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暖橙》高向宁

2、助攻

　　“上车，上车，麻溜地上！”
　　“有八倍镜吗？四倍镜？自己留着吧。”
　　“谁说我瞧不起四倍镜？你刚来吧你，没看见你姐已经有四倍镜了么？还是你以为两个四倍镜就是八倍镜了？”
　　“为什么不开摄像头？因为不想开呗……对啊，别说一个礼拜 ，一年也可能，不开就是不开。”
　　“不开摄像头的日子里人少了一半？你确定不是寒假结束，要开学了，大家都在赶作业？”
　　……
　　四周刷成粉红色的墙面，黑色的软皮椅子，桌子上一台电脑，键盘发出的光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整个氛围很电竞。
　　胡锦兮日常直播，麻溜地游戏操作，麻溜地嘴皮，对于直播间来说除了不开视频一切都很日常。然而，对于本人来说，太痛苦了：鼻子肿地高高凸起，缠着白纱，一侧耳朵同样包着白纱，另一侧耳朵插着白色耳机，一旁头戴式耳机孤零零地躺着。
　　非常狼狈，这样的狼狈已经是第七天了。

　　胡锦兮是一名星空直播的吃鸡女主播，游戏名猫兮兮。
　　从幼儿园到大学，她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得文文静静，成绩优异，听话懂事。当然，胡锦晨对他姐的评价里，除了成绩优异认同之外，其他不敢苟同。大二，胡锦兮交了一个学渣男朋友，学渣男朋友酷爱玩游戏，尤其是吃鸡游戏，胡锦晨觉得他姐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跟着去玩吃鸡游戏，说是为了有共同爱好。爱情，真让人盲目。可恶的是，只肯自己玩，不肯带他玩，说是这游戏小学生玩不了。
　　当时，他看了看书本上那句：声音不能在真空中传播，再看了看书本的封面，物理，八年级上册。
　　他小学生？他八年级了好不好？都学物理了好么？
　　学习生涯又多了一门不及格。
　　大三，分手。胡锦晨以为他姐会从此卸载吃鸡游戏，回归正途。结果，他姐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开启了吃鸡直播。当时他住宿，没有手机，看不了直播。
　　一开始直播间人气低迷，会玩游戏的人太多了，玩得好的也不少，怎样才能在佼佼者中脱颖而出
　　胡锦兮花大价钱买了个摄像头，自带美颜的那种，打算成为吃鸡那波里最好看的女主播。退一步讲，就算进不了吃鸡频道，说不定能在美女唱歌跳舞频道里占据一席之地，她可是校花！
　　最后万万没想到，她是因为一个摔跤红了！
　　当时，她哼着小曲，在吃鸡的最后关头，跟对方1vs1，本该是紧张而安静的，这让直播间里稀少的看客，忍不住发了个弹幕：别唱了，安安静静吃鸡不香吗？她瞥了眼弹幕说；哎哟，终于有人发弹幕了，激动。说着往前搬了搬椅子，继续说：为了这条弹幕，姐姐我也要给你表演个吃鸡。别紧张，就这局，吃鸡轻松得很。
　　游戏里双方同时看清了彼此的位置，胡锦兮利索开枪，桌子下的脚习惯性往前踢了踢，她忘了开播前她往桌子下放了一箱方便面，她忘了前一秒把椅子往前搬了搬，所以自然而然地，她一脚踢在了箱子上。另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不着力，以至于整个人向后仰。
　　学校宿舍的椅子没有靠背。
　　砰！
　　连带椅子摔在地上，四脚朝天。
　　游戏里：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满屏弹幕：哈哈哈哈哈……
　　之后，被一个直播间粉丝剪辑成短视频发布在当下火热的短视频APP上，一夜爆火。
　　这不如愿，成为了吃鸡频道最美的女主播？
　　大四临近毕业，老妈帮她介绍了一份工作，胡锦兮推三阻四，实在瞒不过去，才让她爸妈知道别人眼中的孩子早就长歪了？
　　但歪得，让她爸妈懒得掰直。工资比自己介绍的工作高出好多倍。青春饭？几年赚满了别人几十年的工资，提前退休也没毛病。
　　儿孙自有儿孙福。
　　想得开得很。

　　胡锦晨看了看时间，北京时间晚上10点整，自家爸妈已经睡着了，他姐还有一个小时下播。他穿着毛绒绒的睡衣睡裤，脸窝在睡衣里，趴在自己没写完的两本寒假作业和无数张试卷上，卧室门大开，听着隔壁他姐的直播声音，想怎么追男人。
　　他从来没有追过男人，但是，追他的男人和女人一大把。
　　他们是怎么追他的呢？
　　不对，不可行，他们要是成功了，他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母胎solo。
　　失败者的伎俩，没什么好想的。
　　也不对啊，借鉴还是可以的。
　　只是，还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男人，有没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你在干嘛呢？这几天游戏都不见你玩。”胡锦兮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口。
　　他回转身，两只手重叠放在椅背上：“姐，你直播结束啦？”
　　“今天提前一个小时开播，自然提前结束。贺医生建议我不要熬夜。”
　　“你不是说晚睡晚起不算熬夜吗？”
　　“这不明天早起拆线，要早起。”
　　胡锦晨犹豫了几秒：“明天我陪你去？”
　　“不用。”胡锦兮拒绝的干脆。
　　“那你现在找我做什么？”没等回答，继续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听到这话，胡锦兮短促地低嘲了一声：“呵…”
　　胡锦晨右眼皮跳了跳，只听他姐说道：“晨晨啊，贺医生22岁在M国Y大医学专业本硕博连读毕业，23岁回国成为星光美容医院最年轻的股东之一。他是圈内公认的天才。”
　　胡锦晨迷茫：“所以呢？”
　　“你一个高三的学渣，想去泡一个天才吗？”
　　胡锦晨很认真的求教：“泡得到吗？”
　　胡锦兮提醒：“你们相差7岁。”
　　“我又不嫌弃他老。”
　　她不是这个意思。
　　“难不成他还嫌弃我小？”
　　她更不是这个意思。
　　这份难能可贵的天真。
　　胡锦兮内心叹了口气：“明天你陪我去吧。”
　　“好的，姐！”见他姐要离开，问道： “等等，你好像很了解他，他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胡锦兮回忆了跟贺医生同事的聊天，说：“据说在M国的时候有个男朋友，回国之后分手了，现在单身。”
　　一下子解决了困扰自己的问题，开心道：“知道了，谢谢姐，姐姐最好了！”
　　胡锦兮拒接这张好人卡，连忙摆手：“别谢我，我不好。要是让咱爸妈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喜欢男人，往后跟姐姐一样要直播，我也不会好过。”
　　他们处在经济发达的城市市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并不少见，他完全不在意：“不会的，咱爸妈最好了。”
　　“你姐最好还是咱爸妈最好？”
　　“你们都最好了！”
　　“呵…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作业完成了吗？”
　　“姐！”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晚安。明天八点出发。”
　　“没问题！”今晚一定是美梦啦。

　　天空蓝的清澈，白云寥寥，前面的路宽阔而顺畅。
　　胡锦晨副驾，唱着歌：
　　“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
　　……
　　胡锦兮开车，不作声。车内回荡着清唱的旋律，很好听，轻松而愉快，让她的心情变得分外好。
　　想到胡锦晨在贺医生办公室里，那句：你觉得我旺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瞥了眼胡锦晨，天庭饱满，鼻梁高挺，嘴巴薄薄的颜色红润好看，高高大大的身躯窝在她的mini里真是委屈他了。
　　此刻，他自己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怡然自得。
　　她看着倒是挺旺的。
　　那天从手术室出来，他笑着说：“你变成猪头了。”吃了她一个爆栗，揉着脑袋再抬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红通通，逞强说：“你把我眼泪都快要打出来了。”
　　紧接着，一日三餐清汤寡水，头戴式耳机变成了耳塞式，还要多此一举交代：戴一只耳朵就好啦……
　　一曲结束，车内安静。
　　“你怎么不唱了？”
　　胡锦晨：“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
　　那扇门不隔音？她回：“你有什么我不知道，姐弟间的心有灵犀。”
　　“有两个代沟，还能灵犀啊？”
　　“这不就有了么。”
　　“我姐真好，知道弟弟喜欢，马上打听清楚贺医生单身，超级无敌助攻。”
　　“马屁就不用了，你想我干嘛？”
　　“什么马屁，我说的是真心话。”
　　“行，然后呢？”
　　“嘿嘿嘿，接下来，我要怎么追？”
　　贺医生，她可看不懂，他家小子喜欢么就去追追看，追不到么也好快点死心。她回：“自己追去，追不到可以来我这里哭。”
　　“呵呵，怎么可能有我追不到的人。”
　　“你一高三学渣，拿什么追？”
　　“脸。”
　　……
　　颜值确实可以锦上添花。
　　这个锦嘛……就是胡锦晨的锦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贺医生今天本来放假，应该只要给你姐拆个线。”
　　胡锦晨猛地坐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撞上了车顶：“好疼。”
　　“怎么毛毛躁躁的。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据说贺医生的前男友也是一个天才。”
　　“我对他前男友没兴趣。这算什么坏消息。”胡锦晨不敢苟同，人要往前看，老看别人之前的事有什么意思。
　　“行吧。”

　　车停在地下车库，电梯上一楼，是同一个前台来迎接的。
　　前台看见他们两人迎上来，比上次多了点人情味：“今天拆线，弟弟也陪着姐姐，你们关系真好。”
　　胡锦晨拎着他姐的包：“当然啦。”
　　“挺好挺好，贺医生已经在等了。”
　　同一条路，走到一半的时候，胡锦晨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看到的黑衣女子，是老妈追的一部宫斗剧里的宁皇后，现在很火的样子。原来明星也到这边来整容，难怪搞得神神秘秘的。
　　走到底，右拐敲门，就是他家贺医生的办公室了。
　　“进来。”
　　熟悉的白桃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