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85、情深不寿别离苦2

　　子福院。
　　王妃刘氏正在喝茶，目光却盯着门外。
　　燕回走进来，眼神冰冷。
　　王妃刘氏突然笑得灿烂：“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燕回：“为什么？”
　　王妃刘氏：“王爷，臣妾送的礼物，满意吗？”
　　燕回：“为什么这样做？”
　　王妃刘氏：“作为你的王妃，这么多年都没有为你纳妾，臣妾很内疚。既然王爷喜欢欧阳夫人，臣妾做主，纳她做侍妾，如何？”
　　燕回怒：“闭嘴！你要杀我，我可以容忍。你不该动她！”
　　王妃刘氏冷笑：“王爷，我只是给欧阳夫人下了‘迷情香’，又没有给你下。你若心里没鬼，怎么会自投罗网？你有什么资格兴师问罪？！”
　　燕回：“自从娶了你，我再未纳妾，再未碰过别的女人。如你所愿，扶持你弟弟上位，帮他铲除异己。我自问，给了你足够的敬重。为何这般阴谋下作？！”
　　王妃刘氏：“你剥夺了小北的王爵！单凭这一条，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燕回强迫自己冷静：“说，你的目的？”
　　王妃刘氏：“放了小北。”
　　燕回怒极反笑：“这一个多月，我每天绞尽脑汁，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保住燕北的性命，又能向众将士交待。真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王妃刘氏惊诧：“我不信！”
　　燕回：“我若想杀你们，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我若想杀你们，当天就可以杀，何必等这么久？”
　　王妃刘氏：“那你现在就放了小北。”
　　燕回：“我是不想杀燕北，但，我也不可能放了他。他必须付出代价！”
　　王妃刘氏：“地牢是什么鬼地方，燕北如何受得住？他迟早被折磨死！”
　　燕回：“燕北兵变篡位，他的部下都死了，他若不付出代价，如何服众？！他活罪难逃。”

　　王妃刘氏冷笑：“你不放燕北。我就让欧阳夫人付出代价。”
　　燕回咬牙切齿：“你想做什么？”
　　王妃刘氏：“这三年，你每年派燕眉亲自去广陵送东西，我还奇怪。哼！那天在子君院见到欧阳夫人，我才明白过来。很好。我倒要瞧瞧，欧阳夫人在王爷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燕回：“你究竟想做什么？”
　　王妃刘氏笑：“你若不放燕北。明天，全天下人就会知道：欧阳宗主攀附权贵，亲自将欧阳夫人送到了定南王的床上。”
　　燕回暴怒，一脚踹翻博古架，奇珍异玩碎落一地。
　　王妃刘氏：“怎么？王爷不喜欢这个故事？那就换一个：欧阳夫人水性杨花，天性放荡，亲自爬上了定南王的床。”
　　燕回声如寒刃：“我可以现在杀你，灭口！”
　　王妃刘氏：“那王爷敢不敢赌？敢不敢赌欧阳夫人被唾沫星子淹死？”

　　燕回强忍怒火，走到桌案边，提笔书写。书写完毕，盖上定南王印，将文书放在王妃刘氏面前。
　　燕回：“我可以立刻放了燕北，条件是，和离。我与你和离。”
　　王妃刘氏震惊。
　　燕回：“和离，我立刻放了燕北。”
　　王妃刘氏微微颤抖。
　　燕回：“放心，即便和离，燕氏依然保你和燕北一世荣华富贵。即便你改嫁，这份承诺依然有效。”
　　王妃刘氏：“王爷……”
　　燕回：“你已经践踏了我的底线，你没得选择！你若不签和离书，我立刻扶持你弟弟的竞争对手，刘氏家主随时易主。忘了告诉你，刘氏庶长子，并没有死，我当年将他秘密送出了长安。”
　　王妃刘氏怒：“你……”
　　燕回：“只要你签了和离书，刘氏庶长子永远不会回长安。”
　　王妃刘氏：“你什么时候放燕北？”
　　燕回：“你签和离书之时，就是燕北离开地牢之时。”
　　王妃刘氏立即签字。

　　燕回：“濮风。”
　　濮风：“在。”
　　燕回：“把燕北带来这里，禁足。”
　　濮风：“是。”
　　燕回看向刘氏，眼神悲哀：“我不愿杀你。但，你最好守口如瓶、安分守己，否则，我不再手软，欧阳诺也绝不会放过你。”
　　燕回转身离去。

　　子君院。
　　燕回匆匆赶回，却只见到周副将昏迷在地。
　　燕回气极，将一桶冷水泼到周副将身上。
　　周副将惊醒，跪倒在地：“属下知罪。属下没有防备，被欧阳夫人一掌劈晕。”
　　燕回心急如焚，带上一百亲卫，出门寻找。
　　平盛别苑，没有她。
　　沱水码头，没有她。
　　涪水两岸，没有她。
　　泸水沿岸，没有她。
　　她只认识益州这四个地方，却都没有她，她还能去哪？

　　益州城，缘聚茶楼。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妙趣横生、天花乱坠……
　　木梧桐在茶楼坐了一整天。

　　木梧桐猜想，有能力在子君院对她下手的人，不是王妃就是燕北。
　　不毒杀她，却给她下催.情香，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如果是为了要挟燕回，能得到什么？燕回不是容易被要挟之人，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为了要挟她，能得到什么？
　　燕南与阿盛订立婚约，与欧阳氏联姻，实力大增，燕南有了争夺王爵的资格。
　　如果制造流言，说定南王与欧阳夫人私通，欧阳氏和燕氏必然交恶。如此，燕南必然失去欧阳氏的支持。
　　流言如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真好手段。

　　木梧桐在茶楼待了一整天，盯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一旦听到“欧阳”两个字，她就本能地心惊肉跳。
　　幸好，一整天，都没有关于欧阳氏的流言。
　　说书先生只说了欧阳氏两件事。
　　一件，是说十九年前，定南王与欧阳宗主联手，助天子一统天下。欧阳宗主却不恋权势，拒绝天子封侯，退于朝廷之外……
　　另一件，是说欧阳诺宗主貌美如花，遗传了当年江南第一美人欧阳明月宗主的美貌。前有看杀卫玠，今有看杀欧阳宗主。欧阳宗主深受美貌困扰，深居简出，出门必戴着面具，世人难以窥见绝世美貌，甚是可惜……
　　木梧桐听得目瞪口呆，差点被茶水呛死，笑得肚子疼。

　　木梧桐笑着笑着，又不禁落泪。
　　她令欧阳氏蒙羞，该如何面对阿诺？倘若流言四起，她恐怕只能以死谢罪。
　　阿诺再过一个月就回到广陵了，她必须尽快回到广陵，亲口告诉他，向他请罪。
　　可是，无痕、无迹还没有回来。
　　阿诺恐怕会迁怒无痕、无迹。她不能连累他们，她必须等无痕无迹平安归来，再一起回广陵……

　　店小二：“客官，本店打烊了，客官明日再大驾光临？”
　　木梧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夜幕已深，茶楼的客人都走光了，说书先生也走了。
　　木梧桐只好离开。

　　突然，夜空中炸开红色的信号。
　　不断有红色的信号在夜空中炸开，由远及近，从西向东。
　　民众大声喧哗：“西戎人攻城了！”
　　所有店铺、摊贩、行人，都非常默契，迅速收摊，将所有杂物搬进屋。
　　各家各户都拿起扫帚，纷纷清扫各家门前的道路。
　　原本拥挤嘈杂的道路，瞬间空旷开阔，一点垃圾杂物都没有。
　　各家各户都在门前挂起大大的灯笼，一排排灯笼，将道路照耀得亮如白昼。

　　木梧桐站在大街上，盯着夜空中的信号。
　　一位大娘用力拍打木梧桐的肩膀：“妹子，干嘛呢？快点回屋去，别挡在路上啊！”
　　木梧桐：“西戎大军攻城了吗？”
　　大娘：“妹子，你是外地人吧。你看天上的信号，从西向东而来。说明敌人从西边打来了，除了西戎还能有谁？这大街上的道路，要让给王爷的骑兵，畅通无阻。你别挡在路上啊！”
　　大娘说完，立即进屋，关门闭户，只留下门外一盏明亮的灯笼。
　　整条大街，瞬间空旷开阔，畅通无阻，只剩下木梧桐一个人。

　　木梧桐惊叹。
　　燕回果然很得民心。
　　他护益州百姓安居乐业，益州百姓就用畅通无阻的道路和一排排照明灯笼，回报他的大恩。
　　可是，她今日不辞而别，燕回恐怕正在到处找她。
　　益州百姓尚且如此帮他，她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候拖他后腿、令他分心。
　　那样人人景仰、天神一般的男子，却将一颗真心给了她。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成为他的障碍。
　　她必须立刻找到他，让他安心上战场。
　　木梧桐跃上屋顶，抄近路，拼命奔向定南王府。

　　定南王府，正门。
　　燕眉正在焦急等待，见到木梧桐，又惊又喜：“欧阳夫人，您总算回来了，王爷到处找您。”
　　木梧桐惭愧：“王爷在哪？”
　　燕眉焦急：“不知，王爷到处找您，不知去了何处。西戎大军攻城了，众将领已经到议事厅，等着见王爷。王爷却还没有回来。”
　　木梧桐焦急，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回到王府呢？
　　木梧桐灵光一闪，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号，信号在空中炸开，同时绽放出红、黄、蓝、紫。这是欧阳氏的信号“四面埋伏”，燕回曾经在广陵见过。

　　泸水岸边。
　　周副将：“王爷，西戎大军攻城了，必须立即回王府。”
　　燕回紧紧拽着缰绳，心中天人交战。

　　这一幕，那么相似。
　　二十年前，她不辞而别，生死未卜，他应该立刻去找她。可是，祖父的葬礼一刻也不能等，将军位继承一刻也不能等。最终，他未能及时去找她。从此，他们错过了一生。
　　整整二十年，他把这份深情埋藏，孤冷寂寞、苦过黄连、绝望疼痛。
　　王妃设局，阴差阳错，居然让他拥有了她，那么甜美，那么陶醉，动人心魄。
　　他和她之间，障碍重重，但如果他还有微渺机会的话，这一定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绝不能再错过，他一定要亲自找到她。

　　燕回：“老周，你先回去，让众将领按原计划，各司其职。明日，我再召见各位。”
　　周副将惊诧：“王爷……”
　　燕回：“我已决定。我必须找到梧桐。你无法理解，我也无法解释。”
　　周副将哽咽：“王爷，属下能理解。每次益州危机，都是欧阳夫人与您患难与共。二十年前，是欧阳夫人送来军情。这次，又是欧阳夫人成功拖延西戎，唤醒王爷，挟持北世子，才化解危机。”
　　燕回沉默。
　　周副将：“王爷，要不，您先回王府，属下一定帮您找到欧阳夫人。”
　　燕回摇头：“老周，你回王府。我去找她。”
　　周副将：“王爷，欧阳夫人深明大义。属下认为，欧阳夫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您置气。说不定，欧阳夫人也在找您。您还不如先回王府。”
　　燕回沉思。
　　突然，遥远的夜空，炸开红、黄、蓝、紫四色信号。
　　周副将惊喜：“王爷，快看。那是欧阳氏的信号。是王府的方向。欧阳夫人是在通知您，她在王府。”
　　燕回看着遥远的信号，泪盈于睫，心中惊喜、甜蜜、温暖。她每次都这样，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依然处处为他着想。

　　定南王府，正门。
　　燕回策马赶来，远远就看见木梧桐站在门外焦急等待。
　　他奔过去，紧紧拥住她。
　　木梧桐：“燕大哥，西戎攻城了。你别担心我，我没事。你快去议事厅，大家都在等你。”
　　燕回：“梧桐，我长话短说。我已经与王妃和离，我承诺立即放了她和燕北。梧桐，你若愿意，你就是我的王妃。即便你不愿意，至少，再也没有人有资格诋毁你。”
　　木梧桐惊诧：“燕大哥，你就这样放了燕北，如何向将士交代？”
　　燕回：“梧桐，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木梧桐哽咽：“对不起，昨晚的事，不是你的错，都怪我自己大意，才中了暗算……”
　　燕回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梧桐，你，你说，你喜欢。是真的吗？”
　　木梧桐脸热。
　　燕回：“告诉我，我想知道。”
　　木梧桐：“嗯。”
　　燕回落泪：“我也喜欢！”
　　木梧桐：“燕大哥，我先回平盛别苑了。你安心处理军务，什么也别担心。我在平盛别苑，等你凯旋归来。”
　　燕回：“老周，送梧桐去平盛别苑。你带一百亲卫，亲自守护平盛别苑。”
　　周副将：“是。”
　　燕回目送木梧桐离开，才转身去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