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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一月十七日太极殿上皇帝已亲自册封萧綦为豫章王,夜晚在笃恭殿宴请百官以庆贺萧綦封王,王蔺与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坐于上位,一开席王蔺便为长公主夹了一些菜,她则垂首与王蔺眼神相接,虽未言语但一举一动间却胜过万千。
      温侍中端了杯酒向着王蔺敬去,笑呵呵的道:“丞相前日与长公主共放天灯在建宁城中已成佳谈,只是却不巧上阳郡主却在二位放天灯时遭遇刺客索性没有什么大碍”
      王蔺慢条斯理的道:“温大人此言是在说小女遇刺之时我与夫人却置身事外只顾自己享乐,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吗?”
      温侍中连连罢手否认道,“丞相言重了。”
      王蔺挑起眉梢,将视线慢慢转向上侧的皇帝,“上元灯节小女与三皇子一同遇刺,微臣与陛下都未在他们身侧,温大人此言岂不是在指责陛下疏于对三皇子的照顾。”
      谢渊见状跳了出来,“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胆敢行刺上阳郡主与三皇子,依照臣的意思乃是武卫将军的过错。”
      王蔺眼神横着就看了过来,轻哼一声道:“小女与三皇子出游,武卫将军也不能一直派人跟随,怎么现在不去查刺客是谁倒先来问责旁人。”
      长公主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给王蔺夹菜,但看着阿妩一直未到便低头问了王蔺一句,王蔺握过酒杯碰了碰她的酒杯微微露出些笑意道:“今日,我便让皇帝亲自下旨让阿妩嫁给子澹。”
      “我知道你心中有了计策,”长公主看着他一饮而尽觉得他太胸有成竹只怕会坏事,“但阿妩的婚事非同小可,若有半点差错…”
      王蔺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必会让你和阿妩都满意。”长公主眉眼一舒,低下头看着他搭着自己的手安心了不少,“如此那我便替阿妩先行谢过丞相,”王蔺轻笑一声,“你我夫妻何须言谢。”
      宴席过半子澹和阿妩才姗姗来迟,还未入席殿下有官员就发觉阿妩头上的发簪很是别致,其实这些都是王蔺安排的人。他早前就让子澹去找阿妩给她一些能引人注目的小玩意,自己则会在大殿上让皇帝亲自下旨给他们二人赐婚,子澹虽对我王蔺有所忌惮但若能真如王蔺所说他也愿尝试。
      一时群臣之间开始窃窃私语,阿妩与子澹情投意合一事宫中谁人不知,如今又当众见到子澹送于阿妩定情信物,便有人出列希望借此机会由皇帝为二人指婚。谢贵妃和长公主也都举杯向皇帝示意,此刻皇帝有些骑虎难下,只好开了口问王蔺:“丞相觉得意下如何?”
      皇帝本来以为王蔺会为了萧綦的兵权让阿妩与萧綦联姻,但没想到王蔺起身向着自己拱手为礼道:“小女所愿便是微臣之意。”皇帝找不出任何可以阻拦这桩婚事的理由,先前已经答应谢贵妃和长公主,本为缓兵之计但如今群臣皆是见证,他只好下旨封三皇子子澹为安平王,下月十八与上阳郡主成婚。
      长公主看着阿妩得成所愿的样子很是欣慰,又看着他与子澹共同谢恩眼中皆是彼此有些羡慕,王蔺微微敛目看了她一眼,长公主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因此偏了头来看他,只觉得他的目光像张网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怎么都逃不开。
      王蔺唇边已轻抿了笑意,意味深长的说:“何须羡慕阿妩。”长公主不懂他的话外之音,不知何何时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枚样式别致的发簪,长公主愣神的一瞬间王蔺已插入她的发髻之中,她伸出手触摸着心里生出了好些欢喜。
      “这是?”长公主看着他的眉眼,觉得好暖好暖。王蔺语声低沉让长公主觉得全身酥软,“我说了必会让你和阿妩都满意。”长公主心中震动,王蔺给了她太多意外,他以往是断然不会对自己这般细致,阿妩已经走了过来看着视线在王蔺和她之间停留了下不免笑道:“母亲,看来今日也不止我有惊喜,父亲也给母亲备了一份。”
      这枚发簪是上次在皓宾楼王蔺亲自交代那位容貌美艳的女子去做,那些夫人背后议论的话他也曾听到几分,仔细一想自己送她的那些发簪也确实配不上她的身份,王蔺便让人精心定做再选这个合适的时机亲手为她戴上。
      “为着你的婚事你母亲不知操了多少心,”王蔺负手昂着头假意严厉了些,“不先行感谢反倒打趣,真是没大没小。”长公主拉过阿妩,眉目和蔼,温柔可亲的看着她道:“为人母怎能不为自己的子女打算,若要谈感谢岂不生分了许多。”
      王夙见阿妩和子澹、长公主与王蔺都和和美美,想到自己跟桓宓一直冷冷淡淡,便也举杯与她共饮,但见她兴致依然不高,自己心里也倍感失落。宴席散后回到相府便去了她的房间,桓宓面对他的责问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王夙皱着眉头,“我知道你与我之间没什么感情,这些年我也对你不闻不问,可若非大婚那天我见你在哭也不会如此,你若不想嫁给我为什么要答应?”
      桓宓目光闪了闪,对他的话觉得很是可笑,然后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世子是在问我为何答应,怎么不去问问你父亲。”王夙眉头皱的更深,“你最好一次给我说清。”桓宓眼眸流转,浮上一层泪光。“世子还是自己去问你父亲最好。”
      王夙看着她面色暗沉,然后拂袖离去,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深,脚上的步伐也越走越快到了王蔺屋前直接就推门而入。王蔺拧起了眉,声音不悦着:“进来之前不在外问一声,什么时候这么没规没矩。”
      长公主正在卸下发饰听到声响也扭头看了一眼,见王夙气势汹汹便起身还未说两句,就听王夙盯着王蔺问:“我与桓宓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蔺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书,音调已低了几分让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你是在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
      王夙整个人已经处在咆哮的边缘,“我与桓宓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蔺冷冷一笑,“一点相府世子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你这般咆哮是要做给谁看。”长公主想拉他出去,他一把推开,王蔺直接起身喝道:“别管他。”
      长公主看着面前的形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王蔺道:“夫君,有什么话好好说,夙儿他还不懂事。”王蔺气哼了一大声,“已娶了正妻也纳了姬妾,却一点担当都没有。”
      王蔺起身直言道:“当初是你自己看中桓宓让我帮你,你若是真的有心大可去桓府自己提亲,何必用得着来找我。”王夙一口气憋在心里,“那父亲你也不该直接请旨赐婚,她若不愿意我可以做罢。”
      王蔺心头微颤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沉默,长公主先劝王夙回屋,然后回过身凝视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丞相是后悔当日所做之事了吗?”王蔺眼眸沉沉却又无情无绪,长公主走近他,低头间再言:“你到底是为了韩氏还是为了拂皇家脸面,让皇兄失信?”
      王蔺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声音无波无澜,“有什么区别吗?”长公主眸光黯然了一下软弱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流泻了出来。“你心中还是记挂着韩氏,那丞相可否告诉瑾若,我在你心中算什么?”
      王蔺心沉如铅沉默了很久才望着她道:“阿妩及笄那天我本该出言阻止她要婚嫁自己决定的那番话,王氏之女就算不入驻中宫嫁给太子,她的婚事也轮不到她自己做主。萧綦封王一事我早有觉察我本该阻止让她与萧綦联姻,只有这般我王氏才能重掌兵权在王谢顾温四大士族之间屹立不倒。”他一番话说得即沉重又气势迫人,“王氏的宿敌从来不止谢温二人,你从未参与不知这中间有多难走,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稍有差错毁的不止是我更是整个王氏。”
      长公主的心绪也渐渐烦杂起来,“阿妩与子澹情投意合你我皆知,我若将阿妩嫁给萧綦用女子的婚姻来巩固家族,虽有不妥但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在哪短短的一瞬之间我却想到了你我,”长公主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笑意,只是不知是何意思,“朝堂之争历来让我疲惫不已,我为王氏为天下殚精竭虑多年,只有看到你时才能舒展自己的身心,才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时光的流逝中一切都没有变淡反倒更加清明,每个人都希望能追逐着他们想要的,那到底什么才是他们想要的。有的东西离得近反而觉得远,而有些东西就在自己眼前,只要近一步再近一步就可以得到,是舍近求远亦或是舍本逐末,还是珍惜就在自己眼前最根本的东西,一切全取决于自己的心。
      心若清明,万般皆清,心若不明,万般无用!
      王蔺的神色有些悲悯,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坦然。“不错,我承认夙儿与桓宓一事我多多少少是为着韩氏为着当年一事,你我夫妻多年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对你有所隐瞒。”王蔺眉目深邃的看着她,说的是那么诚恳那么真挚,“纵使韩氏在我心里那也只是曾经一份青涩懵懂之情,又遭遇当年之事,我一度认为只要我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就能抹去。可这些日子以来我竟发觉早已不在,丝丝缕缕牵绊我的心思的不再是韩氏也不是我王氏,而是你。”
      长公主心中顿时一紧,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他刚才所言,她低下头向着前方走去,无声地叹息着觉得自己这半生活的有些累。虽说是联姻但嫁给王蔺并非不情不愿,她也曾与王蔺有过一段欢喜的日子,但何曾想他心中早已有了所爱之人,自己虽对他有所爱恋可面对此情此景只能默默隐忍。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二人有过情浓也有过冷淡更多的时候则是貌合神离或是相敬如宾,也许是失望太多她的要求也不在高,只要王蔺能有几分真心便好,可上元灯节他精心布置超出自己预料。他对自己虽也说过一些惹人心动的话,可那般情深的诗句却从未提及,以至于那日自己都不敢接,她如此小心翼翼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太过期待免得最后空欢喜,但现在面对他字字诚恳的话自己又当如何。
      长公主的眼神复杂,脸上的神情也不明,“丞相所言瑾若字字听在心里,你我夫妻数十年我心中一直对你有所愧疚。当年一事让你失去韩氏和她腹中的孩儿,你伤了我可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我也收了长公主的气势对你对整个相府处处谦让隐忍。这些年我也似乎在还债,还一笔怎么都无法算清的情债,”她轻声唤了一声:“丞相,那你呢你欠我的又该如何偿还?”顿了顿她睫毛垂下有泪滑落,“王蔺,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了解你有的时候又觉得你让我很看不透。日日与你相见总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你对我隐含的情愫,我心中便欣喜几分想着夫妻多年你对我总是有情的,上元灯节你又对我说了那般的话,当日便说我今生所愿只愿你长相厮守,一家人和和美美。我对你之心你不会感受不到,”她说道此回过身,王蔺眼眶已红神情看上去有些难过,“瑾若想问一问丞相,若说你对我无情那便罢了权当瑾若自作自受,可你若对我有情,这些年的情债你又该如何偿还?”
      王蔺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注视着她,“你可知上元灯节时萧綦与入京,我放下了私见萧綦之事只想同你共度佳节。琅琊王氏百年的使命我王蔺未曾忘,你是我的夫人是我毕生之爱我也一直镂刻于心。”他一步一步走近长公主,“瑾若,你说要我如何偿还,我从未想过偿还二字我只想给你,给你这下半生我所有的时间。”
      长公主听到了什么,她张着口听着自己的声音一点点发出:“你说我是你…毕生所爱?”王蔺神色凝重,看着她的目光没有片刻闪烁,“是,我王蔺今生所爱之人只是你再无旁人。”长公主泪崩,被他抱在胸前身躯轻微颤抖着,他微扬起头眼中浮现的是这半生与她蹉跎时光的悔恨,“瑾若,今日所言皆为肺腑无半句虚言。”
      今夜不止相府出了事皇宫中也彻夜亮着灯火,皇后那日见劝说阿妩不曾决定生米煮成熟饭,但是没曾想结果竟是跟谢宛如混在了一起,谢渊很是憋屈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就这样把谢宛如嫁给了太子。
      子时已过皇帝还未曾歇息,他闭着眼觉得头疼欲裂。王氏一直掌管兵权这让他一直不能放心,这些年萧綦屡次建立战功,一路加官进爵直至封王,他本来是想让谢氏与萧綦联姻与王氏抗衡,但如今是全都毁了。
      皇帝睁开眼,负手踱步到窗下仰着头思虑着这阵子发生的事,先是子澹和阿妩遇刺再是王蔺让自己亲自赐婚,最后便是谢宛如莫名其妙跟子隆搞在了一起。这些事看上去都跟王蔺有关但又都没有很大的关联,皇帝眸色深深的细细想着。自己能想到让谢氏与萧綦联姻,王蔺必然会想到可他又让阿妩嫁给子澹,他到底是何意思?
      皇帝再想着先前遇刺和子隆□□谢宛如,能够想出□□一事只有皇后做得出,她的目标恐怕不是谢宛如而是阿妩。历来得王氏女者得天下,若子澹娶了阿妩他太子之位则会更加稳固,谁想要阻止这一切?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想到了一个人,这些事仿佛都跟他置身事外但他未必捞不到一些好处。
      三日后皇帝在勤政殿召见了二皇子子律。
      皇帝一直看着面前的棋局,语调轻松的道:“子隆和子澹朕也亲自下旨赐婚,分别迎娶谢宛如和阿妩,你们三个都是朕的儿子,朕也不想厚此薄彼,你一直未册妃若眼下有喜欢的可直接跟朕说。”说道最后一句话时,他抬起头将视线慢慢转向子律,“子澹为了与阿妩的婚事也曾亲自跟朕请旨,三个儿子中子澹倒像是重儿女私情之人。”
      子律一直不得皇帝宠爱,因此眼下对他的话有些惶恐,头只敢微微抬起,谨言慎行的说道:“儿臣心性寡淡暂不想娶妻册妃,劳父皇挂念了。”皇帝再次看着棋局,“你是皇子,繁衍子嗣也是根本,一直不愿娶妻是否是为当年之事还在耿耿于怀。”
      子律头低下拱手道:“儿臣不敢,只是册妃一事不可儿戏,儿臣还未有合适的人选。”皇帝下了一指,但立刻就察觉下错了,可惜落子无悔,只能叹息道:“这人生也如棋局不可反悔。”
      子律不知他是何意思,抬头看去见他面色有些愁容便问:“父皇不知为何事忧愁?”皇帝看了他两眼让他坐下,抿唇间问道:“士族中一直以王谢顾温为首,其中王氏一家独大,王氏之女更是入驻中宫的不二人选。”他眼神看过子律,“你觉得子澹求娶阿妩到底是为情还是为了别的。”
      子律局促的笑了两声,端着茶盏用以掩饰自己现在的慌张,半响才道:“子澹与阿妩一直情投意合,想必…想必是为了情吧!”说完他便称自己身体不适想要先行离去,皇帝未留只交代他若一直不适记得传太医来看看。
      皇帝看着他离去,将刚才下错的棋子捡起重新下在了能阻拦黑子吞掉白棋大龙的位置上,他对刚才子律的反应有些怀疑,表现的似乎过于刻意。三个皇子中他最疼爱子澹,也只有他有能力继承大统,子隆资质平庸又有王氏血脉,子律母妃低微又早逝身体也病弱,自己对他也疏于关心。皇帝已吞掉黑棋大半,他心思缜密的考虑着,若真是子律只怕他这些年全数都在伪装,他的目的恐怕不止是为当年桓宓一事,自己也得做好防备。
      子律离去后便去见了桓公,与他说了皇帝的谈话,隐隐觉得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更像是在试探自己。此前桓宓回了府,脸上还有些伤痕是王夙酒醉不小心打的,桓公很是气愤即心疼自己的女儿,又对王氏的恨意添了两分。
      桓公决定不再忍耐,因此将一个惊天秘密告诉子律,他并非皇帝亲生而是她母妃与謇宁王所生,他的生父是謇宁王。子律大惊直呼不可能,桓公立刻道:“你想想皇帝已经在试探你,子澹也即将迎娶王儇,若你再不做打算只怕就晚了。”
      子律有些游移不定,现如今王谢两家都未扳倒,自己冒冒然出击一个不慎就全毁了,桓公见他下不了决心直接将王夙打桓宓一事告知,子律立刻便红了眼咬着后槽牙道:“好,一不做二不休,我便来陪父皇下一盘棋。”
      夜半豫章王府内却来了客人,斗篷取下才知晓来人竟是桓公,他也不客套直言着:“大成一直以来都是士族把持着朝政,豫章王是大成第一个异性王,可知朝中有多位大臣一直反对。而豫章王想必也不会一直留在建宁城,若朝中有大臣在陛下面前参上你一本…”萧綦思索着,眼眸慢慢凝注,“桓公此言是想你留在朝中替萧綦做内应,若朝中有什么不利于于我的动向也好即使告知,是这个意思吗?”
      桓公不言语但一双眼看着萧綦已经把话说明白,但萧綦走了两步坐下无所谓的笑了笑,“桓公可知这几日有多少人到过我这府上,反对我封王的是多但想要拉拢我萧綦的也不少。”他端起茶水敬了桓公一杯,“你觉得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当好我的内应,至少四大士族中可没你桓氏。”
      桓公自然知道没那么好办,因此老谋深算的笑着,“豫章王可否想过他们拉拢你是为何?”萧綦抬眼听他所言,“王谢之争已持续数年,豫章王该好好想想自己是保持中立还是在这二人中选一个所站。”他也坐下品了口茶,萧綦很聪明应该知道这两个谁都不能站,萧綦果然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那依桓公所言萧綦该当如何?”
      桓公看向他,只说出一句话。“这便是我今日来的目的。”
      萧綦看向他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但却又推了回去,“萧綦既为豫章王自当效忠于陛下,今日桓公与我所言我皆当没听见,桓公还是请回——”
      桓公见他态度坚决,便拂袖离去,虽未与他结盟但王谢两家看来也是如此,也罢就让他置身事外,待他回到宁硕天高皇帝远,他也无法及时赶回来。
      萧綦其实根本就无所畏惧,他手握兵权王谢和皇帝都想拉拢他,就算朝中有人要诬陷也会有人替他摆平,但桓公今日的话确实不得不让他思虑三分,王谢之争势必会有一方会败下阵来,他再留在京中只怕会被牵连,所以他决定不日便回宁硕。
      王夙今日发酒疯打了桓宓,王蔺知道后很是动怒,此刻在书房内觉得前额有些发沉,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等王栩跟他说完后便罢了罢手让他回去,王栩觉得他最近很反常于是第一次违逆他的意思有些不满的说:“大哥,谢温二人还有桓公都先后找过萧綦,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又亲自让皇帝给阿妩和三皇子赐婚。”
      王蔺脸色有些不好看的瞅着他,“你这是在教训我如何做事?”王栩口上说着不敢,但很显然不服,“上元灯节我本来都安排好了,你却偏偏要去做花灯,”他上前一步,“大哥,你要讨嫂嫂欢心什么时候不可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让谢温二人抢先一步。”
      王蔺的语调十分严肃,“你听好了,这样的话我不希望下次再听到,”王栩小声咕哝了一句:“我看大哥你就是被温柔乡蒙蔽了。”王蔺瞪着他,眸中升起腾腾怒意,“我与瑾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王栩的语气不减反赠,与他争吵了起来。“大哥,我看现在嫂嫂在你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你什么时候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正事,若萧綦站在皇帝那边,王氏的处境就艰难了。”
      王蔺没有否认,“瑾若在我心里是越来越重要,”他目光一凛,“但你认为我没有考虑过当下的格局?萧綦手握兵权现又被封王,他只会长期留在宁硕根本不会参与朝堂之争。至于皇帝…”他唇角上扬着有些傲然之意,“离开王氏这个皇位还坐的稳吗,皇帝拉拢萧綦也不过是想与我王氏抗衡,只是如今他一盘棋已下乱,再想布局就难了。”
      王栩垂下头对刚才之事表达歉意,王蔺也没多加责怪,只是道:“瑾若于我而言也同样重要,若没有她我一人当这家主又有何意思。”王栩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嫂嫂毕竟是晋敏长公主,若有一日…”他迟疑着,“大哥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王蔺环顾着周遭,“不会那一日,我会护她周全佑她一世平安。”
      子澹被封为安平王,在建宁城中安了一座府邸,这几日已开始陆陆续续将聘礼送进相府,阿妩都看花了眼,拉着长公主左看看右瞧瞧,直给长公主饶晕了。
      阿妩一脸好奇的就问长公主:“母亲,父亲迎娶你时是不是比这阵仗还大,”长公主笑而不语,但耐不住阿妩一直念只好回忆着说道:“当时你父亲还不是丞相,但也是四大家族之首,聘礼自然不会少,那个时候我也同你一般挑花了眼。我虽在深宫长大早已见惯了琳琅满目,但是你父亲送来的聘礼自然与旁的不同,我也都一一看过。”长公主握着阿妩挽着自己的手含笑着说道:“那么多聘礼中唯有一件我一眼便相中。”
      阿妩直问:“是什么,”她猜了猜,“我瞧母亲每日都戴着这玉镯总不会是这个吧!”长公主轻轻摇着头,声音里透着些甜蜜,“你父亲那个时候也是有心,知晓大婚一项项准备下来也要耗时不少,为怕我烦闷给我亲手捏了十个糖人,每一个都有模有样,我瞧着那些糖人便像看见你父亲一般,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阿妩好生羡慕,追着问:“那母亲与父亲大婚时是什么情景,是不是父亲见着你都迈不动步?还是喝合卺酒的时候太慌张洒了一地?还是忘记掀盖头?”长公主失笑万分,“你这些说法是从哪听来的。”她与阿妩绕着院子徐徐走着,“我与你父亲大婚倒还真出了些事,身为长公主嫁于你父亲,礼节便多于民间一些,在上辂车时你父亲伸出手拉了我一把,可这在礼节中是没有的。我本来也很慌张不知该怎么办好在你父亲手一用力将我轻松带上辂车,他便一直握着我的手一直到了相府他才松开。”
      阿妩听着长公主这般带着点点温情的说出这些话,靠着长公主的肩膀问道:“母亲,父亲一定很爱你,在阿妩的记忆中母亲在那父亲的眼睛便移不开,那日上元灯节听徐姑姑提起才知父亲为了母亲花了好些心思,光那个走马灯就花了不下三日。阿妩不日便会出嫁,心里一直放不下母亲,看到你们一直恩爱,阿妩也放心许多。”
      长公主一开始的笑容有些停滞,听到阿妩说出上元灯节时笑容才展开,“其实我与你父亲并非一直都是如此,我还记得在我未及笄之前你外祖母就有意要将我嫁给你父亲。我便让阿徐去打听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宫宴时又悄悄看了几眼,你父亲年轻的时候生的仪表堂堂,眉目深邃样子颇为清俊,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见。”
      阿妩突然笑道:“母亲,你该不会对父亲一见钟情吧!”长公主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初见你父亲时心中还是挺愿意的,又有聘礼一事对他印象就更好,大婚后他也百般讨我欢心,对我也是极好。”她语气低了低,“只是好景不长,我生下你哥哥没多久就得知你父亲在外有一个女人。”阿妩惊讶的抬起了头,“父亲怎么会有除了母亲你以外的女人。”
      长公主面容有些苦涩,但还是说了下去。“你可知道韩氏?”阿妩回忆着,“听徐姑姑提起过,好像是父亲唯一纳过的妾,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病逝了。”长公主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她不是病逝的,她是被我母后赐下鸩酒毒死的。”
      她们走到水榭里坐下,长公主继续说了下去:“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父亲在我之前早已跟韩氏有了情愫,他娶我也是因为我母后的旨意他违抗不了只好娶了我。其实我也不算不清楚,他与韩氏的事多多少少我还是知道一些,但我总想着既然都已是夫妻就不该再为陈年旧事与他争吵。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偷偷将韩氏藏了起来,待我发现之时韩氏已有了身孕,我一气之下回了宫在母后面前哭诉。”
      长公主停了许久阿妩默默握了她的手,“母后设了宴让你父亲把韩氏也带了过来,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父亲给我一个交代,但母后说了没几句就要赐死韩氏。你父亲当时脸一下就白了,一直求我母后饶韩氏一命,你姑姑也跪了下来,我也求母后,但最后还是…”
      阿妩见她说不下去便投身到了她怀里,安慰着她:“阿妩没想到母亲跟父亲之间还有这样一件事,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相信父亲是爱母亲的。”长公主眼中蕴含着丝丝幸福之意,“其实同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跟你说你跟子澹比我跟你父亲幸运,我与你父亲浪费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有今日。你嫁子澹后便是夫妻二人,在一起生活总会有吵架的时候,但要记住不管再怎么吵都要记得你们心中是有彼此的,少说一些让对方伤心的狠话。”
      阿妩直起身子,与长公主对视着。“母亲是指你跟父亲之间吗?”长公主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我与你父亲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坎坷,我不愿你受跟我一样的苦。”阿妩脸上是心疼的神情,“我竟一直不知这些事,在母亲伤心难过的时候没有陪在母亲身边。”长公主满目都是慈爱,“傻孩子怎么会呢。”
      阿妩看到了长公主发髻上别的簪子,取了下来夸赞了一句:“那日父亲亲自给母亲戴上,就没见母亲取下来过,想必母亲甚是喜欢。”长公主笑了两声,“你父亲送的我怎会不喜欢。”阿妩听到这话觉得怎么莫名腻得慌,“母亲,你也太宠父亲了吧!”
      正说着王蔺已到了面前,他眼里也带着笑:“隔着三丈远就听见你们母女的笑声,是在说什么有那么好笑吗?”阿妩举着发簪道:“母亲说只要是父亲送的她都喜欢。”
      长公主一句阿妩还没说出,她便说完了,只剩下她看着王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与阿妩说笑了几句,当不得真。”
      王蔺不乐意了,“什么叫当不得真,那岂不是说我送你的你都不喜欢?”长公主当即否认,“怎么会,我都喜欢。”
      阿妩在他们中间觉得甚是尴尬,“不行,我要赶紧嫁给子澹哥哥,让你们也看看我跟子澹哥哥也很恩爱。”
      长公主哭笑不得,“还未出嫁便说出这种话也不怕害臊。”阿妩却不管,“子澹哥哥的聘礼都送到家了,全天下都知道我要嫁给他,我才不怕。”王蔺戏弄了她一番,“昨日我府上莫名其妙少了两块上好玉石,不知是哪个顺手牵羊送到了安平王府,我得差人给我要回来。”
      阿妩哼了好大一声,“什么叫莫名其妙,王安明明说那两块玉石父亲一直没有用过,放在库房都快落灰,我才…”她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长公主与王蔺对视一眼皆笑了,王蔺拍了她脑袋一下,“那是你母亲送的,我一直舍不得用,现在被你白捡了去。”
      “母亲,”阿妩拖长了音调,拉着长公主撒娇道:“你看,父亲又欺负我。”长公主眼角的笑意渐浓,“你父亲要是欺负你,只怕这世上就没有欺负这两个字了。”王蔺点了点头,“夫人此话说的倒是不错。”
      他们一家三人,王蔺与长公主并肩行走着,阿妩在长公主左侧挽着她的手道:“刚才母亲在说你们的聘礼,父亲送了十个糖人她一眼就相中了。”王蔺回忆了下才想起,“一转眼竟这么多年,你可不知道迎娶你母亲上上下下花了多久,光是聘礼就很有讲究,我点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出错,让你母亲生气。”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丞相这是在埋怨娶我很费事?”
      王蔺赶忙收住口,“没有没有,夫人想多了。”
      阿妩在旁不住的笑,“父亲,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王蔺很是洒脱的说道:“在府中你母亲说一我岂敢说二。”
      长公主也笑,“哪有那么夸张,昨日我说早些睡,你硬是折腾到半夜。”
      阿妩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赶忙捂住耳朵。“母亲,阿妩虽已及笄,但还没正式嫁给子澹哥哥,你不能什么都跟我说吧!”
      长公主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王蔺显然还有些回忆昨日之事,长公主察觉了他的表情,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他才稍正色了一些道:“阿妩,那有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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