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为善》凤尾龙香拨

85、绝地求生（上）

　　这话说得奇怪，加上白善善一直冷着的小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纯真无邪的笑，令赵佑安吃惊不小。他拧眉沉思，根本无暇欣赏美人的笑，反倒以为这丫头又要耍什么花招，索性板起脸来厉喝道：
　　“白善善，你是不是又想作弄本王？”
　　美人笑容一僵，清冷的双眼上下眨了好几下，显得很无辜。只见她默不作声低下头去，然后指了指小石桌，又道：
　　“王爷若不信，可以走近看看这石桌上究竟有什么？”
　　“嘁，少见多怪！一个小小的破亭子，里面还会藏什么稀罕的东西不成，本王还就偏偏不信邪……”
　　赵佑安勉为其难站起身来，面上露出一副你莫大惊小怪的鄙夷表情，然后慢悠悠走到白善善身旁，高昂着脑袋低眉随意一瞥……
　　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刚才他只顾与完颜治斗智斗勇，一门心思几乎全都放在了白善善身上，倒真没仔细打量过望月亭正中央这张小石桌，竟未曾发现小石桌如此精致，上面还雕刻了一朵湖心莲。
　　赵佑安自小习画，一眼便识出这朵湖心莲出自高人之手。不仅刀工细致，造型也很别致，栩栩如生，恍如盛放在小石桌上一样。
　　按理说，亭外波光粼粼，亭内雕花相映，本是一件风雅美事，可仔细打量，难免又觉奇怪。雕花之人技艺虽高，却显然缺乏常识。但凡是花，总要有茎有叶，可眼前这朵湖心莲首尾相离，无根也无蒂，孤零零躺在小石桌右侧，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而本该环绕在它周围的茂盛莲叶却层层交叠，雕刻在了离莲花不远的地方。
　　“请问王爷，你可见过这世上有无蒂之莲？”
　　这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白善善突然又开口。
　　她并未抬头，而是直接伸出手轻轻抚上小石桌上的雕花。
　　“善善小时候见过许多莲花，却未曾见过如此奇怪的莲花，这样的莲花莫说是这荒芜的北地，就算移栽去江南也定然活不成！也不知雕刻之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犯下的错。”
　　赵佑安听完并不答话，而是仔细打量小石桌上的凸起处，随后心头一动，忽问：“你刚才好端端提暗里机关做什么，难不成这亭子里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善善手一顿，似是想起了先前完颜治说过的话。那话半真半假，就连她自己都不信，此刻若当真说出来，不知道赵佑安会不会相信。
　　暗自挣扎了许久，终是难以释怀，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之人。“王爷，刚才你没来时，完颜治曾经告诉我，这望月亭，是……”
　　“是他母妃的墓冢。”
　　什么？！
　　赵佑安大惊，瞳孔微闪。
　　可他毕竟在外征战了一年多，怪事也没少见，不一会儿就恢复了镇定。随即重重一哼，满脸不屑道：
　　“荒谬！这望月亭只有这么点大，何来墓冢之说？若真如完颜治所说，那他母妃要葬在何处，难不成要葬在水底！”
　　这话只是随意一说，可说完，眉心莫名跳了好几下，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白善善显然也与他想到了一处。
　　联想起完颜治之前的诡异行为，她眼神一亮，猛地点点头，不吝赞许道：“还是王爷聪明，说不定那完颜治的母妃真就藏在水底。”
　　“你，你还真信？！”赵佑安张了张薄唇，又气又无奈，不知该骂眼前这丫头笨，还是恭喜她突然开了窍！
　　忍了又忍，他总算咽回一堆难听的话，难得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又道：“本王问你，完颜治的母妃若真藏在水底，那完颜治要如何上香祭拜？”
　　可白善善充耳不闻，似乎在想旁的事，不仅不回他，反倒问起了别的：“对了，王爷可不可以先告诉善善，刚才为何乘舟而来？”
　　“不～可～以！”赵佑安俊脸一沉，明显有些着恼。“是本王问你话呢，还是你盘问本王啊？”
　　知道自己又惹急了他，白善善只得敛眉正姿，好言好语解释道：“王爷，我问的话事关重大，说不定与逃出去有关！”
　　真的？
　　赵佑安半信半疑扫她好几眼，想到去年高涯对他的嘱咐，终是耐着性子回了句：“这亭子临水而建，不乘舟要如何进来？完颜治事先便与本王约好了，他派人来接本王。”
　　“这么说，那小舟是完颜治安排的？”
　　“废话！难道你不是乘舟而来？”
　　白善善默了好一会儿，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一字一句笃定回道：“不是。”
　　这回换赵佑安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她：“那完颜治是怎么带你入的亭？”
　　提起这个，白善善又蹙起了双眉。“我不知道。”
　　她试着回忆一番，却越说越离谱。“我只记得完颜治用黑布蒙住了我的双眼，让我弯腰跟着他走了好久，所到之处都很柔软，但那地方并不大，人根本直不起身子。而且我的身上始终是干净的，应该未曾入水。大概走了有一刻钟，他忽然摘了我的布巾，我才发现我已入了亭。”
　　“什么乱七八糟！”这话前言不搭后语，赵佑安明显听不懂。
　　“可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入水，却总感觉走过的地方有阴冷的湿气。”白善善并未理他，而是径自往下说道：“哦，对了，入亭时我还曾撞到过脑袋。”
　　“是吗？在哪？”听了这话，赵佑安忙看向她的额头，可视线从左至右转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现。
　　“应该在这。”白善善蓦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脑袋，突然撩起右侧发帘，在太阳穴上方按了按。
　　“莫动！”赵佑安似乎也看到了，发帘下的确有块红色的印记，应该是鲜血干透，结成的小血痂。
　　他仔细观察许久，确认那只是一个小伤口后忽然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问道：“还疼吗？”
　　总觉得自己问这话有些别扭，所以一问完他便快速移开了眼，只竖起耳朵静等回答。然而，听者却毫不在意，只简单敷衍道：“没事。”
　　随后又重新说回完颜治的母妃。
　　“王爷，我怀疑这水里有暗道，说不定完颜治的母妃就藏在暗道里，而完颜治肯定是因为将船给了你，不敢大张旗鼓再弄条船来，只能带我从暗道里进来。可他怕我发现暗道，只得将我双眼蒙住。”
　　“王爷，我不知道从前师父有没有对你说过，金人诡计多端，明面上虽然抗衡不了咱们汉人，暗地里却总喜欢搞些邪术。说不定水葬也是他们的某种邪术。”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毕竟之前在金营里也发现了暗道。
　　赵佑安敛眉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找到暗道入口便能上岸？”
　　“嗯。”白善善点点头，随即瞄了眼手下的莲花。
　　赵佑安何等聪明，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你觉得这朵莲花可疑？”
　　“没错。”白善善总算咧开嘴角，心头一下畅快许多。
　　这个承王赵佑安着实比他那个皇妹聪明许多。与聪明人打交道的确省去不少麻烦。
　　她一边用力拨动起桌上的莲花浮雕，一边继续往下说：“王爷，我虽未与师父习过暗里机关，却知道莲花和莲叶是一体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们分开。建造之人故意将它们分开会不会是想让人再将它们合上呢？”
　　话已尽，她手速更快，桌上的浮雕好似有灵性一样，真就跟随她的手慢慢移动起来。
　　白善善心头一跳，正暗自惊讶这机关来得如此容易时，一只大手忽然紧紧按上了她的小手。
　　“你莫动，让我来！”
　　一抬头，正好对上赵佑安的双眸，那眸子黑漆漆的，正中心还闪烁着一点光亮，好似繁星点点的黑夜，在邀人共赏。
　　“这一次，不准你再丢下我！”
　　他第一次没有用本王这个称呼，语气听着似乎也很平静，可大手紧紧攥着温热的小手，显然已昭示了决心。
　　“我……”
　　白善善还想挣脱，可那人大掌一用力，小石桌上的莲花已然归位。
　　平滑的石板突然快速朝旁边退去，一个只容一人弯腰而下的洞口猝不及防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