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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冷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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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丫接着枝丫的桃林里,何繁已经从雪扶桑被热气蒸成了一朵小红花。
他一边吐着热气,一边拿着刚从小老板那借来的迷你风扇怼脸狂吹,但这点风远远不够。
方才两人一路顶着暴晒,花了十多分钟才从土石铺成的乡间小路上各自骑车晃到山脚,又弃车爬坡到半山腰,此时他眼睛都痛苦睁开。
“原来你的建议是出于好意,是我不识好歹了。”仿佛丢了半个魂儿,何繁蔫声蔫气的。
但看小老板提着筐走向另一棵树,他又赶紧打起精神跟上去给人吹风。
他一路说了不少话,小老板的回答基本都是——
不予回答。
少数几次开口也是冰冰凉凉的,仿佛饮下一口冰泉,吐出冷汽来。
何繁忽然怀疑自己有点抖M倾向,否则他怎么都不觉得眼前这个人无趣,反而人越冷淡自己越想逗他玩呢。
他以前也没这么自来熟啊。
边思索着,他偷偷打量起小老板单薄瘦削的身影。
虽然带着草帽,但目测头顶才及他肩膀,皮肤透白晶莹,血管清晰可见,整日在烈日下忙碌,却并没有被晒黑的痕迹,像极了一片漂亮而神秘,透明度百分之三十的气质霜花。
噢不,也没那么冰,稍低于常温的冷花比较合适。
没法和冷花比,何繁受不了太安静,他抬头打量周围的山壁。去年来买水果的时候,听说花明乡最高的山叫金字山,应该就是这座了。
他刚站在山脚看也确实形似金字塔,只不过塔秃,而花明乡这座山发量密集,绿木葱郁,完全看不见其中山道。
怪不得传言有个村民在山上放牛时,看见过黄鼠狼和野猪出没。
何繁初听还觉得夸张,现在又有些将疑将信,于是回头向身边这位本地人求证:“哥们儿,山上是不是真有野猪?你见过么?”
这回一直沉默不言的花尽动作微顿,终于开了金口:“我爷爷见过。”
“原来传言里那个放牛的村民就是你爷爷?”何繁一双桃花言微睁。
这就有点巧了,他琢磨着,当事人的孙子就在眼前,如果能顺便打听点素材回去,何女士应该能忘记今天早上将他赶出来的原因,放他进门吧。
于是,他拿着小风扇凑近了伺候:“那爷爷有描述过长什么样子,体量多大么?”
花尽:......
上一次遇见这么自来熟还话痨的人,还是在上一次。
而自从经历了上次那件让人眼前发黑的事,他一直在尽量避开这种一上来就自说自话的哔哔机,没想到今天还是又碰到了。
要不是为了能帮玉祖多赚点收益,他一路上根本不想应一个字,毕竟每应一次这人就更来劲。
没等来理睬,何繁也不奇怪。因为虽然认识不过两小时,但对于这朵小冷花时开时闭的作风,他已经快习惯了。
只是从侧面注意到小冷花眉眼微微蹙起的表情,令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我看你在果市一直盯着那个人,你是不是也——”
“诶?天怎么突然黑了?!”
花尽摘果子的手倏然停下,他刚才还以为眼前泛黑,是被这话痨客人烦的,听到人喊起来才明白不是。
一下子陷入黑暗,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茫然抬头想看看什么情况,但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丝微光从眼前晃过。
于是眼睛下意识跟着光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话痨客人点开了手机电筒。
反应还挺快。
花尽也想把自己的打开,却听话痨客人的声音忽然沉了沉,用之前没听过的正经语气说:“这天不知道要黑多久,你的先别打开,留着电。”
“我们先在这等......嗯?这个味道......”
没等他话说完,花尽也嗅到了一股泥腥味,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花烬那条转自玉祖的嘱咐,说:“要下雨了。”
“啊?”何繁懵了:“我妹说不会——靠!说来就来!”
啪嗒啪嗒的骤雨猝不及防砸下,第一滴就砸在何繁那过分好看的鼻梁上,应了那句传说中的老天爷都嫉妒。
他抱起箱子,带着光下意识躲进了一棵枝叶茂盛的桃树下面,回头一看,发现小冷花居然还傻站在原地?!
他在远处莫名其妙地问:“喂!你干什么呢?还没打雷,先过来躲着!”
谁知这朵小冷花又合上了花苞,没搭理他。
这人怎么一阵一阵的?何繁忍不住腹中牢骚。
算了,谁让他的水果命脉还掌握在人手上呢,既然人有自己的想法,不听劝就不听劝吧。
然而刚腹诽完,就听小冷花的声音穿过雨帘:“现在下山吗?我车上有雨衣,够遮住你和桃子。”
花尽考虑的是现在赶紧下山,山路没那么湿滑,他的雨衣很大,一个人加一筐桃子还是护得住的。
至于他自己,他家离得近,淋回去也没什么。
但何繁望着雨中少年一动不动,逐渐缥缈雾化的身影,微微蹙起了眉。
原来在想办法?
那也没必要非站在雨里想吧,这朵小冷花还真是奇奇怪怪。
“够遮住我和桃子?那你自己呢?”他敏感地抓住小冷花话里的字眼。
闻言,花尽朝他那边似有若无的光线眨了眨眼,说:“我有帽子,等雨小了就下山,你到了可以先在我的棚里避雨。”
“行,那我先带桃子走了,一会儿来......哎呀不行!树也挡不住了!”
何繁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点头,正要说一会儿来接他,但话没说完,就被骤然穿过桃树的大雨敲了一脑袋。
凭这雨势,别说小冷花在这避不了雨,就是他现在冲出去,他那脆弱的纸箱估计也抗不到山脚,就会被浸泡成一滩软皮。
所以他只好无奈地打消下山的念头,转身扫视附近的山林,忽然灵光一现:“听凡姐说你们村的人逢年都要爬山,有热心村民在山里建了个棚给中途休息,在这附近吗?”
“......在。”
“那我们去那躲!”
*
漆黑潮湿的山路上,冷不丁阴风一吹,何繁打了个寒战。
他打着光走在前面催促某个龟速前进的人:“哥们儿,我觉得咱们可以稍微快点,你看呢?”
身后没动静,何繁倒不觉有异,这一路上花尽存在感极低,他数度怀疑回头,却又发现尾巴还在。
得,总之这朵小冷花是个张口难。
他腹中暗哂,但还是忍住白色衬衫湿成半透明,皱皱巴巴贴在背上引起的不适,埋头继续陪着这位慢慢走。
树林里比外面更黑的唯一好处就是雨势稍小,部分树木密集的地方甚至能将如倾的雨水完全挡住,只渗下从某些不堪重负的叶片上滑落的几滴。
“啪嗒”又一滴摔碎在鼻尖。
何繁:......
他感觉这雨和自己的鼻子有仇。
不过这一砸,反倒让他因为忧心会跟野猪,或者其它不明生物狭路相逢而紧绷的神经松缓许多,脑子得了清明开始运转。
脑海里无意识涌进了一些碎片,何繁百无聊赖地翻看,意外竟全是有关那朵小冷花?!
这还不是重点,记忆碎片从下午那场雨来之前,一直快进到他最后一次注意花尽,令他恍然察觉其中细节。
眉眼下视,不看人。
走路左右偏斜,不走直线,虽然不明显。
好几次踉跄。
下雨之前一切正常。
不对,应该说是天黑之前一切正常!
难道......
何繁墨眉一跳,某个答案在心里一闪而过。
电筒的光线最多在方圆四五米内视物清晰,再远就糊成墨人,于是他默默减速。
一减。
再减。
过了半晌,就差直接停下来等了,还不见人跟上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
白光“唰”地照向身后。
靠!人呢?!
山路上空空荡荡,除了路边长歪的朦胧黑树,和自叶隙坠落的碎雨踩在上面,哪里有其他半个人影。
他瞳孔骤然睁大,整个人惊骇得汗毛倒竖。
是因为突然少了一个人,也是因为这条阴飕飕的山路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靠靠靠靠靠靠靠!何女士书里的妖魔鬼怪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了!!还有,还有那头野猪!!!它可千万回家躲雨去了,别在外面浪啊!!!!
一颗心被他怂到反复离家出走,刚刚那个冷静分析的靓仔已经不复存在。
泥路湿滑,他逼自己目不斜视,硬着头皮独自在山路上疾走。
结果一拐弯瞥见一抹糊成碳条的雾影,正从远处另一个弯拐上来。
他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下,心道还好,人没丢太远,不然出什么事他可说不清楚。
不过看上去,这段路比他下来时那段还要长要暗,近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反倒是远处漏下几点天光,看得稍微清楚一点。
小冷花的腿也不短,能被甩这么远,基本已经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思索着,他加快步子过去扶人。
但没走几步,路边的矮树丛里突然闪出一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