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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堪回首初相逢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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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将军府。午时。
燕回出关时,只感觉体内的内力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却又柔和顺服,整个人脱胎换骨,神清气爽。
燕回向榻上祖父寂静的尸骨,三叩九拜,哽咽:“祖父,回儿不孝!回儿定不辜负祖父的遗志!”
燕回奔向子规院。
他想问木梧桐,为何临时改了主意,没有服下散息丹?
为何不提前告诉他,好让他在母亲面前帮她说话?
他想告诉她,没关系,他能理解,一朝散去十三年内力,非常人所能承受,他不会怪她,他会向母亲求情。
他想告诉她,即便是恒念助祖父和他传功,他也不会娶恒念,她可安心。
子规院,很安静,甚至死寂。
院中的花草似乎好几天没人浇水,枯萎的花还留在枝头上,显得很颓丧。
燕回皱眉,府里的花匠怎么这么粗心怠慢。
燕回敲门,寝屋无人应答。
推门而入,房中空无一人。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屋内一件衣物都没有,仿佛未住过人。
燕回摸了摸茶壶,茶壶冰冷,里面一滴茶水都没有。
燕回皱眉,此时应是午膳时间,梧桐为何不在房中用膳?
即便不用膳,怎么连伺候茶水的人都没有?
燕回进了子规院寝屋旁边的书房,笔墨纸砚整整齐齐。
书桌上,有一张白纸,写着几个字:益州、将军、燕回、右夫人、左夫人、丰州……
墨迹凌乱,显示书写之人心绪不宁。
燕回心中突然空洞,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无人应答。
子规院空无一人。
燕回奔向仁心院。
燕回郑重向燕夫人跪下:“母亲,回儿出关了。”
燕夫人拿起燕回的手腕,手指发抖,细细诊脉。激动地搂住儿子:“好,甚好!你祖父,可以瞑目了!”
燕回:“母亲,梧桐呢?我刚才经过子规院,没见到梧桐。”
燕夫人沉默,只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燕回:“母亲,你不要责怪梧桐,事出突然,突然散去十三年内力,非常人所能承受。回儿能理解她。”
燕夫人沉默,眼神悲悯。
燕回:“母亲,我,我不会娶恒念。母亲,您说过,回儿的婚事,由回儿自决,回儿已经向木伯父求娶梧桐,回儿必须信守承诺。”
燕夫人叹息,看向旁边弟子燕眉:“眉儿,你最稳重,你来说吧。”
燕眉跪下,说出:
谯恒念下迷烟迷倒木梧桐、谯恒念顶替木梧桐传功、木梧桐可能永远失去内力、谯恒念等弟子被罚五十军杖、谯恒念的妹妹谯恒忆自杀赎罪、谯恒念带谯恒忆尸体回谯族故土安葬、木梧桐自请离开、罗教头护送木梧桐回丰州。
燕眉的确中立,并未发表任何意见或情绪。
燕回震惊,呆在当场。
燕回回过神来:“母亲,您怎么能让梧桐这样离开,为何不等我出关?我如何面对梧桐,如何面对木伯父?”
燕夫人:“回儿。梧桐是个好孩子。她离开,是为你好。发生了恒念、恒亿的事,梧桐若留在府中,必然引人非议。”
燕回大怒:“非议?谁敢非议!”
燕夫人:“回儿,你已出关,祖父的葬礼不能再等。此时,万事以祖父葬礼为重。”
燕回:“母亲,梧桐是我未婚妻,梧桐自然该和我一起为祖父守灵。”
燕夫人眉头紧蹙:“回儿,够了!母亲不想再罚哪个弟子五十军杖,也不想再给哪个弟子送葬了!”
燕回惊愕:“母亲!这不是梧桐的错!谁再敢妖言惑众,惊扰祖父的葬礼,杀无赫!”
燕夫人:“回儿,很多事,谈论对错毫无意义。”
燕回:“母亲,赏罚有度,对错不该回避。”
燕夫人:“回儿,祖父的葬礼,不能再等。你继任将军位,也不能再等。梧桐的事,从长计议吧。”
“报!”罗教头冲了进来,风尘仆仆。
燕夫人大惊:“罗教头,你不是护送梧桐回丰州吗?为何提前回来?”
罗教头磕头:“属下失职。昨日中午,木姑娘为了带走初学堂弟子陆一一,用蒙汗药把属下迷晕。属下醒来,她们已带走两匹马。属下没了马,一路跑回来,耽搁了时间。”
燕回惊诧:“梧桐呢?她去了哪里?”
罗教头:“属下不知。属下醒来,木姑娘和陆一一已不知去向。”
燕回惊恐:“梧桐已失去内力,岂能独自上路!”
燕夫人亦惊惧:“如今,这路上可不太平!回儿,快去,务必把人找到!”
燕回立即要走。
“站住!”燕夫人突然喝令,咬牙嘱咐:“回儿,你祖父的葬礼不能再等。今晚,你务必回来!”
燕回欲言又止,终究说不出口,转身离去。
长江与沱水交界,码头。
刘副将:“少将军,木姑娘并未来过码头。”
燕回:“你仔细想想,梧桐只认识这条路。”
刘副将:“少将军,属下认得木姑娘,不会看漏。而且,这三日,码头来往之人,皆是男子,并无任何女子经过。”
燕回心焦如焚。
“报!少将军,我们在往东通往涪水的方向,发现两具男人尸体,都是脖颈一道剑伤,一招致命。”
燕回:“走,去涪水!”
往东路上,两具尸体。
燕回查验尸体,脖颈上一道剑痕,剑痕细而长,这是梧桐惯用的致命杀招。
剑痕偏浅,若再浅一点点就不足以毙命了,可见用剑之人力度不足。
看来梧桐失去内力之后,剑术也弱了太多。
这都是普通的劫匪,实力一般。
当时在永嘉,梧桐独自面对二十名训练有素的匪军,都能迅速脱身,赶回来支援自己。
如今面对普通的劫匪,却只能勉强杀死两个劫匪,就要逃跑。
看来,梧桐已经没有自保之力。
必须尽快找到她!
罗教头:“报!少将军,涪水中,发现两具尸体。”
燕回一阵眩晕。
罗教头忙扶住燕回:“少将军,您莫担心。其中一具尸体是男子,不是木姑娘。”
燕回这才回过神来,稍稍安心。
涪水边。
两具尸体已经泡水发胀,难以辨认原来面目。
罗教头:“少将军,看尸体泡水发胀的程度,是昨日下午死亡。”
燕回:“昨日下午……”
算算时间,正是梧桐到达涪水的时间。
她已失去内力,无力自保,却一路惊险不断,她该怎么办?
她怎么这么莽撞,为何不等自己出关?
周副将:“少将军,江底沉船中,发现这把刀。这是……这是益州魔盗的佩刀!”
燕回惊骇不已,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一剑划破尸体的衣物,果然在腰腹部发现一处箭伤,伤疤狰狞。
罗教头:“果然是益州魔盗,当年,正是少将军一箭射中他的腹部。”
周副将:“少将军,这益州魔盗,残忍狡猾,我们追杀了三年多,都被他屡次逃脱,不知多少兄弟吃了暗亏。没想到,居然死在这里。竟然是木姑娘杀的?当真女中豪杰!”
罗教头:“这,这怎么可能?就连少将军都没能……”
燕回声音发抖:“继续打捞。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其他……”
周副将:“是!”
燕回内心绝望。
益州魔盗,此人曾是燕氏军中高手,但贪财好色,犯了军纪,祖父欲将此人斩首示众,被其逃脱。
此人在益州.奸.淫.掳掠、手段残忍,燕氏屡次追杀,却屡次脱逃。
就连自己,都没能成功击杀,被其脱逃。
梧桐失了内力,遭遇此人,如何应对?
周副将立即命人下江底打捞。
益州魔盗死了,周副将心里暗暗高兴,对木梧桐更是景仰不已。
一个时辰后。
周副将:“少将军,沉船附近,发现这个包袱。”
这是木梧桐的包袱。
燕回心中一阵恐惧冰寒,犹豫许久,才颤抖着打开包袱,一些药瓶、银两、干粮纷纷滚落,一枚玉佩落入眼中!
这是母亲给梧桐的玉佩,是他给她的聘礼!
燕回脚下一个踉跄,周副将忙扶住燕回。
周副将:“少将军,既然木姑娘能杀了这魔盗,想必已经脱身。您勿担忧。”
夜幕降临。
燕回:“周副将,备船,我要去丰州,沿路寻找……”
“燕回!”是燕夫人。燕夫人带着两名弟子,策马而来。
燕夫人:“燕回,母亲说过,你今晚务必回府。”
燕回:“母亲!梧桐下落不明,我怎么能弃之不顾?”
燕夫人:“众将听令!”
众将士:“在!”
燕夫人:“所有人,后撤五十丈,背过身去!”
众将士:“属下遵命!”纷纷后撤,背转身。
燕夫人:“燕回,你打算去哪?”
燕回:“母亲,梧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回儿必须找到她!”
燕夫人:“你打算去哪里找?丰州吗?”
燕回:“母亲,梧桐必然回丰州,我沿路寻找,总能找到她。”
燕夫人:“燕回,你祖父暴尸榻上,等了你三日,等着你安葬!
你祖父的将军印,等着你继承!
朝廷的册封圣旨,等着你应对!
众将士不可一日无主,等着你统领!
燕将军,您打算去哪?!”
燕回沉痛跪下:“母亲!若梧桐出事,回儿此生何安?”
燕夫人:“当年,你祖母被敌军虏为人质,置于阵前,你祖父一箭射死你祖母!
当年,你还在母亲腹中,你父亲就带兵出征,战死沙场!
你祖父没能两全!
你父亲没能两全!
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两全?!”
燕回泪流满面。
燕夫人:“燕回,生在燕家,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宿命。”
燕回跪伏在地,浑身颤抖。
燕夫人跪下:“燕将军,您祖父已经去了。从今日起,您不再是我的回儿。您是燕将军!您不会再有机会,听到逆耳忠言。燕将军,请您谨言慎行!”
旷野寂静,只有风声呼嚎。
不知过了多久。
燕回双手扶住母亲,一同站起。
燕回:“周副将!”
周副将:“在!”
燕回:“派两艘快艇。一艘,沿涪水、长江,各渡口寻找。一艘,直接去丰州,闽江出海口。”
周副将:“属下遵命!”
燕回:“罗教头!”
罗教头:“在!”
燕回:“派三队人马。一队,沿涪水东岸寻找。一队,沿涪水西岸寻找。一队,在涪水江底继续打捞。”
罗教头:“属下遵命!”
燕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副将、罗教头:“是!”
燕回望着沉沉夜幕,沉默许久:“母亲,请对外宣布,祖父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