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尘》小鱼粮

6、又见他

　　“我和你一起回昭阳山庄”沈焱停顿了下“但是，我要先去镇子上再探看下。”

　　沈焱想去镇上探一探徐了的行踪，他总抱着一丝希望，徐了会不会还在镇上。或者他在那天夜里不辞而别后，在镇子上是否有什么发现，按照他一贯的心思细腻，即使他之后返回山上，一定也会在暗处留下些线索。对于师父中毒之前突然下山，直觉告诉他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与这次反常行动一定有着重大关系。

　　许是因为整个事情的发生时间已经是十天前了，两人在镇上这一路的调查并不十分顺利。问了仅有的那几个比较热闹的茶馆，酒楼大多数人都语焉不详。偶尔有几个常年在山下摆摊，多多少少与他们师兄弟混了脸熟的摊主，也只是说好像几天前见过徐了，但不敢确认。

　　所有线索到了这里便彻彻底底断了，两人在镇子上里里外外绕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小师弟留下的暗号。

　　“奇怪了，这小子做事情最是缜密，即使他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也应该留个信息告诉我。”沈焱有些费解。

　　“或许不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而是他发现了什么，但是不方便给你留信息。”

　　“不方便给我留信息？”

　　“魔教妖人，你受死吧！”对面一阵咆哮打断了沈焱的思路。

　　他和宋无明从早上开始在镇上排查，现在已是傍晚，正赶上了这里最热闹的夜市。整个镇子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式小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然而就是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这声咆哮还是特别突出，紧接人群里便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沈焱和宋无明对视一眼，立刻双双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人群中有个人一蹦三尺高，面部表情狰狞扭曲，大喊着“救命啊，有人滥杀无辜啦，救命啊，哪位行行好来帮我报官啊！”

　　沈焱还道是谁？定睛一看，老熟人！正是当初在凉茶铺里身手非凡的蓝斗篷男子。只见这男子已然不复当时那笃定悠哉的样子，逃跑得是既尴尬又狼狈。

　　沈焱和宋无明皆是一惊，这男子的武功招式他们是亲眼见证过的，当今武林能把他逼到这般狼狈景象的人能有几个？答案几乎是立时出来了，有个白衣少年执着剑追着男人砍，一边砍一边“魔教妖孽！”地喊道。

　　夜市里人流本就多，两人这样做戏似地追逐，吸引了无数看热闹的人向这里挤过来。少年手上执着剑，因怕误伤了普通老百姓并不敢大动作，只能挥舞着剑追赶。而前方的男子也不知道是被人群挤着施展不开还是有意戏弄那少年，只是一味毫无章法地东躲西藏，并不出手还击。这样一来，两个人的往来躲闪就更像是这热闹集市的一场助兴活动，引得旁边几个小孩都拍手叫好。

　　“这位仁兄还真是死性不改啊”沈焱摇摇头，想到了初次见面时候他那个笑模笑样没正形的调调。

　　“专门调戏漂亮少年。”宋无明在旁边下了评论。

　　沈焱转过头看看他“哎？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是漂亮少年？”

　　“我说那位白衣的。”宋无明面无表情挑了下眉毛示意。

　　沈焱正想回一句，只见对面的蓝斗篷男人已经跑近了，指着他们大喊“是你们!”就东挤一点西挤一点地冲了过来,躲在沈焱和宋无明身后，说“两位兄弟，快点救命，快点救命!”

　　看戏人突然成了戏中人，沈焱和宋无明一下子是措手不及，本能只想着要伸手拉开他。然而这个男人好像是黏在了他们身后，随着他们不断移动。无论他们何时伸手向后想拍打开后面的人，总是会被男人灵活地躲过。要不是男人在后面宛如唢呐一般声嘶力竭高喊救命，他几乎就像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背后灵一般叫人心里发寒。

　　几个来回间，后面追赶的白衣少年也提着剑冲了上来，少年看到他们两人，只是皱眉说“你们二位是何人，为何包庇这魔教妖人？”

　　沈焱刚要解释，只听得后面一个大嗓门嚷嚷道“这位公子你冷静点好吗，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怎么一上来就拿剑砍人啊！”

　　那白衣男子隔着沈焱和宋无明挥剑了好几次，然而即使是沈焱和宋无明的功夫，两人贴着男子尚且碰不到他，更别说这个白衣少年了。

　　他隔着两个会动的大活人，一方面有所忌惮不敢直着出剑，另一方面男子身法又极其怪异捉摸不透，那白衣少年砍了几次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竟是连那个男人的边都没有摸到。

　　白衣少年涨得脸通红，眼看着打不到男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只见他运力于剑，而后脚尖点地，直冲天上，瞬时一跃而起。而后突然在半空中转身俯冲，一把剑直接指着紫男子的面门而去，这是杀招中的杀招。

　　“出云剑”宋无明浑身一凛，忙用右手把沈焱往前推了几步远。沈焱被他推得是猝不及防，等他站定了，再回去看，只见白衣男子正狼狈地用剑支撑在地，而那个蓝斗篷男子恢复了之前悠哉哉的笑脸模样，离开那男子的距离竟然比沈焱还要远。

　　本来拥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瞧见白衣少年使出了杀招，原本屏住了呼吸等着血溅当场的惨剧发生，如今看到这来势汹涌的杀招被蓝斗篷男子看似不靠谱的东躲西藏轻松化解，只觉得无趣。

　　围观的人群瞧着现在这局势，一边是深藏不露，一边又是个拼命三郎，看着不像有什么好事要发生。这凑热闹的心思就断了很多，于是人群开始渐渐散开。

　　“哦，原来是逍遥派的高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夫，幸会幸会！”那个笑脸模样的蓝斗篷男子气定神闲地与对面的白衣少年说道，哪里还能看到刚才的狼狈模样。

　　而白衣少年此时站在他对面，脸色涨得通红，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刚才用功过猛微微颤抖着，他抵在地上的剑也随着他的颤抖而发出嗡嗡的鸣声。宋无明给沈焱打了个眼色，沈焱知道宋无明是看那孩子明显江湖经验尚浅，既怕他聚力一招被对方轻松化解会想不开，又怕他还有什么致命的招数憋着想和对方同归于尽。

　　他上前一步用身体挡在了当事的两人之中，与此同时，宋无明顺势移动到了刚才露了身份的逍遥派白衣少年身侧，两个人合围着，是要把那孩子护住的架势。

　　对面蓝斗篷男人一看他们这动静，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说“你们两个是属老母鸡的吗，护了这个护那个？”

　　你可别不要脸了，谁要护你，沈焱心里吐槽，面上却只能好脾气地说：“那不是前辈您刚才说大家冷静点，不要动不动就舞刀弄枪吗？”

　　不等对方回答，宋无明也接着自亮身份，对着蓝斗篷男子和白衣少年子说道：“在下昭阳山庄少庄主宋无明，这位是沈贤沈大侠的亲传大弟子沈焱，两位看来是有些纠纷误解，我们愿意以师门担保为两位调解一番。”

　　那白衣少年听到宋无明的自报家门后，好像是有了底气，再次提起剑来，急着对他们两个说：“没什么需要调解的，你们也看到他的身法功夫了，分明是魔教妖人，我们名门正派见了，人人得而诛之。”

　　就是诛不之啊，沈焱心里叫苦不迭。只能嘴上给找补：“不不不，这位兄台与我们两个也是有过一些机缘的，曾经在魔教中人手中将我们救下来，在下可以用我师门发誓这位兄台虽然身法是奇特了些，但真真是个好人。”

　　白衣少年还要再争，只见宋无明上前一步，堪堪好将他挡住。而后双手抱拳，对着蓝斗篷男子浅浅鞠了一躬，“阁下您看这位小兄弟年纪尚轻，看来涉世也浅，无意冒犯到了，能否看在我们之前的一面之缘，高抬贵手，就此算过。”

　　蓝斗篷男子眯起眼睛，微笑着左右打量三人，笑而不语。

　　宋无明和沈焱见识过他的手段，都知道他全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这般温文尔雅，甚至于他越是微笑下手越是狠戾，于是崩紧了神经以防他突然发难。

　　两人这样戒备，心里依然是忐忑不安，即使面上不显，两人也知道此番即使合三人之力，要真的和那蓝斗篷男子动手也决计讨不到好处。反而是被他们两个护在身后的逍遥派的白衣少年，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气冲冲地只想着往前叫嚣，两人于是还要分神去注意怎么制住他，不让他冲动起头。场面僵持不下，好像连时间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突然，杀气消散。

　　这蓝斗篷男子不知怎的，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看你们两个说的，哎，我在你们心里是个什么样子啊，他不来对我喊打喊杀就谢天谢地了。”而后与上次一样，几个轻盈的点地后，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