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83、益州兵变共生死5

　　燕回：“梧桐，我是不是很讨人嫌？”
　　木梧桐：“怎么会呢？燕大哥惊才绝艳，光彩夺目。”
　　燕回：“当年，你随我来益州，我却害你受苦。如今，燕北母子也想杀我。我是不是注定，天刹孤星？”
　　木梧桐：“胡说。至少，你没有害我受苦。”
　　燕回抚摸她的脸：“每次你来益州，我都让你受苦。”

　　木梧桐躺下来，抱住他：“你没有让我受苦。
　　是你把我带出丰州，让我见识了外面复杂却精彩的世界。
　　是你教我救济流民的方法，我才有机会建立寒士别苑，有了自己的力量。
　　是你为我采摘西戎雪莲，送我雪莲丹，我的身体才好起来。
　　燕大哥，你给了我太多，我都无以为报。”

　　燕回紧紧抱住她，泪流满面，湿了她的青丝：
　　“梧桐，明明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为什么，我却把你弄丢了？为什么？如果我没有弄丢了你，如果我娶了你，生了我们的孩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木梧桐只能沉默。
　　燕回：“我真羡慕欧阳诺。他回到府里，一定很轻松，很愉悦，不必防备任何人，连兵器都不必带。不像我，处处防备，就连自己的妻儿都要杀我，整个王府冷得像个冰窖。”

　　木梧桐：“燕大哥，这你就想错了。阿诺无比警惕，就算在府里，也随时随地带着兵器的。”
　　燕回惊诧：“是吗？”
　　木梧桐：“阿诺头发上的簪子，是玄铁打造，削铁如泥。他每一条腰带里面，都藏了锋利的丝刃。睡觉的床榻上也藏了剑。就连洗澡的浴池里，都藏了剑……”
　　燕回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微笑。
　　木梧桐突然醒悟，气恼推他：“燕大哥，你太坏了，也不阻止我。我泄露了阿诺这么多机密，他会生气的。”
　　燕回：“对不起，是我的错。你说了这么多欧阳诺的机密，那我也交换我的机密给你。”
　　木梧桐：“快说！只能多，不能少！”

　　燕回失笑：“不多，但比你那些都更加机密。我的寝屋，有一条密道，通往王府外面。密道的入口，就在我的床榻下面。打开密道的机关，就在床榻四个脚的位置。”
　　木梧桐惊讶：“这条密道，只有你自己知道吗？周副将都不知道吗？”
　　燕回：“嗯，只有燕氏的主人知道。”
　　木梧桐：“哇，果然是重大机密啊。你居然告诉我。”
　　燕回：“下次，如果再有危险，你就从密道离开。”
　　木梧桐：“不！你说过的，燕氏之人，不得临阵脱逃。”
　　燕回：“你又不是燕氏之人。”
　　木梧桐：“我是啊。阿盛和燕南订亲了，阿盛算是燕氏之人，我当然也算是燕氏之人啦。”
　　燕回抚摸她的脸：“十九年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为了你这句话，我当年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打胜仗，决不能让你失望。”
　　木梧桐：“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燕回：“梧桐，这三个月，你对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很想醒过来，回答你，却像溺水一样，怎么也醒不过来。”
　　木梧桐：“真的吗？”
　　燕回：“嗯。别人和我说话，我只觉得嘈杂，听不清内容，很厌烦。但你的声音，我很喜欢，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很想醒过来。”
　　木梧桐：“我搜肠刮肚，把所有能说的话都说完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燕回：“你说了那么多，但我最喜欢听我们在丰州的事，可是，那么短暂，你很快就说完了，我很想求你再说一遍，却醒不过来。”
　　木梧桐：“我想着，丰州的事，你也知道，应该多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嘛。原来，你只爱听这个。”
　　燕回抚摸她的唇，微笑：“原来，我们刚认识第一晚，你就趁我睡着，偷偷亲我。”
　　木梧桐尴尬：“哪里是偷亲你啦？我那时发现，你说话时口气清新，吐气如兰。我很好奇，就凑近你嘴巴闻你的气味，不小心碰到而已。”
　　燕回：“原来，你喜欢那个味道。”
　　木梧桐：“是什么味道啊？”
　　燕回：“陈皮水的味道。我出门历练，会在水袋里放些陈皮，既能提神，又能预防水土不服。”
　　木梧桐：“原来如此。难怪，你后来气味变了，原来是出门历练时才喝的。”
　　燕回：“很喜欢这个味道吗？”
　　木梧桐：“嗯，很香，很特别。”
　　燕回微笑：“我今天为了提神，也吃了陈皮。”

　　木梧桐好奇，凑近他嘴巴闻了闻，果然是熟悉的气味。
　　燕回突然满鼻息都是她近距离的清香，那么熟悉，是他无数次思念入骨的清香。
　　本能地，他轻轻吻住她。
　　她有些失神，熟悉的陈皮清香袭来，那么熟悉，不知今夕何年，仿佛回到丰州的少年时光。
　　她恍惚之间，轻轻回应她的吻，就像当年的少年时光，懵懂却热情。
　　她的回应，瞬间烧毁他的理智。
　　他深深吻住她，吮吸啃咬，辗转缠绵，索取不息……
　　他渴望更多，仿佛干涸千年的枯木被火焰焚烧……

　　当衣裳脱落，寒冷袭来，她瞬间惊醒，猛力推开他，用力过猛，将他推倒在地上。
　　她慌了神，连忙去扶他。
　　他却突然夺门而出，从水缸中勺起满桶冷水，从头泼下，还是无法熄灭疯狂的火焰，再勺起满桶冷水，从头泼下……
　　她大惊失色，夺过水桶，强行将他拉回寝屋，赶紧帮他擦干、换衣服。
　　二人都不敢说话，她默默帮他绞干头发，又取了火盆烘干他的头发，他则安静地任由她摆布。
　　他睡在了榻上，她睡在了地上的狐狸毛毯子上。
　　她内心忐忑，却敌不过疲惫，终究沉睡。

　　等她醒来，她却发现，她躺在榻上，穿着温暖的红狐狸毛长袍，盖着厚厚的被褥。
　　桌案上，放着食盒，居然有广陵的桂花鸭，还有丰州的鱼羹，还有一盅陈皮甜汤。
　　他在院中练枪。
　　她吃完饭，为他切了药材，熬煮成药汁，准备了药浴的热水。他昨晚泼了冷水，千万不能感染风寒，必须尽快药浴驱寒才行。

　　木梧桐：“燕大哥，你出汗了，今天早些药浴吧。”
　　燕回停下来，远远看着她，有些迟疑，不确定她是否还介意昨晚的冒犯。
　　木梧桐叹息，走过去拉他进寝屋：“燕大哥，有些事，忘了就好。你要快点养好身体。”
　　燕回终于安心：“这些杂事，你不必亲自做，燕眉会安排人做的。”
　　木梧桐：“燕眉是王府大总管呢，日理万机，我就不去打扰人家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了，燕北的人还没完全肃清，现在谁都不能信任，还是我亲自做比较安心。”

　　木梧桐伸手帮他脱衣服，燕回赶紧阻止：“我自己洗就好。”
　　木梧桐坚持帮他：“燕大哥，这三个月，都是我照顾你，你就当我是大夫。”
　　燕回：“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洗。”
　　木梧桐：“那你能自己给自己按摩推拿吗？谯大夫说，你肌肉有些萎缩了，要多按摩推拿，才能恢复得快。否则，你冒进练武，很容易受伤的。”
　　燕回：“那，我先自己洗好，你再帮我按摩推拿。”
　　木梧桐：“哦，也对。那我待会进来。”
　　燕回：“好。”
　　目送她离去，他终于笑了。她还愿意照顾自己，那就一切都好。

　　他穿好衣服，刚躺在榻上休息，她就进来了，还提着两个火盆。
　　她把火盆放在塌边，暖着他，才开始为他按摩推拿全身肌肉。
　　她一边按，一边说话，避免他为昨晚的事尴尬：“燕大哥，这红狐狸毛长袍，没法洗，不耐穿。你是哪里买的？我走的时候，顺便多买几件。”
　　燕回：“你若喜欢，我让人多做几件给你。不用去买。”
　　木梧桐：“你王府的制衣坊做的？”
　　燕回：“嗯。”

　　木梧桐：“燕大哥，我和你说个正事。”
　　燕回：“何事？”

　　木梧桐：“我一直担心西戎人会趁你重伤，攻打益州。
　　我派无痕、无迹去西戎皇庭，散布假消息，说你故伎重演，假死诱敌，吓唬他们。
　　但我想，西戎人也不蠢，顶多能拖延他们一些时间。
　　燕大哥，你觉得，西戎大约会什么时候攻打益州？”

　　燕回：“他们当时在雪山设了埋伏，亲眼看见我中箭昏迷。
　　本来，最迟在我昏迷四个月内，西戎大军就该抵达益州。
　　但他们没有来，说明无痕、无迹成功迷惑他们，拖延了时间。
　　但，西戎大军不会拖延太久，因为西戎人喜欢烧杀抢掠，掠夺钱财粮食，如今秋收刚过，粮食充足，他们不会错过时机。
　　最迟，两个月内就该到了。”

　　木梧桐：“两个月内？那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怎么上战场呢？”
　　燕回：“无妨，我已未雨绸缪，万事俱备。我们已占了先机。”
　　木梧桐：“如果燕南在，燕南能代替你上战场吗？”
　　燕回：“燕南能帮到我，但还无法代替我。问题不在于他的能力，而在于，他尚未建立战功，无法服众，不利于军心士气。”
　　木梧桐：“燕大哥，燕南和阿盛九个月前去了安南，他们应该在回广陵的路上了。你能否尽量拖延上战场的时间，等燕南回来？”
　　燕回沉默。
　　木梧桐：“燕大哥，我不是干涉你的军务。只是，你活着，就是益州的希望。哪怕暂时守不住一城一池，只要你活着，你也能夺回来。所以，何必逞强呢？等你身体恢复了，再夺回失去的领土就是。”
　　燕回：“我明白。我会见机行事，一定会活着。我还要为你捕猎更多红狐狸，怎么能死？”

　　木梧桐一怔：“这红狐狸，是你打的？”
　　燕回：“嗯。”
　　木梧桐：“那你别再打了。你够忙的了，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我又不缺衣裳。”
　　燕回：“难得你喜欢一样东西，我一定要给到你。”
　　木梧桐想起夷洲海岛隐居的计划，自言自语：“其实，以后，你送不到给我了。”
　　燕回不明所以：“什么？”
　　木梧桐：“以后，我都不来益州了。你真的不必帮我做衣裳了。”
　　燕回心中落寞，只能装作不在意：“没关系，我派人送去广陵给你。”
　　木梧桐欲言又止。还是等出发去夷洲岛了，再通知他吧，如今大战在即，还是先不告诉他了。

　　木梧桐：“燕大哥，我一直在想，如何能不杀燕北，又能服众？”
　　燕回：“我也在想，但，毫无头绪。”
　　木梧桐：“燕大哥，西戎攻打益州，你能否带燕北上战场？帮他建立战功，将功折罪？”
　　燕回摇头：“燕北的能力，只会命丧战场。既然我不能给他王爵，就不该让他承担战场凶险。”
　　木梧桐：“还有一个办法。你打赢了西戎，能否和西戎和谈？让西戎把公主嫁给燕北。燕北和亲，大功一件，就能保命了。而燕北和亲，就需要王妃作为当家主母筹备婚事。那样，王妃和燕北就都保住了。”
　　燕回惊诧沉思：“这的确是个办法，但涉及燕北的婚姻，必须王妃和燕北自己愿意才行。”
　　木梧桐：“和亲不着急。等打了胜战，再让燕北出使西戎，参加和谈。说不定，他真能看上西戎哪位公主呢。反正，不勉强，看天意。”
　　燕回握住她的手：“梧桐，多谢。这的确是个办法。”
　　木梧桐：“所以，燕大哥，你不要逞强，这场战，打赢最重要，至于什么时候打赢，没那么重要。你可以先拖延时间，让自己身体恢复。”
　　燕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