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外锁韶阳》曳紫清风

30、我哪敢麻烦他

　　鹿虞赶紧摇头，“不行，他答应过会满足我一个愿望的。”

　　禣巽皱眉：“什么愿望？”

　　鹿虞咬着唇，为难地垂下了头。她想要商陆神君教她修炼仙术，来到神境这么久，她只能在这片地方打转，路都认不全，如何能找到鹿氏一族受天罚的缘由，更遑论改命。

　　她种出苍爻若是能救商陆神君的朋友一命，便可以央求他教她仙术。

　　禣巽见她沉默，沉吟片刻，施了一道法术，一只蓝色如巴掌大的风信鸟立刻飞了出去。

　　鹿虞见状，欣喜地朝他道谢。禣巽不再理会，起身回大殿。

　　一个神侍匆匆忙忙跑进来，双手递上一封信。禣巽拆开信纸阅毕，眉头拧了起来，“传河官来见我。”

　　河官秋明来的时候，正巧碰见商陆神君过来，二人一道进了祁天殿。

　　禣巽站在神境堪舆图前，看着图上的河流都成逆涨之势，原本细细的线条慢慢变粗。而北境的雪域正在南移。这幅堪舆图是活的，荼蘼境的变化都可以在上面显示出来。

　　“秋明，整个神境的河流都在涨水，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禣巽转身过来，神色沉静。

　　神境里的人和神虽然不多，但是还存在众多未知的生灵，河水暴涨会淹没很多地方，到时候那些地底下的生灵为了躲避洪水全部跑出来，势必会引起混乱。

　　河官秋明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境主，近来北边的雪域冰川有融化之相，雪水流淌下来造成河水大涨，小神已经派人去查原因，现在还没有结果。”

　　商陆道：“不只是河流逆涨，昨日我去了一趟棹容那里，据他所言，整个神境的植物都出现反季节生长之态，现下已经是秋天，花草树木却如春夏时节一般窜芽长高 ，他为此已经忙碌了好些时候，依然没法控制。”

　　禣巽抬手幻化出一片镜像，镜中花红柳绿，不少树木正在吐新芽。雪域南移，草木逆长，必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鹿虞在殿外等候了好些时候，才见商陆出来。

　　“商陆神君。”鹿虞迎上去。

　　“你找我，可是苍爻种出来了？”商陆立在阶前，逆着耀眼的日光看着鹿虞的发顶。

　　鹿虞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神君请随我来。”

　　二人走进伴犀阁的正厅，白玉花盆里一株三寸高的绿苗正在努力生长。椭圆而嫩绿的叶子时舒时卷，像顽皮的孩童在伸懒腰。

　　商陆快步走过去，在离花盆一步的地方停下来，弯腰认真打量，“这便是苍爻？”

　　鹿虞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叶子说：“正是，它刚刚长出来，想要开花，还得过些时日。”

　　“长得也没有很稀奇，本君搞不明白，它为何这么难种，偏偏只有你种得出来。”商陆直起身打量鹿虞，“可否说说你用了什么办法？”

　　“别人种不出来，只是因为种子被设了禁制。”鹿虞朝外面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猜测，先祖不想苍爻现世，应该跟凤凰族有关。我如今违背先祖的意愿让苍爻重新长出来，希望您能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它的存在。”

　　商陆自然明白，苍爻花可解祭海之毒，但是往往要用凤凰血来炼制才有效果。而如今祭海被囚的妖魔堕仙数以万计，所以苍爻一旦现世，必定会成为凤凰族的灾难。鹿虞能明白其中关窍，为凤凰族着想，他很是欣赏。

　　“你放心，此事只有你我和杳靖知道，我绝不允许两万年前的祭海之难再发生。”商陆竖起三根手指，颇为郑重地立誓，末了，他叹气道，“此事若是被传出去，于凤凰族，于你和荼靡境，都不是好事。”

　　可不是嘛，若是被世人知道荼靡境还有仅存的苍爻树，那这里必定不得安生。

　　“我明白，”鹿虞往花盆里滴了两滴药水，“所以这株树苗就拜托神君，找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种好了。”

　　商陆抬手一挥收下树苗，转而笑道：“多谢，你立了大功，随我一道去跟杳靖说说这个好消息吧，他一定很感激你。”

　　说着，不容鹿虞拒绝，商陆便施法带她前往邬离梅林。

　　梅林寂静，偶尔有黄雀在树间啼叫。这里四季开花，应该是被商陆施了法术。

　　“如今你种出树苗，我便要兑现承诺，可有想好要什么？”商陆拨开前面挡路的梅枝，信步走在前面。

　　鹿虞就等他这句话了，也不跟他客气，当即便说：“神君，我只有一个心愿，我想学法术，您能不能教教我？”

　　商陆转身看了看她，点头应下，“当然可以，不过修习法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你确定要学？”

　　鹿虞很坚定：“自然是要学的。”

　　商陆好奇道：“你如今是境主的神侍，为何不求他教？我想，他是很愿意教你的。”

　　鹿虞不懂他这句“很愿意教”是从何处看出来的，禣巽神君作为一境之主，虽然不见得每天有多忙，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去劳烦他啊。而跟商陆神君请教，只是公平交易，不存在求人一说。两相比较，自然是选择后者。

　　“境主日理万机，我怎敢麻烦他。”鹿虞心中想了很多，斟酌后说出了简单理由。

　　商陆轻笑，心中自有计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石门机关缓缓打开，天光投进昏暗的石道，两旁墙壁上的灯火有一瞬摇曳。

　　还未走近，一股夹杂着海水和血腥的气味就透了过来，鹿虞不适地皱了皱鼻子，扭头去看身边的商陆，他仿佛很适应这种味道，表情没有丝毫难受和意外。

　　“杳靖一定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吧。”她小声感叹道。

　　商陆侧眉看了她一眼，对于“很重要”这个词没有否认。自然是很重要的，不然也不会冒着被天地法则严惩的风险将杳靖藏在这里，更不会花那么多精力去帮他寻找解毒的办法。

　　走到石室最底层，夜明珠的光泽更盛，宽大的石床上盘卧着一条大青龙，长长的尾巴还拖在地上，布满光泽的鳞片上沾着血痕，那股咸腥的味道应该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听说非亲密之人，看到对方的真身是不礼貌的，鹿虞只瞥见一眼，便懂事地背过身去，不再多看。

　　“咳！”商陆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提醒杳靖，“来客人了，还不起来？”

　　床上的大龙缓缓睁开一只龙眼，待看清来人，这才抬起龙头，变成人身盘腿坐好，嘴里还埋怨：“带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换身干净衣裳，每次见面都这么邋遢，我不要面子啊……”

　　背身而站的鹿虞抿着嘴笑，这大龙还知道要面子呢，双手双脚被玄铁链子扣着，倒没见他要求解下来。

　　“这链子是为了防止我毒发的时候乱跑，自戕，要不然我早就要解了！”杳靖幽幽叹气。

　　鹿虞仿佛被点中穴道一般，突然转身看向他，惊奇道：“你居然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这叫窥心术，像他这样的龙妖，想听你的心声轻而易举。”商陆走到已经被打翻的石桌前，施法将桌凳恢复原位，这才撩袍坐下。

　　杳靖哼了一声，兀自整理起多日不曾梳理的长发，“今天怎么又带这小丫头来了？”

　　商陆跟鹿虞对视了一眼，将一盆树苗放在桌上，道：“我今天带来的可不是小丫头，而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杳靖目光直直地看向那盆树苗，喃喃自语：“紫茎圆叶，叶背带刺，叶面有绒毛……苍爻！”

　　“没错，这回你有救了。”商陆难得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愉悦的表情，“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鹿虞看看惊愕的杳靖，又看看如释重负的商陆神君，摇头说：“举手之劳，苍爻虽然种出来了，但是能不能安然长到开花还难说，索性我这里还有几粒种子，不如多种几株试试。”

　　商陆颇为赞同：“如此甚好，你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神君再借我几只花盆。”

　　商陆依言变出几只花盆，依次摆在地上。鹿虞取出荷包里的纳海真瓶，将土倒进花盆里，再在每只花盆里放入苍爻子。

　　杳靖忍不住下床，走上前来，铁链被带得叮铃咣啷作响。他有些不敢置信，“如此就能种出苍爻树来？”

　　商陆拍拍他，“你相信她。”

　　鹿虞放好种子，见这两人目光不离地盯着她，提醒道：“苍爻子有一层禁制，解开时冲击力很大，你们要小心。”

　　商陆点点头，“你只管做，一切有我。”

　　鹿虞取出匕首，在左边的中指划开一道口子，依次给花盆里的苍爻子滴上血珠。几个瞬息之间，所有种子开始闪光，禁制炸裂开来。

　　商陆瞬间出手，用灵力阻挡禁制的力道。鹿虞抬手挡脸，冲击力没有如约而至，倒是商陆在她面前倒退了几步，随后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怎么了？”杳靖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