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87、情深不寿别离苦4

　　燕回专心烹饪晚膳，鱼羹香气扑鼻。
　　燕回为她盛了一碗：“记得你不能吃炙烤食物，鱼羹养胃。试试看，味道如何？”
　　木梧桐吃了一口，惊叹：“好吃！燕大哥，你的厨艺比以前好多了。”
　　燕回：“当年在丰州遇见你，你煮了鱼羹。后来，想念你的时候，我就来这里捕鱼，煮鱼羹，却怎么也煮不出当年的味道。”

　　木梧桐：“燕大哥，我希望你开心。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开心？”
　　燕回：“梧桐，你明明知道答案。”
　　木梧桐：“有没有其他答案呢？就好像，不能吃烤肉时，还能吃鱼羹呢。总会有其他答案的，对吧？”
　　燕回抚摸她的脸：“每年，陪我一个月。我就心满意足了。”
　　木梧桐低头：“燕大哥，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燕回：“梧桐，是我先认识你，是欧阳诺把你抢走。我无需对他愧疚。”
　　木梧桐沉默。

　　燕回：“当年，我坚持留在广陵，想要挽回你。
　　是欧阳诺派人去西戎，为西戎提供钱粮，让西戎假意筹备攻打益州。
　　军情紧急，我不得不离开广陵，赶回益州筹备御敌。
　　最后，西戎人却又放弃攻打益州。
　　我觉得蹊跷，派人调查，才知道是欧阳诺的调虎离山之计。
　　我很恼火，想立刻去广陵找你，却收到你和欧阳诺要成婚的消息。”

　　木梧桐惊讶，然而，当年的事，对错难辨。
　　木梧桐只好转移话题：“燕大哥，鱼羹吃完了，可是，我还觉得饿。我们回去吧。”
　　燕回：“我再煮一锅。”
　　木梧桐：“突然想吃酸酸甜甜的。”

　　益州城，缘聚茶楼。
　　燕回：“所有酸的、甜的，都上一份。”
　　点心摆满一桌子。
　　木梧桐也不客气，每种都尝一尝，喜欢的就全吃光，不喜欢的就再也不碰。这样好像很失礼，但不知为何，她最近变得口味刁钻任性起来。
　　燕回好奇，拿起一块她爱吃的点心尝了一口，差点想吐出来，好酸！
　　燕回诧异：“这点心，真的好吃吗？”
　　木梧桐把爱吃的几盘点心，一扫而空，一边吃一边回答：“好吃啊。”
　　燕回只好嘱咐店小二：“这几种口味，再上一份。”
　　店小二尴尬：“客官，抱歉，这几种口味太特别，准备得不多，没货了。要不，试试其他口味？”
　　木梧桐一怔，看了看满桌子的空碟子，尴尬：“我今天怎么吃这么多？算了，其他口味的不好吃。”
　　燕回嘱咐店小二：“这几种口味，每天多做些，送去平盛别苑。”
　　店小二高兴：“是。”
　　木梧桐：“酸枣糕最好吃，每天送十份酸枣糕吧。”
　　店小二：“好咧。”
　　燕回：“还有一家茶楼的点心很不错，要不再去那里试试？”
　　木梧桐打了个哈欠：“好困啊。不吃了，想回去睡觉。”
　　燕回微笑：“好。”
　　她从未在他面前这般自在任性，他很惊讶，却也很高兴。

　　平盛别苑门口。
　　木梧桐居然在马车里睡着了。
　　燕回只好抱她进寝屋，在榻上躺好，盖好被褥。她居然都没有醒。

　　这是他第一次进平盛别苑的寝屋。
　　寝屋看起来不华丽，其实样样物件都极其奢侈，低调却考究。
　　墙上有一幅画，画中一名红衣女子在荡秋千，白衣男子在推秋千，旁边一个小女孩在画画，画的正好就是这幅画。画名：“画中画”。署名：“欧阳盛”。
　　他突然想起来，曾经，将军府的子规院也有一架秋千。可是，她才到益州第一天，祖父就出事了。他既没有陪她荡过秋千，也没有陪她看过益州风光。第四天，她就离开了。短短四天，他只在第一天见过她……
　　他不舍得离开，坐在榻边，注视着她的睡颜。
　　她偶尔梦呓“燕大哥”，偶尔又梦呓“阿诺”，偶尔又梦呓“阿盛”。
　　他听着她迷迷糊糊的梦呓，不知是喜是悲。

　　周副将：“王爷，南世子派人来报，探得军情，西戎援军已经出发。”
　　燕回眷恋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在她枕边留下一封书信，为她盖好被褥、关好门窗，检查了平盛别苑的防守，才依依不舍离开。

　　接下来一个月。
　　燕回都在前线战场，再也抽不出时间和木梧桐见面。
　　此前，燕回假意重伤虚弱，从战马上坠落。
　　西戎人大喜，立即加派援军前来，企图趁人之危，咬下益州一大块肥肉。
　　益州假意失守，丢了两座城池。
　　西戎前锋大喜过望，不等待援军到来，就攻入城池，想要烧杀抢掠，争得首功。却发现，这已是两座空城，老百姓已全部迁走。
　　西戎前锋发现中计，立即撤退，却已来不及。
　　益州骑兵从两面夹击，关门打狗，西戎前锋全军覆没。
　　益州派人散布假消息，说西戎前锋已经占领了益州两座城池。
　　西戎援军听到假消息，信以为真，加速行军，以免被西戎前锋抢光了好东西，错过了发财的好机会。

　　军帐中。
　　燕回、燕南、众将领，在一幅巨大的益州舆图前，讨论剿杀西戎援军的计划。
　　守卫将士来报：“王爷，谯大夫求见。”
　　燕回皱眉：“不见。”
　　一炷香后，守卫将士再次来报：“王爷，谯大夫坚持让属下通报，说万分紧急，和木大夫有关。”
　　燕回一怔，立即走出军帐。

　　谯恒念正在军营外面焦急等待。
　　燕回：“梧桐出了何事？”
　　谯恒念：“王爷，欧阳夫人今日在医馆买了一副药。”
　　燕回忧虑：“买药？梧桐病了吗？什么病？”
　　谯恒念：“是堕胎药。”
　　燕回脑中仿佛轰然一声，呆滞了一瞬间，立即跃上马，疯狂赶往平盛别苑。
　　燕回心中沉痛悔恨，为何这般大意，半个月前见她，她一直说饿，爱吃酸，嗜睡，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她可能怀孕了。
　　这是他和她的孩子，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想的孩子……

　　平盛别苑。
　　桌上的药碗，放了太久，药已经凉透。
　　木梧桐呆呆地看着这碗药，从早上呆坐到了晚上。
　　“砰”的一声，有人几乎破门而入。
　　燕回扑进来，跪在她膝前，颤抖地抚摸她的腹部，眼神惊恐，浑身颤抖。

　　燕回：“梧桐，你，你还没吃药，对不对？还没吃药，对不对？告诉我！”
　　燕回跟随木梧桐的目光，看了桌上的药碗一眼，药还在，才稍微安心。
　　燕回紧紧拽住她的手：“梧桐，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梦寐以求的孩子！你别伤害他（她）。求你！”
　　木梧桐落泪：“燕大哥，这个孩子不能出生。”
　　燕回：“不！梧桐，求你，生下他（她）。求你。”
　　木梧桐：“这个孩子一旦出生，欧阳氏名声扫地。阿诺不该承受这一切。”
　　燕回：“我来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木梧桐：“燕大哥，我欠你的，应该由我来偿还。不该让阿诺承担。”
　　燕回：“梧桐，你听我说，你在益州生下孩子，我亲自抚养他（她）长大。不会有人知道，欧阳氏的名声就不受影响。”
　　木梧桐：“总会有人知道的。一旦流言四起，阿诺怎么办？欧阳氏怎么办？”
　　燕回：“梧桐，我现在就宣布退位，把燕氏交给燕南。我们去丰州。你在丰州生下孩子，我在丰州亲自抚养他（她）长大，就像伯父抚养你长大一样。这样，欧阳氏就不受影响了。”
　　木梧桐：“燕大哥，我不能这样对阿诺。”

　　门外，周副将的声音传来：“欧阳宗主，您，您先别进去！”
　　“滚！”是欧阳诺冰冷的声音，和周副将被一掌拍到墙上的撞击声。

　　欧阳诺站在寝屋门口，冷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燕回，又困惑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木梧桐。
　　欧阳诺：“梧桐，发生何事？”
　　木梧桐呆滞地看着欧阳诺，微微颤抖。
　　燕回立刻站起来，挡在木梧桐面前：“欧阳诺，这是我的错，是我强迫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要为难她。”
　　“你找死！”欧阳诺眼神如地狱之火，一剑刺向燕回。

　　木梧桐立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碗落地而碎。木梧桐如同被抽尽了力气，软倒在地。
　　燕回立即转身，抱住她，毫不在意利剑刺中他肩膀喷涌的鲜血，只疯狂地摇晃她：“不要！吐出来！快吐出来！”
　　燕回痛哭哀嚎，如同困兽悲鸣，手紧紧拽住她腹部的衣裳，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那里的生命。

　　欧阳诺丢掉手中剑：“无影！”
　　无影捡起药碗碎片，闻了一下，震惊：“宗主，是，是堕胎药！”
　　欧阳诺如坠冰窟，呆滞了一瞬间，厉声下令：“无踪，拖他出去！”

　　无踪立即拖拽燕回。
　　燕回深陷痛苦绝望，完全忘记了反抗，被无踪如同拖拽尸体一样，拖到平盛别苑门外，丢到大街上。
　　燕回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如陷癫狂。
　　周副将立即召集守护平盛别苑的一百亲卫，围住燕回，背对他，挡住大街上行人的目光，维护他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