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49、风起云涌广陵城4

　　鳞武门。
　　晨曦初露。
　　司徒挽岚匆匆忙忙用早膳，桌案上文件堆积如山，都快摆不下餐盘了。

　　张礼：“门主，木庄主求见。”
　　司徒挽岚惊愕：“梧桐？见。”
　　木梧桐提着一个食盒，笑得嘴角快要流出蜜来：“门主姐姐，梧桐给你送早膳。”
　　司徒挽岚目瞪口呆。
　　木梧桐笑眯眯：“门主姐姐，尝尝看，厨子的新花样，雕花藕粉圆。”
　　司徒挽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木梧桐：“姐姐，都快凉了，快吃，吃了再告诉你是奸是盗。”
　　司徒挽岚：“明知有奸有盗，我为何还要吃？”
　　木梧桐佯装发火：“你不吃，我拿走啦？”
　　司徒挽岚：“行，我吃，倒要瞧瞧你玩什么花样？”
　　说完，大口大口迅速吃完。

　　木梧桐：“姐姐，你吃这么快，能尝出味道吗？”
　　司徒挽岚：“尝不出来。你瞧瞧我桌案上这堆账本，再瞧瞧那边桌案上的账本，你觉得，还有什么味道，值得我花时间慢慢品尝？”
　　木梧桐：“姐姐，这么忙，你后悔当门主吗？”
　　司徒挽岚：“废话。有时间不看账本，难道，看男人啊？男人有账本好看吗？”
　　木梧桐：“姐姐，既然你这么喜欢账本。那我们谈一笔生意好不好？”
　　司徒挽岚：“一大早就献殷勤。肯定不是什么好生意。”
　　木梧桐：“我献殷勤，是因为姐姐魅力四射，又不是为了生意。”
　　司徒挽岚：“说说看，什么生意？”

　　木梧桐笑靥如花：“姐姐，借我一笔银子，好不好？利息丰厚。”
　　司徒挽岚伸手摸摸木梧桐的脸：“妹妹，带上你这张谄媚的脸，去找欧阳宗主，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
　　木梧桐：“姐姐，你总是说，女人要自力更生、自给自足、自强不息。怎么劝我去找男人要银子呢？”
　　司徒挽岚：“你找我要银子，难道就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自强不息啦？”
　　木梧桐：“不是要，是借！借给我，我还本付息。”
　　司徒挽岚：“说说看，借银子做什么？如果是为了买嫁妆，没问题，包在姐姐身上，一定按鳞武门副门主的标准来。”

　　木梧桐：“我要买马。我要买一百匹马。”
　　司徒挽岚惊诧，立即看向张礼：“张礼，你出去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张礼：“是。”
　　司徒挽岚看着张礼出去关上门，才说：“梧桐，北齐国都刚刚沦陷，你刚收留了北齐南下的流民，你就要买马？你嫌寒士别苑还不够招人猜忌吗？”

　　木梧桐：“姐姐，听闻北周将领残暴，喜好屠城。还会有更多流民逃难过来。
　　最早来的流民还是良民，可以安置。
　　到了后面，大多已经落草为寇，馋到了当寇匪的甜头，就无法安置，只能剿杀了。
　　寒士别苑在郊外，必须有能力抵御寇匪。
　　这马，我是必须买的。
　　至于别人的猜忌，猜忌不一定死，不买马，就死定了。”

　　司徒挽岚：“不买马，死的是寒士别苑的人，又不是你。买马，招来猜忌，死的就是你。”
　　木梧桐：“姐姐，寒士东苑、南苑、北苑，才刚刚开荒。正是需要牲畜的时候，我买马，可以是为了开荒种地。若现在不买，以后更加没有借口买了。”

　　司徒挽岚：“这么大的事，你找欧阳宗主商量过吗？”
　　木梧桐：“你也知道，寒士别苑招人猜忌，福祸难定。所以，寒士别苑，不能牵累欧阳氏，不能和欧阳氏扯上任何关系。不管是借银子还是买马，我都不能找欧阳氏。”

　　司徒挽岚：“梧桐，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你和欧阳宗主的关系摆在这里，寒士别苑和欧阳氏又如何撇清关系？”

　　木梧桐黯然：“至少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并无婚约为证。
　　若寒士别苑真的招来危险，我可以和他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至少现在，寒士别苑，不能牵累欧阳氏，不能和欧阳氏扯上任何关系。
　　至于以后，等北齐平定，寒士别苑就不会引人猜忌了，那时候再扯上欧阳氏也就无所谓了。”

　　司徒挽岚：“梧桐，欧阳宗主给你灌迷汤了？值得你为他考虑这么多？”
　　木梧桐一怔，昨晚的吻，不知道算不算灌迷汤？
　　他的吻，很甜，很温柔，很坚定，令她沉醉，却不会呼吸困难，仿佛可以吻很久很久，一直吻下去。

　　司徒挽岚：“梧桐，你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没见过漂亮男人？被欧阳宗主那张脸迷惑了？你去广陵大街上走走，漂亮男人多得是，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机地保护他吗？”
　　木梧桐：“姐姐，我这也谈不上保护他。只是不想牵累他罢了。”

　　司徒挽岚：“梧桐。如果你和欧阳氏没有任何关系，你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之人，建了寒士别苑又怎么样？几个农庄而已。
　　雇佣流民开荒种地又怎么样？那是为了人工便宜罢了。猜忌也无妨。
　　就是因为你和欧阳诺的关系，欧阳氏树大招风，这猜忌才变得危险。
　　欧阳诺不担心牵累你，你倒先担心牵累他了？
　　你是中美男计了吧？”

　　木梧桐：“姐姐，你，你干嘛这么生气？”

　　司徒挽岚：“气，气你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
　　既然欧阳氏会给寒士别苑招来猜忌，你别去欧阳氏了，来鳞武门做副门主。
　　鳞武门建几个农庄，招几个流民，正好开枝散叶，和他欧阳氏抗衡，各方朝廷乐意得很。
　　你若喜欢漂亮男人，姐姐给你找，广陵多得是。”

　　木梧桐噗呲笑了：“姐姐，你也说了，寒士别苑扯上鳞武门，是好事。所以，我才来找你借银子啊，我会付利息的。寒士别苑以后的生意，也都找姐姐。”
　　司徒挽岚：“寒士别苑以后的生意？”

　　木梧桐：“姐姐，你别看寒士别苑现在穷，等粮食丰收了，多余的粮食得拿去卖。
　　粮食在广陵不起眼，但在北周、北齐可是黄金。
　　以后，寒士别苑的粮食，都和鳞武门合作，运到北周北齐销售。
　　怎么样？姐姐，我有好事可都念着你呢。”

　　司徒挽岚：“你确定，你不找欧阳氏合作，来找我鳞武门？”

　　木梧桐：“刚刚不是分析过了嘛。
　　寒士别苑，不能扯上欧阳氏，但可以找鳞武门。
　　姐姐，你现在借我银子，等粮食丰收了，我用粮食还债。
　　以后寒士别苑的粮食销路，也都找鳞武门合作。”

　　司徒挽岚捏捏木梧桐的鼻子：“成交！”
　　木梧桐连忙给司徒挽岚斟茶：“合作生财！”

　　司徒挽岚：“你买马，要借多少银子？”

　　木梧桐：“广陵买不到这么多马，得去西戎买。
　　所以，你不用直接给我银子。
　　我把买马的生意，委托给鳞武门北分舵。
　　北分舵帮我去西戎买一百匹马，运回广陵，就说是寒士别苑开荒耕种的牲畜。
　　这买马的本钱、跑腿费、运费、利息，统统算我头上，我过两年用粮食归还。”

　　司徒挽岚：“木庄主，不简单啊。
　　当年鳞武门北分舵还是普怀故在管，普怀故和西戎一直有合作马匹买卖的生意。
　　但进出西戎不容易，断断续续的。
　　我重建北分舵，也才刚刚和西戎重启合作。
　　你怎么知道的？”

　　木梧桐：“我不知道啊。反正，买马，要么去西戎，要么去北狄。走长江水道去西戎更近一些，鳞武门正合适。”
　　木梧桐当然不能告诉司徒挽岚，欧阳诺的书案上，不但有陵武门的人员名册，还有鳞武门各笔业务的明细，甚至鳞武门各笔业务的接头人。
　　不过，木梧桐猜测，鳞武门估计也会收集欧阳氏类似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谁掌握得更多一些。

　　司徒挽岚：“行，如果顺利，这批马，三个月内送到寒士别苑。”
　　木梧桐：“姐姐，鳞武门能不能先租给我一百匹马？我付租金。等西戎的马送到，我就把鳞武门的马归还。”
　　司徒挽岚：“梧桐，想得可真周到啊。你这聪明才智，不来鳞武门多可惜啊。”
　　木梧桐笑：“姐姐，那你是同意啦？”
　　司徒挽岚：“行。租马的事，我安排张礼去办，这一百匹马，明天就送到寒士西苑给你。”
　　木梧桐：“姐姐，这一百匹马，全都送去寒士西苑，未免太扎眼了。我让张甲来鳞武门，找张礼公子对接，明天先领三十多匹马去东苑，过两天再领三十多匹马去南苑，再过两天再领三十多匹马去北苑。分批带走。”

　　司徒挽岚：“梧桐，你再考虑考虑，别去欧阳氏了，给别人当夫人有什么意思？大材小用。还不如来鳞武门当副门主。等你生了孩子，我保证封为鳞武门下一任门主。”
　　木梧桐：“姐姐，你吃饭都这么快，不如你自己生，说不定别人十月怀胎，你一个月就生出来了。”
　　司徒挽岚咬牙切齿：“你借银子的事，我得重新考虑……”
　　木梧桐赶紧抱住她：“姐姐，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

　　鳞武门外。
　　木梧桐解决了买马的难题，心情愉快地走向鳞武门外的马车，却看到无痕、无迹旁边，还站着无踪。
　　无踪：“木姑娘，公子来了，已等候您多时了。”
　　木梧桐一怔：“阿诺？”

　　无踪忍不住多嘴：“木姑娘，您整日早出晚归。
　　公子为了见您，今日卯时就赶早去天璇院找您，您却不在。
　　安宁安清也不知道您去了哪里。
　　公子先去了寒士西苑，您也不在，才想到您可能来找司徒挽岚。
　　在这里等您多时了。”

　　木梧桐心中愧疚：“阿诺在哪里？”
　　无踪：“木姑娘，这边请。”
　　木梧桐顺着无踪指的方向，才发现，在鳞武门外拐角处，还有一辆马车，那是欧阳诺常用的马车。
　　欧阳诺刚好走下马车，温柔地看着她，满眼喜悦，完全看不出一大早到处寻找她的焦灼。
　　如果无踪不说，她还以为他刚刚从府里出来就到了这里。

　　木梧桐跑过去，握住他的手：“阿诺，你有事找我吗？”
　　欧阳诺：“先上车。”
　　说完，扶着她进了马车。
　　欧阳诺打开一个食盒，取出早膳：“安宁安清说，你还没吃早膳就出门了。我猜想你在司徒挽岚那里估计也没吃好。可惜有点凉了。”
　　木梧桐的确饿了。司徒挽岚日理万机、废寝忘食的样子，她根本不好意思在她那里吃早膳，说完正事就赶紧告辞了。
　　木梧桐咬了一口莲花糕，想了想，又拿起一块莲花糕递到他嘴边。

　　木梧桐：“我刚才见司徒挽岚，满桌案都是账本、公文，饭都不能好好吃。阿诺，你也是这样吗？”

　　欧阳诺：“不至于。广陵和江南的事务，有旭师叔、无影帮手。
　　北周北齐的事务，也有无踪、无痕、无迹帮手。
　　我主要是统领、决策、监督，解决他们无法解决的问题。
　　司徒挽岚，刚刚继位，她可信任的人不多，只能万事亲力亲为。”

　　木梧桐：“那你把无痕、无迹派给我，岂不是耽误了你的正事？”
　　欧阳诺见她突然停了吃饭的动作，端起粥碗，亲自勺粥喂到她嘴边。
　　欧阳诺边喂边回答她：“把无痕、无迹派给你，我才能安心做事，不会耽误。”
　　木梧桐连忙接过粥碗自己吃，顺手也喂了欧阳诺一口粥：“其实，你派两个普通护卫给我就好。广陵很安全，没必要让无痕、无迹天天跟着我。”

　　欧阳诺：“梧桐，你如果想为我分忧，其实，你亲自来帮我更好。”
　　木梧桐：“我？我能帮你什么？”

　　欧阳诺：“广陵的事务，都可以交给你。
　　你是寒士别苑的主人，你和广陵太守有合作，你和司徒挽岚也有交情。
　　只要你愿意，打理广陵的事务，你游刃有余。
　　等你熟悉了，再慢慢把江南的事务也交给你。”

　　木梧桐惊愕：“阿诺，我都要怀疑你识人用人的眼光了。你把广陵的事务交给我，还不如放弃广陵算了。”
　　欧阳诺微笑：“梧桐，那你就先把广陵的事务接过去，验证一下，看看我识人用人的眼光是否有问题。”

　　木梧桐：“阿诺，欧阳府最讨厌我的人，就是旭总管和无影。
　　旭总管怨我败坏了你的名声，无影怨我连累你受伤。
　　我不是说他们坏话啊，我觉得他们讨厌得很有道理。
　　你刚刚说，广陵和江南的事务，是旭总管、无影在打理。
　　你这是让我同时得罪旭总管、无影两个人。
　　我以后别想住在欧阳府了，不如现在就搬去寒士别苑。”

　　欧阳诺：“梧桐。对不起，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旭师叔对你有意见。
　　但我相信，师叔会慢慢认同你，因为，你很像我母亲，师叔对母亲最忠心。
　　所以，我才没有干涉。
　　如今，最希望你留下来的，除了我自己，就是师叔了。
　　至于无影，是我无能，我当时不省人事，没能阻止她拿你性命冒险。”

　　木梧桐：“阿诺，你不要怪无影。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就算她不帮我做，我也会找谯姑娘帮我的。”
　　欧阳诺轻轻抚摸她的脸：“知道你为我冒险，我又开心又绝望。开心的是，你愿意为我做这些，说明你心里有我。但是，想到你也要像母亲那样离开我，我就绝望得不想独活。”
　　木梧桐连忙勺起粥喂到他嘴里，冲淡他眼中的哀愁。

　　欧阳诺：“无影，我考虑过将她调回医馆，不再让她接近你。
　　但是，无影医术高明，谋略不俗。
　　如果她肯忠心于你，对你有很大助益，我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但我也担心，万一她不忠心于你，对你反而是很大的阻碍。”

　　木梧桐：“阿诺，你千万别调走无影。我们不是因祸得福了吗？你内力晋级了，我也恢复了部分内力。所以，我们还得感谢无影。”
　　欧阳诺：“你的侍女安宁，是我从医馆调过来的，她是欧阳氏孤幼堂收养的孤儿，忠心不二。你可以重用安宁。等安宁熟悉了府中内务，我再调走无影。”

　　木梧桐：“阿诺，你相信我识人用人的眼光吗？我真的信任无影。
　　在益州遇见你们，你们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只有无影，第一个愿意靠近我、给我机会证明自己。
　　我被你们囚禁在船上的时候，也是无影给我送饭送药。
　　阿诺，我信任无影，不要调走她。”

　　欧阳诺听到益州之事，愧疚黯然：“梧桐，你应该有自己的心腹。
　　万一我哪天再犯错，你能有自己人保护。
　　陆一一很好，等寒士别苑稳定了，你让她进天璇院。
　　再让李老先生帮你在寒士别苑挑选几个人，好好培养，再送来天璇院给你。”

　　木梧桐：“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欧阳诺：“昨晚就想和你说，只是昨晚……”
　　欧阳诺想起昨晚她主动的亲吻，脸发烫：“昨晚来不及说。”
　　木梧桐：“阿诺，你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心里藏着这么多话？我第一次来广陵的时候，在比武大会上听到外面的人议论你，说得那么不堪，还以为你是个败家纨绔。你是故意误导外面的人吗？”
　　欧阳诺：“谈不上故意，只是不在意罢了。无关之人，何须在意。”
　　木梧桐：“说得对。”

　　欧阳诺：“梧桐，你以后早上别出门。每日卯时，我和你吃早膳。卯时中，我们开始修炼，每日三个时辰。”
　　木梧桐：“为何改成早上？你每天早上都要在书房议事的，岂不是耽误你正事。还是继续安排晚上吧。”
　　欧阳诺：“不好。三个时辰太久，晚上会耽误你休息。我已经改成下午议事。我们卯时吃完早膳就修炼，三个时辰正好，也不耽误你午膳。”
　　木梧桐：“不必替我考虑这么多……”
　　欧阳诺按住她的唇：“不要拒绝。反正我已经改成下午议事了，就算你不答应早上修炼，我也不会再改回来。”
　　木梧桐：“阿诺，你这样做，旭总管又要骂我了。”
　　欧阳诺微笑：“不会，旭师叔现在很在意你。新进府的下人都选用女子，就是师叔提议的。”

　　木梧桐：“好吧。阿诺，既然以后上午都要修炼，那我现在就要赶去西苑，把寒士别苑安排妥当。”
　　欧阳诺：“好。我送你过去。”
　　木梧桐按住他：“不行。你今天上午已经耽误了这么久。别再陪我了，我自己去就好。”
　　欧阳诺：“梧桐……”

　　她突然揽住他的颈，吻住他。
　　他怔住，立即夺过主动权，没有了昨晚的小心翼翼，他这次吻得热烈而放肆……
　　吻了许久，木梧桐轻轻推他，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木梧桐：“阿诺，让我自己去西苑。你听话，今晚再奖励你。”
　　欧阳诺脸发烫：“好。”
　　木梧桐在他额头匆匆落下一个吻，立即跳下马车，奔向另一辆马车。
　　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却发现，他已经站在车外目送她，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