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21、龙鳞剑与凤血剑1

　　长江。午时。
　　一艘巨大的舫楼，从西往东而去。
　　舫楼的铭牌：“欧阳”。

　　“姐姐，姐姐，你醒醒。”陆一一的声音。
　　木梧桐迷迷糊糊醒过来，手臂、后背的鞭痕火辣辣的疼，左边肩膀上的箭伤处阵阵麻痹。
　　木梧桐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和陆一一都是双手手腕处捆着绳索，双脚脚腕处也捆着绳索，虽然无法逃脱，但也能勉强活动。
　　身处的环境，看起来，很像是船上的舱房。
　　木梧桐仔细倾听，是江水滔滔的声音，舱房微微摇晃。
　　看来，她们被囚禁在一艘船上。刺目的阳光从缝隙中射进来。
　　木梧桐想起昨夜的经历，看来，欧阳诺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她们是劫镖蒙面人的同伙，没杀了她，只是囚禁她。
　　已是万幸！

　　陆一一哭：“姐姐，对不起。都是一一拖累了你。”
　　木梧桐笑：“一一，你不应该说对不起。应该说‘恭喜’。”
　　陆一一愣住，怀疑木梧桐伤到脑袋傻了。
　　木梧桐：“你想，我们在路上，才半天，就遭遇劫匪、黑船。如果我们自己上路，可能会死在路上。现在，我们被欧阳氏囚禁了，正好乘欧阳氏的船，回到广陵。因祸得福！是不是该说“恭喜”？”
　　陆一一：“欧阳氏，就是爷爷说的那个欧阳氏吗？那个办比武大会不收钱的欧阳氏？”
　　木梧桐笑：“对啊。一一，你受了重伤，我当时想，只能把你送回将军府了。没想到，因祸得福，我终于可以带你走了。”
　　陆一一：“可是，大家不是都说欧阳氏侠义吗？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木梧桐把昨夜的经历，简单和陆一一说了。

　　陆一一哭了：“姐姐，我都那样了，你还不抛弃我。姐姐，到了你家，我一定好好干活。”
　　木梧桐被她逗笑了：“一一，如果不是你在黑船上拖住女匪，我也没办法杀死他们。谢谢你啊，一一。”
　　陆一一：“一一宁愿死，也决不能拖累姐姐。”
　　木梧桐：“一一，我没了内力，如果我一个人回丰州，孤立无援，反而危险。有你陪着，我们互相帮衬，团结力量大。你千万要活着。”
　　陆一一：“姐姐，你教我轻功，就是我师父。你又救了我，是我救命恩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木梧桐笑：“好啊。回了海岛，我负责捕鱼，你负责做饭。”
　　陆一一：“姐姐，如果欧阳宗主查不出真相，会不会一直关着我们？会不会反悔杀了我们？”
　　木梧桐沉默，这的确是个问题，自己也没有好对策，只好安慰陆一一：“既来之，则安之。至少，暂时安全了。”

　　突然，舱房门打开。是无影。
　　无影放下一个食盒，看了木梧桐一眼，又放下一瓶药，就关上门走了。
　　木梧桐手脚被捆着，行动不便，慢慢挪过去，用捆绑着的双手慢慢打开食盒，是四个温热的馒头，两碗温热的茶水。
　　木梧桐笑：“一一，你看，不但有馒头有水，还是热的。欧阳氏没打算为难我们。”

　　舱房外。
　　无痕：“无影，你还给她送药干嘛？”
　　无迹：“无影，你应该给她蒙汗药，最好到了广陵再弄醒。”
　　无痕：“费什么蒙汗药啊。我直接挑断她手筋脚筋，看她还耍什么花样。”
　　无影不理他们，走到拐角处，终究回过头来：“十年了，公子越发冷漠。昨晚，是公子第一次心慈手软。”
　　无迹：“……”
　　无痕：“无迹，无影她在说啥？”
　　无影再次回头：“昨日，是师父生辰。”说完，转身离去。
　　无痕：“什么？师父去世后，不是只过忌日，不过生辰了吗？”
　　无迹：“无痕，你这么笨，离了我，你该怎么办？”
　　无痕一鞭子抽过去，无迹赶紧躲避跑开。

　　广陵。
　　秋收将至，广陵天下粮仓，漕运汇聚，最是繁忙。
　　欧阳氏舫楼。
　　无踪：“公子，货物已移交鳞武门戴公子，在益州遗失的一盒人参，已经用欧阳医馆上等人参赔偿，戴公子无异议。”
　　欧阳诺颔首。
　　无踪：“公子，戴公子求见。”
　　欧阳诺颔首。
　　戴重：“欧阳宗主，一路辛苦。在下在羽花楼备了酒席，为欧阳宗主洗尘。”
　　无踪：“戴公子，抱歉，我家公子从不进花楼。”
　　戴重：“在下唐突了。”
　　欧阳诺：“戴公子，可认识濮部？”
　　戴重一愣：“濮部？欧阳宗主是指，益州南部的濮族部落？”
　　欧阳诺沉默，只盯着戴重的眼睛。
　　戴重：“在下听闻，濮部擅长用毒，会出售一些独特的药材。但濮部乃野蛮之地，寻常人难以打交道，在下并未认识濮部之人。欧阳宗主，是想购买濮部的药材吗？”
　　欧阳诺：“欧阳医馆，缺一味药材，只生长在濮部。戴公子可有购买途径？”
　　戴重：“鳞武门家门不幸，北舵主普怀故忤逆，垄断了去往北周、益州的漕运、镖路。否则，在下也不会劳累欧阳宗主护这趟镖。”
　　欧阳诺：“普舵主？”
　　戴重：“欧阳宗主，您亲自护送这趟镖，从北周经益州到广陵。普怀故已查到，是在下所托。”
　　欧阳诺：“戴公子亲自来接货，不就是为了让普舵主知晓吗？”
　　戴重尴尬：“欧阳宗主，让普怀故知晓，你我已联手，正好让普怀故知难而退，不是更省事吗？”
　　欧阳诺：“普舵主如何，我不在意。我只在意，去北周的路，不要那么拥挤。”
　　戴重：“除掉普怀故，去北周的路，自然就不拥挤了。欧阳宗主和在下，目标一致。”

　　无踪：“公子，旭总管到。”
　　欧阳诺：“请进。”
　　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正是欧阳明旭，欧阳氏的大总管，前任宗主欧阳明月的同门师弟，现任宗主欧阳诺的师叔。
　　旭总管揖礼：“公子，戴公子。”
　　戴重回礼：“旭总管日理万机，在下就不叨扰了。”
　　戴重匆匆告退。

　　旭总管看着戴重匆匆离开的背影，冷笑：“这戴重，躲得还挺快。”
　　欧阳诺为旭总管斟茶：“师叔，府里如何？”
　　旭总管：“公子，半个月前开始，鳞武门二十个人，每日在欧阳府门前喧哗。宣称：
　　戴重无德无能，将鳞武门门主信物龙鳞剑，委托给欧阳氏，从北周护送回广陵；
　　欧阳氏在路上丢了镖，龙鳞剑丢失；
　　要求欧阳氏归还龙鳞剑。”

　　无踪怒：“可恶，欲加之罪。我们只丢了一盒人参，也赔给戴重了。”
　　旭总管一愣：“哦，还真丢了东西？”
　　欧阳诺：“阿诺惭愧。”
　　无踪向旭总管汇报了在益州发生的袭击。
　　旭总管：“这货中，有龙鳞剑？”
　　欧阳诺：“无。”
　　旭总管：“若只是为了栽赃，何必费这么大代价劫镖？”
　　欧阳诺：“栽赃的目标，不是欧阳氏。是戴重。”
　　旭总管：“所以，是普怀故所为？”
　　欧阳诺：“鳞武门，司徒门主已闭关半年，估计门主之位要易主了。
　　戴重是首席大弟子，戴重继位，名正言顺。
　　但是，北舵主普怀故武功最高，又垄断了去往北周的漕运镖路，获得一半同门支持。
　　普怀故若想夺位，不能光拼实力，必须让戴重也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旭总管：“龙鳞剑是鳞武门门主信物，戴重必须持有龙鳞剑，才能证明门主传位于己。所以，普怀故故意公布天下，戴重丢失龙鳞剑。”
　　无踪：“可是，被劫走的，是一盒人参，不是龙鳞剑啊。”
　　欧阳诺：“不重要。此时，只要戴重手里的确没有龙鳞剑，普怀故就已得逞。”
　　无踪：“那龙鳞剑，到底在哪里？”
　　欧阳诺：“最大可能，普怀故盗走了龙鳞剑，但又不能拿出龙鳞剑，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普怀故干脆公布天下，戴重丢失龙鳞剑，又把丢失的原因推给欧阳氏。”
　　无踪：“公子，那我们把戴重的货物清单公布，证明里面没有龙鳞剑。”
　　旭总管：“货物明细是机密，不可公开。”
　　欧阳诺：“不必澄清。就让他们以为欧阳氏丢失龙鳞剑。”
　　无踪：“公子，这岂不是损害了欧阳氏的名誉？”
　　欧阳诺：“戴重、普怀故，谁输谁赢，尚未可知。欧阳氏不必现在下注。”
　　旭总管：“公子，如果您必须选一个人合作，戴重、普怀故，您属意谁？”
　　欧阳诺：“益州之事，如果是普怀故所为，那普怀故的实力不容小嘘。鳞武门若落入普怀故之手，欧阳氏就多了个麻烦的对手。”
　　旭总管：“所以，公子要扶持戴重？”
　　欧阳诺：“戴重的实力，在江南。普怀故的实力，在北周。”
　　旭总管：“所以，这两个对手，最好都不存在？”
　　欧阳诺沉默，只为旭总管添茶。

　　欧阳府，正门前。
　　木梧桐、陆一一，双手双脚依旧被捆绑着，关在一辆马车中。
　　只听见马车外人声喧哗，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马车门突然打开，无痕怒气冲天，将木梧桐、陆一一，拽下马车，仍在地上：“你们干的好事？”
　　无痕边骂边一鞭子抽过来。
　　陆一一立刻扑到木梧桐身上，帮她挡下鞭子。

　　木梧桐环顾四周。
　　欧阳府门前，二十多个人，穿着鳞武门弟子特有的鳞字蓝衫，大声喧哗，恨不得方圆十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戴重无德无能，将鳞武门门主信物龙鳞剑，委托欧阳氏护送。
　　欧阳氏丢镖，龙鳞剑遗失。
　　欧阳氏还我龙鳞剑！欧阳氏还我龙鳞剑！欧阳氏还我龙鳞剑！”

　　大街上众人围观，议论纷纷。
　　木梧桐一愣：
　　龙鳞剑？这鳞武门门主信物，怎么可能找别人护送？
　　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还吵得人尽皆知？
　　欧阳氏在益州丢的东西，难道是龙鳞剑？真是无奇不有。

　　无踪一挥手，欧阳氏弟子上前，将喧哗之人双手扭在背后，毫不客气拖到一边，再狠狠推倒在大街上，一脚踩住。
　　鳞武门弟子被踩了个狗吃屎，还坚持扯着脖子，大声叫唤：
　　“欧阳氏丢了镖，还有脸打人啦！不要脸！欧阳氏还我龙鳞剑！欧阳氏还我龙鳞剑！欧阳氏还我龙鳞剑！”

　　欧阳诺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走进欧阳府。
　　无痕恼恨，指示弟子：“把这两个女人，拖去刑堂，关好了，等着我今晚去抽鞭子。”
　　无迹：“无痕，都到家了，抽鞭子这种累活，你就别亲自干了。陪无迹哥哥吃饭，才是正事。”
　　无痕一鞭子抽向无迹，无迹哈哈大笑着跑进欧阳府。

　　刑堂。
　　这牢房，估计很久没人打扫过，长了厚厚的青苔，青苔里还住着几大家子小动物。
　　一整天，都没人送饭，也没水喝，更不可能有床褥被子。
　　陆一一的肚子，很有规律地一阵一阵的响。
　　陆一一：“姐姐，为什么，你的肚子从来都不响？”
　　木梧桐的肚子立刻“咕噜噜”响了起来。
　　陆一一：“姐姐，那一窝小老鼠，还挺干净的。要不，一一捉过来给你？”
　　木梧桐无语问天。
　　陆一一：“姐姐，你放心，我很有经验的，一定把皮和内脏清理的干干净净。”
　　木梧桐：“一一，我觉得，你的肉，比较干净些。”
　　陆一一闻了闻自己：“姐姐，我都一个月没洗澡了。不干净了。”
　　木梧桐：“一一，那一窝小老鼠，也没洗澡。”
　　陆一一：“姐姐，这你就不懂了。母老鼠每天都会用舌头舔小老鼠，舔得干干净净的，比洗澡还干净。”
　　木梧桐继续无语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