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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许撒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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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法阵,殿中央有一个四方形的小高台,四周以白玉砌成,中央也有法阵,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最后才看到高高立在神台上的神像,神像大概有四米高,宽袍玉带的上神站在一棵歪脖苍松前,右手上扶做施法状,左手握着书册,再看他的脸,居然是带着青色面具的,看不出模样。
巧的是,他的脚边站着一只白鹿,跟鹿虞那只竟然有点像。
神像旁边还有一个独立出来的高台,上面空荡荡的,不知道用来干嘛。
“通过考核的人最后还要通过神使的考核,就是在这个地方。”洛津渡走到鹿虞旁边,指了指那处高台,“到时候神使会站在那座台上,被考核的人要站在那——”
洛津渡又指向殿中央的四方台,鹿虞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他说:“你可以站上去感受一下,到时候你会在这里见到神使。”
鹿虞点点头,走到四方台面朝着神像而站。
“我要被考核多长时间才能见到神使?”她仰头看着神像,问洛津渡。
“按照侍神族的标准,要经过五轮考试。第一轮就像举子科考那样,考察礼、乐、射、御、书、数;第二轮是区分男女的,女子要考女工、厨艺、制香、种花等小项;第三轮考察医理、神理;第四轮考察占卜能力和学习术法的天赋;第五轮考察心性,长老们会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出一些情景,以观察被考者的反应,只有至真至善之人才能算全部通关,等待神侍选拔。”
“考察时长根据个人而定,快的几天,慢的长达几年。”
“所有环节都要通过,不能跳过吗?”鹿虞问。
“这个······”洛津渡本来想说不能,但是鹿虞身份特殊,或许长老们会省略一些环节也不一定,“这个要长老们说了才算。”
从祁天殿出来,鹿虞的心情有些沉重,一是对未来的迷茫,一是对要考核事项的反感。那些东西倒是难不倒她,只是麻烦,她想尽快见到神使,到达那个她可以窥见天机的地方。
还没从台阶下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吵闹。鹿虞不喜欢这种场合,皱着眉头想避开。一声鹿鸣传过来,有人拉扯着白鹿的角和后腿,似乎是不想让它离开。
鹿虞快步往下,洛津渡也发现了,赶忙追在背后说:“应该是有误会,鹿姑娘你慢——”
他话还没说完,鹿虞已经忍受不了下楼梯的速度,直接飞身前去了。他惊讶地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鹿虞几乎以俯冲的姿势飞下去。在侍神族里,也只有长老级别的人可以无凭借地短距离飞行,寒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么个俯冲法,不得脸着地啊。
奋力踢着前蹄的白鹿幽怨地叫了一声,放弃了挣扎。抓鹿的几个人还纳闷呢,忽然就看到一袭白衣的长发女子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了他们面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火气看着他们。
白鹿又叫了一声,撒娇地跑到鹿虞身边,用头蹭她的腿。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旁边一个女孩开口道:“你别误会,我们不是要捉弄它,它非要往祁天殿冲,我们才拦了它。”
“是啊,畜生不懂事就不要随便放出来,坏了族里的规矩!”
说话的是个个子不高的胖墩,刚刚拉鹿腿就他最使劲。鹿虞抬眼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投过去,他气焰一下子没了,喏喏地嗫嚅着嘴。
白鹿也不满他那句“畜生”,龇牙朝他打喷鼻。
鹿虞抬手指向胖墩,“你,向它道歉,这件事咱们两清。”
“凭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鹿,让它乱跑!”
“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入乡随俗吗,到了望月矶就要守望月矶的规矩,我们还没找你问责呢!”
“平时谁都不可以靠近祁天殿,更何况是一头鹿······”
人都是护短的,他们是一样,鹿虞也是一样。见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她,她的眼神更加冷,一点也不想在这多待,拍拍白鹿的头转身就走。
胖墩切了一声,不服气地说:“外面的人怎么这样,不就长得好看点,脾气可真差!”
他旁边的人怼了他一下,“你少说两句。”
“都是误会,大家都别吵!”终于从台阶爬下来的洛津渡喘着气跑过来,大家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讨公道,他只能隔着人望着鹿虞走远。
鹿虞带着鹿回到松墨堂,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一张脸严肃地看着白鹿。白鹿撒娇地蹭过来,用舌头舔她的手。她绷着声音命令道:“不许撒娇,坐好。”
白鹿仰头看了看她的脸色,怯怯地后退两步,呜咽一声蹲坐下去。
“你还委屈,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鹿虞双手环胸瞪着它,“到别人的地方乱跑什么,让你在院子里等我,我回来会给你带好吃的,你怎么不听话?”
白鹿把头垂得更低了,这家伙应该是到了新环境不适应,太久看不到她觉得不安了。
鹿虞舍不得骂它,叹了口气,放软声音对它说:“以后不准这样了,不然下回就罚你了,听到了吗?”
白鹿点头,然后趴下去把头放在她的脚上。她忍不住笑着用手摸了摸它的头。
洛津渡找过来的时候,晚霞正好落在松墨堂,暖光披在一人一鹿身上,静谧安好,让人不忍打扰。
他在院门口立了好一会儿没动,还是回廊下的禣巽故意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陶醉。
洛津渡扭头看过去,禣巽肩阔腿长,直挺挺地站在廊下,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得老长。莫名地,洛津渡觉得这人有那么一瞬间神圣不可轻犯。
一个下人走进来,看了看院子里,对洛津渡说:“六公子,族长让我把这些册子送来给鹿姑娘。”
“给我吧。”洛津渡接过册子,示意下人离开,抬脚往鹿虞的方向走去。
白鹿警觉地站起来,鹿虞起身看向他。他走过来将册子放在石桌上,带着歉意说:“刚才的事情实在抱歉,我已经向族长禀告此事,他们都被罚去香堂思过了,希望鹿姑娘不要生气才好。”
鹿虞看了看白鹿,问洛津渡:“你觉得我的鹿是一头可以随意处置的畜生吗?”
“额,这个······”洛津渡被她这么一问,低头看了看白鹿,否认说,“你的鹿浑身都是灵气,自然不是普通牲畜可以相提并论的。”
鹿虞拍拍白鹿,让它去松树下待着,这才道:“人只是比动物多了些想法和说话的能力,实际上都是在世间寻求生存之道,没什么两样。无论它们是否有灵气,是否有价值,都是值得我们尊重的。希望洛公子多劝导你那位族兄,对待动物一定要多些敬重,否则将来误于此道也未可知。”
“今天的事有劳你了,书我会认真看的。”她抱起桌上的册子,转身回房。
“我一定会转告的。”洛津渡望着人进屋,又看看卧在松树下的鹿,这才转身离开。
······
夜里,乌云揽着倾盆大雨遮过望月矶,狂风大作。窗户被吹得噼啪响,窗台前的书桌被雨打湿,烛台也翻倒在地。
鹿虞被吵醒,起来披着衣服去关窗。一阵嘈杂的铃铛声忽然入耳,她下意识捂住耳朵,四处寻找声源。又一阵铃音响起,这次没有间断,一直当当当响,如同在耳边震。吵得她耳膜剧痛,头晕目眩。
外面的风雨声那么大,却完全被铃声盖住了。她捂着耳朵往床的方向走,却跌跌撞撞碰到桌子和屏风,摔在了地上。在角落待着的白鹿跑过来用头拱她,想把她扶起来。
她痛苦地缩着身子,试图减轻痛苦,但是声音一直都在。
“小蕨,快去找到铃铛,好吵!”
白鹿迷茫地四处张望,哪里有铃铛响,明明只有风雨声。
“快去!”鹿虞痛得脸都憋红了,额头上布满细汗。
白鹿跑去门口,门是从里面拴着的,它打不开,只能用头去拱,用身子去撞。撞了好几下都没撞开,正焦灼着,一股大力从外面冲到门上,门开了,撞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白鹿求助地朝他叫,禣巽看看白鹿,又往屋里扫了一圈,看到鹿虞蜷缩着躺在地上,几步走到她身边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握着她的肩膀问:“你这是怎么了?”
“吵······”鹿虞闭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这会儿她的脸和唇都已经泛白,脸上都是汗,“有铃铛一直在响,你帮我······打掉它······”
“什么铃铛?”禣巽满脸疑问,直起身侧耳认真听了听,“没有铃铛在响啊。”
“是作法,有人用法器在炼制诡术······”鹿虞难受地把头埋到臂弯里,她体质特殊,对音律有敏于常人的感官,但凡是有关操纵音律施法的声音,哪怕百里之外她都能够听到。
既然是声音困扰,想破解也不难。禣巽到底是做了几万年神的,一下子就想通其中的关键,他之前就看到这屋里放了一架琴,所以直接走到琴台前拨了拨琴弦,问鹿虞:“琴声能不能干扰到那种声音?”
“能。”
得到肯定的回答,禣巽坐下来,专心抚琴。骨节修长的手指生来就适合抚琴,琴弦被拨动,清和婉转的琴音悠悠浮动。
琴音入耳,鹿虞耳中的痛感慢慢平缓,然后消失。一曲到半,她终于能睁开眼睛看清楚帐顶的模样。她转头看向不远处抚琴的背影,笔挺,沉稳,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光线朦朦胧胧,让她觉得恍惚。和光弥漫处,仿佛置身云顶天宫,仙乐缥缈中,有神人乘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