概以为我现在心中对轩懿充满了怨气,会心甘情愿地做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可惜,这一次,父亲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我是有怨不假,可是我对他的爱远多于对他的怨。
他既然想要我做棋子,那我便做。
只是,父亲他应该要明白,想下好一局棋,不可轻视一枚棋子。一步错,步步错,就让我来毁掉这局他精心布的好棋局罢。
我将信纸丢在火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心已笃定,这一生,为护他而活。
我虽被废为庶人,却没有被禁足,所以还是可以四处走动的。
我正独自在御花园的一处荷花池旁悠闲自得地赏荷,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哟,这是谁啊?”不是魏瑶的声音,我懒得回头,又是那些来挖苦我的妃嫔。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如此不敬!”那尖利的声音让人生厌。
“我对皇后都是如此,何况是你?”我伏在池畔,手指荡过碧水,惹起阵阵涟漪。
“你!”尖利的声音多了怒气,“萧姐姐,你看看她,都已是庶人了,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高高在上的皇后呢!”
萧姐姐……我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颤。
我直起身子,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
萧凝汐,萧姐姐。
记得小时候,我在莫府的那个偏僻的院子里,蹲在地上专心地看着两只蚂蚁在争食。突然,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出现在眼前,我以为是莫迟晴又来刁难我,也就没理睬。
可过了一会,都没有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眼睛很亮,像夜里的星星。
她对我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伸出手,将我拉起。
然后,我们渐渐熟络了起来,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是圣上最宠信的臣子萧信的独女。
我的身份,本不该是可以与她做朋友的。
可是,她毫不在意,说:“身份这东西,不是我自己费工夫得来的,有什么可拿来得意的呢?”
萧凝汐,从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世间是有“善”字的。
我还记得,莫迟睛找我麻烦时,你总挡在我身前,说:“你别大吼大叫的,言儿是你妹妹!”
我也记得,夜里我们数星星,你说会直做我最亲最亲的姐姐,会一直保护我。
那时,太天真,以为未来很美好,却不懂得世事无常,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的某一天,你没有来。
随后的日子里,你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后来,听到莫府里的一些人议论你的父亲。他们说,你父亲因受人陷害,整个萧家都被流放出京城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萧家,就这样一夜之间没落了。
直至我入宫,都没有你的消息。可是今日,我竟在这里再次遇见了你,我的萧姐姐。
她依旧是温婉端庄的模样,嘴角含笑,轻启朱唇,道:
“果然是你,言儿。”
“萧姐姐……”我身子因激动而发颤,不知该说什么。
“玥嫔妹妹也莫要失了分寸,别一口个‘庶人’地叫。”萧姐姐偏过头,就像小时候那般护着我,说道。
“你怎么会认识这等卑贱之人!”玥嫔一跺脚,愤然说,“你还为她说话!”
“玥妹妹,你还是先回去吧。本宫与言妹妹自小便相识,想要好好叙旧,你在此倒是不方便。”
玥嫔气呼呼地看着我,眼睛里尽是挑衅,我看了觉得好笑,不屑一顾地转过头,望着一池碧水。这种女子入宫,不过也是做别人刀子的命罢了。
待玥嫔走后,萧姐姐拉过我的手,眼里泪光闪烁。
“姐姐当年怎的都不来告别一声?让言儿好生思念。”我的声音哽咽,“却不想得会在宫中再见姐姐……”
“言儿,当年我父亲被奸佞所害,萧家被流放出京。我与父亲母亲倍受人冷眼,勉强度日。”她的声音中满尽辛酸,“于是,我便依父亲的意思入宫,只为有一天我能获宠,可以再让萧家东山再起。”
原来,萧姐姐与我一样,都是争夺权力的棋子。
“姐姐,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入宫不过是父亲的命令罢了。”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女子,怎会有自己选择归宿的权力?不过是白发宫中,盼君王多看自己一眼罢了。
不过,如今与萧姐姐重逢,我在宫中也总算是多了一份依靠,多了一份盼头。
这依靠于我而言,是奢侈,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