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为善》凤尾龙香拨

60、旧账

　　他这心思倒与白善善不谋而合。
　　只不过，因着父亲的秘密，白善善并不希望眼前之人留下。最好只她一个留下，这样一来，打探父亲下落时，不管发现什么秘密，也只有她一人知晓。
　　可怎样做才能不着痕迹将这人赶走呢？
　　白善善敛眉想了想，心思忽而一转，开口问道：“王爷不是和属下说好了，明日子时老地方见吗？若留下来，岂不要失约？”
　　赵佑安正端坐在石桌前仔细查看从怀中掏出的青檀纸，听了这话，一脸不在乎道：“没事，六郎性子稳重，明日见不到我，定会在附近找个地方继续等下去。”
　　见说不动他，白善善只好搁下明烛，在他旁边坐下。
　　可坐了一会儿尤不死心，仔细打量他许久，又道：“王爷背上还有伤，这石室甚是简陋，既没吃的，也没膏药，王爷待在这，要如何养伤？”
　　“呦，王妃这是在关心本王吗？”
　　赵佑安默了许久，终于从青檀纸上移开视线，一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人儿，语气多有调侃。“怪不得王妃千辛万苦从京都赶来这里，原来是舍不得本王啊！”
　　说完，还故意眨了眨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对上这抹戏谑的视线，白善善倒似比他还镇定。不仅面不改色心不跳，听到最后竟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她一向面薄，换作去年，说不定早已掏出短刃架在此人肩头。可今晚重遇此人后着实遇上不少事，就算白善善再愚笨也已看出，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承王虽一会儿正经，一会儿不正经，心底却跟明镜似的，遇上大事从不含糊。
　　果然，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赵佑安先败下阵来。
　　只见他撇开视线，重新拿起石桌上的画打量起来，一面打量，一面与之前掏出的青檀纸比对。
　　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白善善略显失望的扁了扁嘴。然后借着石桌上明烛的光亮朝那青檀纸上瞄了一眼。
　　刚瞄到一样熟悉的物事，“啪”的一声，那人忽然放下青檀纸。
　　随后薄唇微动，似是自我解嘲，又似是故意说给她听：
　　“本王的伤不碍事，歇个几日就能好。至于吃的，你也不用担心，这次出来前本王带了些干粮，只要你饭量不大，在这熬上几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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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白善善忍不住又转眸看向他。
　　这会儿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人之前提起高涯的饭量，原来是怕自己浪费他的干粮。
　　哼，可他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自己细胳膊细腿，浑身上下加在一起也没几两肉，怎么看也不像是饭量大的人呀！
　　想到此处，白善善暗暗一哼，冷声道：“王爷放心，善善自小吃的就少，饿上三日也不打紧。”
　　她原意是想告诉赵佑安自己饭量小，压根不在乎他那点干粮。可这话进了赵佑安耳朵里，不知怎的，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怎么？平日里高涯虐待你了？三日不吃饭？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得饿成一个傻子！”他拧着眉摸摸下巴，接着说道：“高涯虽然性子古怪，人却不坏。收你为徒后，总在我面前夸你，去年答应将你嫁给我时，他还和我的手下啰嗦了一大堆，生怕我害了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虐待你的人啊？”
　　既然扯到了这桩婚事，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正好这地方没有旁人，有些事也无需遮掩。
　　小脸上的冷意渐渐褪去，白善善一脸正色清了清喉咙，斟酌了好一会儿，不答反问道：“王爷，请问这一年多，您可收到我的信？”
　　赵佑安一怔，缓缓松开下巴。
　　瞥见他这副表情，白善善的心中有了计较。“王爷应该收到了吧，因为善善寄了不止一封。既然王爷收到了信，为何一封也不回呢？”
　　她虽接连发问，语气还算柔和。可赵佑安紧紧抿着薄唇，愣是一个字也不回，只将两手交握在一起，静静搁在身前的石桌上。
　　石桌上的明烛已经烧了一大半，滚烫的烛油顺着烛身缓缓滑下，重重滴落在石桌上，很快凝结成一块通红的烛油疤。
　　“你为何定要离开本王？”
　　过了很久，直到石桌上的烛油疤越来越多，赵佑安才抬眉看向白善善。
　　一双俊眸里既有不解，也有不悦。
　　“满京都的女子挤破了头都想挤进承王府，只有你，既已被本王娶进了门为何还整日想着离开？白善善，本王是真想不明白，你究竟是对本王欲擒故纵，还是真心不想嫁给本王？你可知承王妃的头衔意味着什么？只要你老实本分的跟着本王，这辈子，荣华富贵定不会少。”
　　说完，顿了顿，不待白善善回话，语气一转，又肃着脸喝道：
　　“而你呢？年纪轻轻不知轻重，在本王忙于北边战事之时，屡次寄来和离信，扰乱本王的心神。你可知，若官家得知此事，可依照大历朝的律法治你的罪，到时就不只下堂这么简单，说不定连你这条小命也保不住！”
　　他言辞凿凿，黝黑的瞳仁在昏暗的烛光下扑闪着令人畏惧的光芒。
　　原以为这一顿数落总算威慑住眼前的小人儿，谁知白善善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侧着小脑袋装模作样想了一番，讶道：“如此看，善善还应感谢王爷，谢王爷没将此事禀告给官家。”
　　“哼！”赵佑安鼻头出气，一脸得意的昂起脑袋，俊脸上明晃晃写着五个大字：你知道就好！
　　“唉，早知如此，洞房第二日进宫时善善就应如实回禀官家，王爷其实并未与善善圆房。”
　　听到这话，赵佑安脖子一僵，眯着眼瞪了过来。
　　“善善一错再错，实在罪有应得！不仅瞒着官家未圆房之事，就连洞房之夜被人迷昏一事也未曾深究。如今细想，善善后怕不已，当夜昏倒在床上的幸而是善善，若是王爷，如今大历朝岂不是少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交握的双手微微一颤，赵佑安不知不觉拧紧了眉。
　　“可惜啊，当日王爷走时善善早已不省人事，不然善善不会连王爷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说到这，她状似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咬唇犹豫许久，一脸不解道：
　　“只不过善善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洞房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与王爷喝完合卺酒后，各自睡了下来。然后呢？为何善善一点也记不起来？难不成是有人在酒里下了毒？可王爷也喝了那杯酒，为何王爷会没事？而且，若真有人下毒，下毒之人为何针对善善，又或者是下毒之人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定要迷晕善善。王爷，您说善善猜的对吗？”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双目灼灼，扬眉看向赵佑安，眸底隐隐浮动着冷意。
　　看上去，今日不问个明白定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