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84、情深不寿别离苦1

　　接下来一个月。
　　木梧桐在子君院寝屋多装了一个小小的床榻，以免他总是半夜悄悄起来把她挪到榻上，影响他休息。
　　燕回越发忙碌，每天练枪、召见众将领、视察边境防务、筹备即将到来的大战……

　　她经常旁观他练枪，渐渐看出点门道。
　　有一次，她和他对练，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能抵挡他的攻势，看来，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实力大退。
　　她很忧虑，却什么也没有说，也不再和他对练，只是不动声色地增加给他按摩推拿的时间，但愿尽可能恢复他的肌肉力量。
　　木梧桐征求了谯恒念的意见，改成每天为他药浴、推拿两次，早上起来一次，晚上睡前一次。这样就不会耽误他的正事，他也就没理由拒绝。

　　半夜。
　　木梧桐趁他沉睡，悄悄起身，为他按摩双臂、双腿，使了内力。谯恒念说，多按摩推拿能促进他的恢复，她和谯恒念学了很多按摩推拿的技巧窍门。
　　她每晚都如此，他估计太累了，并不会被弄醒，她渐渐放心加重了按摩的力度。
　　今晚，燕回却突然醒过来。

　　燕回惊诧：“梧桐，你每晚都半夜为我按摩推拿吗？”
　　木梧桐只好坦白：“嗯。放心，反正我白天闲着没事干，白天多休息就好了，不累。”
　　燕回：“是因为发现我枪法退步了，对吗？”
　　木梧桐哽咽：“燕大哥，你这样上战场，我真的很不安。”
　　燕回：“梧桐，无需担忧。战场对敌，更多在于运筹帷幕、排兵布阵，不是单打独斗。所以，没关系的。”

　　木梧桐：“燕大哥，当年，宇文皇帝让我娘与突厥和亲，我娘不愿意，就潜入突厥，成功刺杀突厥可汗。燕大哥，我也可以潜入西戎皇庭，刺杀西戎可汗，那样，西戎内乱，就能解除益州危机。”
　　燕回：“梧桐，你不要乱来。万一你被俘虏为人质，你让我怎么办？”
　　木梧桐：“那你也一箭射死我。”
　　燕回心中一痛，紧紧抱住她：“梧桐，我做不到的。”
　　木梧桐：“你祖父能做到，你也一定能做到。”
　　燕回：“不，梧桐，我真的做不到。你千万不要去西戎。”
　　木梧桐：“你就当做，我是为了阿盛，不是为了你。”
　　燕回：“这场战，我信心十足。你就留在益州，等我凯旋归来，好吗？”
　　木梧桐落泪：“燕大哥，你为了鼓舞士气，一定会身先士卒，你的部下又见惯了你的本领，根本不知道你现在身体虚弱，没有人帮你。你会死的。”

　　燕回抚摸她的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木梧桐：“只要你活着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燕回：“梧桐，在我心里，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我的家人。我想每年去丰州，拜祭伯父伯母。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木梧桐沉默。
　　燕回：“我承认，我就是想每年见你一面。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都和你有关。可不可以，让我每年见你一面？”
　　木梧桐沉默。她即将去夷洲海岛隐居，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他以后再也不用为她冒险去西戎雪山摘雪莲了。可是，大战在即，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燕回黯然：“对不起，我令你为难了。”

　　木梧桐：“燕大哥，夜深了，睡吧。之前给你按摩，你都不会醒，今晚怎么醒了呢？是我力度太重了吗？”
　　燕回：“不是，我做了一个梦。”
　　木梧桐：“梦见什么了？”
　　燕回：“梦见欧阳诺揍我，我刚要还手，就醒了。”
　　木梧桐：“阿诺都见不到你，怎么揍你？他揍燕南，倒是机会很多。”
　　燕回笑：“燕南比我幸运太多了，挨几下揍无所谓，由他去吧。”
　　木梧桐：“你不心疼吗？”
　　燕回：“如果阿盛是我女儿，我一定把她宠上天，哪个臭小子想娶她，我就派军营十万大军，排着队揍一遍那个臭小子。”
　　木梧桐被他逗笑了。
　　燕回：“梧桐，欧阳诺没来益州吗？她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过来？”
　　木梧桐：“阿诺出远门了。我来不及通知他，就赶来益州了。”
　　燕回：“那你这次能在益州待多久？”
　　木梧桐：“等战事平定，我就赶回广陵。如果战事拖得久，我就等阿诺来益州接我。”
　　燕回黯然沉默，即便她这般温暖对他，她却终究不属于他。

　　燕回醒来后一个半月。
　　木梧桐依然坚持每夜为他按摩推拿。
　　不知道是不是药浴推拿起了效，燕回最近半个月恢复迅速，肌肉结实起来，练枪时破空之音震慑人心，虎虎生威。
　　木梧桐旁观他练枪，感受到空气中的重重杀气，心中稍微安心，疲惫袭来，开始犯困，坐在台阶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已经是黄昏时分。
　　桌案上的食盒里，装着晚膳，又是广陵和丰州的菜式。
　　还有一桶滚烫的热水，热水中居然洒满红艳艳的花瓣，飘荡着甜腻的芳香。
　　木梧桐拍了拍水中的花瓣，很惊讶，很好笑，这和燕回的风格太不搭了。
　　如果不是花瓣，而是陈皮，她更相信是燕回所为。

　　木梧桐吃了晚膳，泡在热水中，舒服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太舒服了，还是因为太香了，她明明刚睡醒，却又开始昏昏欲睡。

　　燕回在书房议事完毕。
　　又到每日药浴时间了，木梧桐却还没来找他，他有些诧异。
　　他推门而入，就看见她又在浴桶里睡着了。
　　他只好抱起她，尽量非礼勿视，匆忙为她擦干、穿衣。

　　她却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他，恍惚不知今夕何年、身在何处。
　　燕回：“很累吗？以后不要在浴桶里睡着，会着凉的。”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燕大哥？”
　　燕回：“嗯？”
　　她突然笑靥如花：“燕大哥，我们终于到家了。”
　　燕回困惑：“什么？”
　　木梧桐：“你家好远啊。”
　　燕回惊诧：“梧桐，你怎么了？”
　　木梧桐双臂揽住他的脖颈：“虽然远了点，但，我喜欢益州。”
　　燕回惊异：“梧桐，你……”
　　木梧桐紧紧抱住他：“燕大哥，我喜欢益州，喜欢你。”
　　燕回心中疑云密布，心脏激烈跳动。

　　木梧桐吻住他，她紧紧缠绕他的舌，熟悉的陈皮清香，她仔细品尝，贪婪吮吸，热情迷醉……
　　燕回整个人如同被火焰燃烧，所有意识都在融化。
　　燕回坚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强行分开彼此纠缠的唇舌，将她的脑袋用力扣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环顾四周，浴桶中花瓣红艳，飘荡着甜腻的芳香。
　　他瞪大双眼，目光如寒刃。

　　燕回：“梧桐，别怕，我去拿药。”
　　他转身离开。
　　木梧桐却紧紧搂住他：“燕大哥，不要走！”
　　她热情拥吻，迷恋摩挲，触感滚烫……
　　燕回浑身颤抖、垂死挣扎：“梧桐，我是谁？”
　　木梧桐娇笑：“燕回，我的未婚夫。”
　　燕回的理智终于彻底死亡，热情回应，疯狂索取……
　　他的爱，滚烫、霸道、狂热，如惊涛骇浪，如火山爆发，毁天灭地……
　　她承受不住，声声低.吟，微微啜泣，不知是婉转求.欢，还是难耐求饶……

　　第二日午时。
　　木梧桐迷迷糊糊醒来，浑身酸软。
　　燕回眷恋地抚摸她的脸，眼中悲喜交加。
　　木梧桐有些困惑，伸手抚摸他的眉眼：“燕大哥，我又梦见你了。”
　　燕回：“梧桐，我……”
　　木梧桐：“这个梦，好真实啊。以前，在梦里，伸手想碰你，却总是碰不到。”
　　燕回：“你经常梦见我吗？”
　　木梧桐：“那一年，听说你死了。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都不舍得睁开眼睛。”
　　燕回哽咽。
　　木梧桐：“在梦里，老将军没有死，我没有失去内力，爹也没有死，我穿着嫁衣，从丰州出发，走了好远好远，才到达益州。可是，每当我踏进将军府那一刹那，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燕回心中疼痛如绞。
　　木梧桐轻轻抚摸他的唇：“这个梦，好奇怪啊。既然梦里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为何我们都没有穿婚服呢？”
　　燕回捧着她的脸：“那，你喜欢这个梦吗？”
　　木梧桐低头：“嗯，喜欢。”
　　燕回紧紧抱住她，泪流满面：“梧桐，你那么甜，那么美，那么令我陶醉。梧桐，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告诉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

　　他的泪落在她的颈项，一阵滚烫，又一阵冰凉。
　　她骤然惊醒，瞪大眼睛，猛力推开他。
　　她环顾四周，浴桶、花瓣、地上散落的衣裳。记忆轰炸而来，震惊得几欲昏厥。
　　她惊惶失措，浑身颤抖。
　　燕回抱住她：“梧桐，别怕。我一定安排好一切，绝不让你受委屈。相信我！”
　　木梧桐泪流满面：“燕大哥，你，你先出去。我，我想穿衣服。”
　　燕回欲言又止，只好匆匆穿上衣服，守在门外。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许久，他能听到她隐忍压抑的痛哭，很想推门进去，却只能死死忍住。
　　木梧桐终于穿戴整齐，手持凤血剑，走出房门。

　　燕回的目光落在她的凤血剑上，惊痛：“梧桐，别走！你听我说……”
　　木梧桐：“燕大哥，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我该走了。”
　　燕回紧紧抱住她：“不！梧桐，你留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我一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你委屈。相信我！”
　　木梧桐沉默哀痛。
　　燕回：“我这就去安排，一个时辰就回来。一定要等我，不要走。相信我！”
　　木梧桐泪流满面。
　　燕回：“老周！”
　　周副将：“在。”
　　燕回：“守住子君院，任何人不得进来！”
　　周副将：“是。”
　　燕回：“梧桐，等我，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