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尘》小鱼粮

5、带血的佩剑

　　下山也照例是沈焱带着宋无明走。他一路不言语，只低着头赶路，对于身边的一切视若无睹。之前上山时沈焱谈起他的机关，宋无明就对这东西有些怀疑。现在沈焱这横冲直撞的样子让宋无明打心里担心他会不会有幸亲身体验下这机关到底是灵不灵。但所幸一路还算顺利，沈焱好似已经能凭借身体本能来自行选择合适的走位了。

　　而在沈焱眼里这些机关现在看来只觉得讽刺，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是半点用途都没有。

　　沈焱想着，不由望向对面的一颗翠松树，这是整个后山的主机关，只要掰动松树上的一根树枝，这后山便会风云变色，以这颗树为中心，开启五行八卦大阵，外人贸然闯入将会被困于阵内不得出去。当初为了造这个阵，他和徐了差不多将整个后山翻了过来。

　　想着想着，树下一颗看似普通的石头吸引了沈焱的视线，他走进。拿起那石头对着日头翻看，只见透过天光，石头外侧附着的一层植被竟然从里到外慢慢变成了红色。这个石头是他当初第一次下山历练时候从一个偏远雨林中带出回来的，徐了当时看了喜欢的不行，强夺了去。从此以后几乎是随身携带。

　　小师弟！

　　他在引自己到这颗树附近。

　　“宋无明，你看看这棵树另一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暗号？”沈焱指着树的另一边，示意宋无明去查看。

　　“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小师弟留了个石头引我过来，应该是有信息留给我。”说话间沈焱便看到了树上刻了树杈的模样，旁边是一条横线。这是他和小师弟之间的暗号，他们给每一颗附近藏有机关的树都编了代号。

　　是小师弟在指路让他去找下一颗树。

　　两人顺着暗号在树林内奔走，徐了指的路线曲折诡异，有时只是一闪到侧边，有时又是长途奔袭，几乎是在整个林子里绕。这样折返奔走几次，宋无明简直要苦笑了。按照这个绕法，纵然能把脏东西甩开，他和沈焱也要交代大半在这里。

　　“你这师弟，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这就受不了，你还没真见到他老人家呢。”

　　“他们都说他像我，烦人！”沈焱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好像自从看到了徐了留下的记号，那属于活人的气息又慢慢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不像。”宋无明总结到。

　　沈焱也不去管他，独自在前面的树上寻找着，然而的树上却再也没有提示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沈焱说“应该就是这里了，他最终要我来的地方。”

　　“但是他没有留下记号，也没有其他提示内容，我们怎么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宋无明环顾四周，这里位于后山的边缘地带，几乎就是山崖了，而提示却在这里断了。

　　“一定就在这里附近，他不能指向很明确，以防被人知道，那只能是我和他知道的地方。”沈焱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沈焱说着指了指山下。

　　“你师弟跳崖了？”宋无明不耐烦他打哑谜，随口敷衍道。

　　沈焱也不与他计较，趴在山边对着下面看，招手示意宋无明跟着他指的方向看。

　　“这半山腰里面有个洞，我小时候过来玩，就是在这个洞里发现了我小师弟。”

　　宋无明跟着沈焱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洞口。只见着洞口周围并没有什么能接着人的平台。要进入那个山洞，只能靠着个人轻功，在下坠时候找准时机，用脚尖撞击山壁，翻身跃入洞口。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尚且有一定危险性，别说是小时候的沈焱了。

　　什么样的小孩子才会没事喜欢趴着悬崖玩，什么样的爹妈会把孩子放在这种岩洞里，宋无明简直不知道该感叹沈焱心大还是徐了命大。在他还在感叹的时候，沈焱已经一个翻身，消失在了悬崖边缘。宋无明看着他猛然不见了，心中一惊，果断跃身翻进了洞口。

　　洞里，并没有人。

　　“到处看看吧，你师弟可能在这里留了东西。”宋无明看着沈焱掩饰不住的失落模样，忍不住出言相劝。两人顺着洞口一路往里面找去，终于在尽头，发现了一把佩剑。

　　“这是我师父的佩剑！”沈焱说着慢慢拔出那把剑，只见剑身寒光大盛，待到沈焱完全把剑拔出后，只见剑尖部位隐隐渗着血迹，在昏暗的山洞里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沈焱望向宋无明，只见对方眉头轻皱，似有不解“这血迹只有剑尖一侧才有这么一点，如果用来伤人，这伤口也确实太浅了点，你怎么看？”

　　沈焱沉思了片刻而后道，“来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我师父下毒，定然是武功高强，不说我师弟能不能伤了他，就是他的性子，也不可能贸然出手，这个应当是师弟留给我的信号。”

　　“既然他拿到了你师父的剑，那说明他早于我们看到了山上的那个情况，甚至可能事发的时候他就在场，所以他会不会是在提醒你他知道的事情？”宋无明对着剑来回查看，然而除了剑尖上的那点血迹，这把剑身上刻着沈贤名字的佩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师父的剑上沾着血，师弟是想对我说师父是被人所害？”沈焱听了宋无明的话自言自语到“不对，这事情我们两个来之前就推论出来了，师弟费尽心机不可能只是为了留这么浅的信息给我，一定还有其他什么。”

　　“这事太过复杂，怕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我们还是先下山再说吧。”眼见着沈焱陷入了沉思，宋无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沈焱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仔细收回了剑，郑重握在手上，两人按照原路翻身上去。

　　和刚才下山失了魂的样子不同，这次沈焱一路上警惕非常，恨不得将沿途的花草树木看个遍。

　　但直到了山脚下，也没有再次出现什么特殊的暗号或者物件。到了这时，沈焱也不得不承认，小师弟留下的暗号彻底消失了。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下却是一片茫然。

　　两人按着之前计划的路线，慢慢往山下的小镇走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宋无明开口问。

　　“不知道，可能去找我师弟吧。”沈焱没什么起伏地说道。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我只想找到我师弟罢了。”

　　“你不想追查你师父和你满门的死因？灭门之仇也不报了？”沈焱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宋无明的预料，简直让他有些惊奇了。

　　“不想，没什么兴趣，知道了原因，去报了仇又怎么样呢，师父和师弟也回不来了。”沈焱停顿了下，望向神色复杂的宋无明，此时对方看他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沈焱讲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样子。

　　“但这只是我的想法，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由得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了。徐了留下师父的剑消失了，你说，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

　　“他必定是去追查真相了，所以你要找到你师弟，还是要查清楚这件事！”宋无明像往常一样总结式地说道。

　　“是的。”沈焱任命般地点了点头。

　　“你既然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不如和我一同回昭阳吧。毕竟你这里的线索几乎全断了，我那场半调子的婚礼，现在看来是唯一还有希望找出破绽的地方。而且邵阳可以说是我的地界，盘查起来也方便很多。”

　　“绕了半天，宋公子，你还是要把我捉拿归案啊？”沈焱好笑地望向宋无明。

　　“坦白说，我见到的这些都不值得让我相信你。这一切的一切，如果它们都是有关联的蓄意为之，你依然是最大嫌疑人。”宋无明用一种毫无生气的语气陈述着，而后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相信你。”

　　这回轮到沈焱面露惊讶了，两人相处了短短几天，这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大少爷那不近人情的样子他可是从头到脚感受了个遍。沈焱甚至有时候暗暗感叹自己是无意中解救了医仙谷的小姐，和这样宛如活死人一般的男人共度余生，那余生要多么乏味啊。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刚才对他说了句什么？我相信你。沈焱有点后悔今天早上在山顶上的走神，不然他一定要先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所以？”沈焱有些疑惑地看着宋无明。

　　“所以你和我回去，我们一起将这个事情查清楚。”

　　已经是傍晚时候了，夕阳从宋无明一把骨头似的身体上照射过去，将他的影子拉得更细长。沈焱第一次打量宋无明的样子，他的脸上也是半点肉都没有，像是一层薄薄的皮贴在骨头上，而他的眉骨很高鼻梁又挺，显得整个人轮廓深沉，看不清楚眼睛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