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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雪扶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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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一位嗓音悦耳,轮廓温柔的白衫少年。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其中几个小姑娘看迷离了眼,挤到近处打量,原地就对着他微分碎盖下深邃似潭的眉眼,高挺精致的鼻梁,以及他俊美五官所配合呈现出的温柔笑容,春心萌动起来。
不过事实证明,再靓的仔在人怒火浇头的时候,也豪无用武之地。
老板娘被寸头最后那一推在竹条编织的簸箕上刮花了手臂,白色刮痕在她黄皮上尤其扎眼,她此刻气得想杀人,但一想到刚才和寸头纠缠时无意间看到的某样东西,又不得不压下火气。
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家,所以头也不回地赶人:“滚!老娘要收摊了,不卖!”
少年探手挑选的动作一止,抬眼惊讶道:“诶?姐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耳朵是不是——”老板娘心急如焚,转头欲骂,却被来人的桃花面生生堵了回去。
她短暂征愣了一下,随即计上心来。
就见她宛如一朵新□□的花咧开了嘴:“哎哟?小伙子,你这长得有点像啊!”
众人再次齐齐打量起少年,长腿白皮儿,就一城里来的小帅哥,能像啥。
“忙呢?”何繁如墨洗过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声音洋洋盈耳,满含笑意。
老板娘也笑得更灿烂了,但想到什么,脸色又陡然沉下来,冷哼道:“说一年来一次就一年,你有没有点良心?我那些精品水果都喂猪了?”
何繁当即语塞,确实喂了猪,何璇那只小笨猪。他眯着眼给自己找补:“我的错我的错,这不要上学嘛,姐。”
“哦,那你们学生是忙,听说寒暑假还得补课。”老板娘自然知道,只是面上不冷不热,心里却别提多高兴了。
然而眼下即便高兴,也只能悬着心高兴,所以她趁势对准备寻找机会开溜的寸头松了口:“算了,老娘今天心情好,懒得和你计较,你滚吧!”
后者便如临大赦,灰头土脸又满脸悻然地跑了。
吃瓜群众见一方当事瓜跑了,也各自散去,只余几道花痴视线时不时飘向这边。
老板娘紧绷许久,这才走到椅子旁边,浑身发软地瘫坐下去,长长吐了口气。
何繁注意到她反常的动作,奇怪道:“怎么了姐?你刚可没吃亏吧。”
老板娘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后怕:“唉~吃亏是没有,但差点吃刀子啊。”
“刀?”何繁低声惊呼:“你看到他带刀了?”
老板娘往寸头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语速迟滞,似在回忆:“八成是,他最后推我那一掌,袋子被荡了一下,我看见它上面凸出了一个很像菜刀的形状。”
怪不得老板娘这火辣的性格会突然轻易作罢,若是自己和她不熟,刚才没人和她配合,还不知道她要用什么借口收场。
也幸好她没来得及编出什么蹩脚的借口,否则以寸头的警惕性就该怀疑了,届时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何繁一边飞快思索,一边伸手去挑水果,还顺便安慰起吓坏的老板娘:“应该是刚从镇上赶集回来,买的菜刀,你别太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老板娘忐忑不安道:“我刚刚一直在想,那个打中他手的人,为什么之前没动静,偏偏在那个时间出手,会不会是看出那厮想拿刀......”
何繁也这么认为,但他不能说出来,也必须阻止老板娘往这边想,以防她想起那件事,受到刺激平添乱子。
他努力想出了一个乍一听没什么破绽的理由:“好了,别想太多吓自己。你想想,你们俩距离最近,你都没看清,那个人怎么会知道他带着刀?估计就是看不过去了,才动的手。”
“嗯......也对,那应该是我想多了。”被他这么一说,老板娘觉得很有道理,苍白的脸色也逐渐缓和。
那厢,花尽拧眉目送寸头消失在果市尽头。
他刚才没同众人一般将心思放在那对寒暄的姐弟上,而是一直留意着寸头的一举一动。
从这场闹剧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寸头反复去护那只黑色布袋的动作。
但凡他神色举止正常一些,花尽只会觉得他是上隔壁镇赶集买了一块凉粉或者豆腐,怕被人碰坏才一直小心护着。
可惜他没有。
而就在叫姐姐的那位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时,花尽又看见寸头在此时下意识搂了搂手里的环保袋。
但寸头没有低头,自然也看不见环保袋的底部,在他的动作之后,渗下一滴红色液体,砸进土里。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将花尽的心神拽回隔壁棚里的姐弟二人身上。
“啧!别挑那种!我跟你说,你别看那些血红血红的,吃起来多半酸。”老板娘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何繁站在她对面,可怜巴巴地按揉被拍红的手背。
“咯,选这种有麻点子的。”等老板娘帮他从簸箕里挑出几个苹果来,他才无奈地点头“哦”,一副学废了的模样。
挑水果的重任移交出去,何繁百无聊奈地打量四周,乍一转头,耳边的风声都安静下来。
不巧,跟隔壁来了个对视。
一个来不及反应:......
一个眼里冷嘲之意还未敛尽:......
“看什么呢?教你的听到没有?”见他愣神,老板娘不满道,跟着看过去。
对面伞下花尽已经撤回视线,正低头划弄手机。
“叮——”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男子杀死妻儿分尸后疑似逃往此地#
若是平时花尽肯定不会看,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至少对于敏感值偏高的他来说是这样。
他一边容脑子里的影像飞速倒带,一边点进推送。
“近日,乌有市发生一起恶性分尸案,据警方多地协同调查,嫌疑人乌某最后一次露面在上梓县附近。据目击者称,犯罪嫌疑人乌某身穿黑色汗衫,身形.....”
花尽没再看下去,描述再多,也不如中间一张嫌疑人照片配图来的醒目中用。
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不过那点陌生是不知逃了多少天饿出来的。
可惜,人已经溜了。
花尽又扫了一眼寸头离开的方向,不出意外,在这里一闹,寸头应该会赶紧换地方,因为保不准刚刚就已经有人认出来偷偷报过警了。
不过,他袋子里装得什么东西在滴血呢?既然是几天前犯案,总不会是人。
现在多想也无益,以防万一,花尽分别给玉祖和爷爷去了电话,以村里混进了猖狂的小偷为由,让他们在家注意安全关好门窗,其他没多说,怕老年人担惊受怕,接着又拨了警号。
“你认得他?”老板娘下巴戳戳隔壁方向。
何繁望着正在打电话的少年,摇头否定。
“那你盯着那边看什么?”老板娘别扭道:“别看了。”
“怎么?”听老板娘语气不对,何繁不解地看向她。
像是被问到什么很避讳的事,老板娘说起来连连撇嘴:“那娃他爸是个精神病,咱村的人提都不想提,路上遇见都绕道呢。”
何繁没追问,反倒先抬头扫了一眼头顶的果棚,问:“那你还把摊位摆人旁边?”
老板娘老脸一红:“那不是我起晚了,没办法嘛。”
何繁笑笑不说话,继续盯着老板娘选苹果,好一阵过去,才忽然冒出一句:“就因为他爸?”
又问:“那关他什么事?”
老板娘捡果的手稍顿,叹了口气继续挑看:“确实不只是因为他爸。”
不知道这小子今天怎么就八卦起来了,所幸提都提了,她想了想凑近何繁耳边,小声道:“听说,他——”
花尽趴在车座上闭眼冥想,没几分钟,就有客人逛到摊前。
“水蜜桃这么便宜呀?哎哟,还好漂亮的嘞!”
筐身上贴了价格,客人很中意,问他:“小伙子,酸不酸呐?”
花尽下意识摇摇头。
客人没等到回答,抬起头来看他:“啊?”
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摇头人家是看不见的,答说:“不会。”
过了两秒,又有些不太熟练地补充:“甜,甜的。”
那客人倒也爽快,说是家里俩小孩都喜欢吃,就索性要了一筐。花尽全程安静听着不说话,客人就当他内向,也不介意,走前还乐呵呵地说,好吃会再来光顾。
重新坐下,花尽看了眼隔壁。
人都走了,老板娘应该又进去睡觉了,摊前恢复成门可罗雀的光景。四周静下来后,他这里的生意似乎变好了,还没回头,余光瞥见摊前又停下一位客人。
此人两腿修长,黑裤白衫。
白鞋。
花尽脑子里“咕嘟”冒出一个词,黑白相间。
又“咕嘟”冒出一个四脚形象,他们家毛色黑白相间的花葵。
“甜甜的?”虽然声音好听,嗓音里还带着笑意,但这位黑白相间的客人一开口,就有那么点搞事的意思。
花尽感觉略微耳熟,转头一看,只见来人白得像朵雪扶桑,笑起来更像。
果然是叫漂亮姐姐的那人。
不过方才对视的尴尬犹在,花尽不清楚这人有没有看出来,难免不自在。
“抱歉,刚巧往这边走,不是故意偷听的。”何繁见这位年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老板不吭声,以为他介意自己学舌,毫无诚意地解释道。
因为,他个腹黑坏胚确实是临时起了逗人的意思,不是故意偷听,却是故意学的。
不过他没想到花尽压根没在意这三个字,也没介意他充满挑畔的话,还任他伸手在为数不多的水蜜桃筐里挑水果。
何繁自觉没趣,拿起一颗最漂亮的问价:“多少钱一斤?”
花尽:......
他琢磨人果然不是天生完美的,这人脸能看,声音能听,耳朵好使,但眼睛瞎。
半晌没等到回答,何繁疑惑地冲他偏了下头:“嗯?”
花尽憋了半天忍住了吐槽,想着要早点回去,问:“买吗?”
“啊?”对方的答非所问让何繁始料未及,宕机片刻才回道:“哦,买!当然买!可是老板,你还没告诉我价格。”
花尽点点头:“10块。”
这良心价格让何繁忽然生出一丝先前逗弄人家的愧疚,当即弥补过错似的夸起来:“难怪你摊在最末,卖得却最快,这果市里没有更良心实恵的价格了。”
想到入口那家28一斤的桃子,以及老板娘的话,何繁默默腹诽,要不是一众乡邻对这位敬而远之,他恐怕早就被教育了。
奈何对方没有应承下这顿夸,何繁抬头同他对视一眼,说:“对了,我想多买点,我妹妹是个吃货,但这筐里剩的不多——”说着,他往即将见底的啤酒筐里看了几眼,疯狂暗示。
谁知这位小老板是个特立独行的,就不爱走寻常路。
就见他拇指指着果市入口的方向,说:“别家有。”
何繁:......
第一次见把客人往别家推的,还是那些不待见自己的别家?!还是用一副真诚的眼神?!!
这可把何繁整纳闷了,这小老板看着明明很想卖,但又好像不想卖,他搞不懂。
也不想搞懂了。
天气越来越热,但凡裸奔在太阳底下的人都不会太有耐心,所以何繁直言了:“算了,我明说吧,我想去你家地里看看。”
花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