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棉花白

8、红风

　　下午四点，沈云柏在山脚下见到了正蹲在路旁抽烟的梁道言。
　　看见他来，梁道言拍拍身上的灰，“说吧，大爷，您有什么高超妙计？”
　　沈云柏看着他，“就你一个人？”
　　“不然呢？”梁道言将烟头掐灭，“你又不肯说是什么办法，我怎么调人跟着你来找人，我带着定位仪和对讲机，时刻和其他在山里的人保持联络，放心吧。”
　　沈云柏无奈，“行吧，那走吧。”
　　梁道言顿住，上上下下的打量沈云柏，“不是，你说的办法呢？总得先和我解释解释吧？”
　　沈云柏大步向里走，“说了你也听不懂，跟我走就是了。”
　　梁道言不服气，“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我听不懂？好歹我在警局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找人这方面我还是比你强吧？”
　　沈云柏没说话，只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那又怎样？你能看见风吗？你能听到风中的声音，和风对话吗？
　　沈云柏微微抬起右手，一缕金黄色的风正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像是再把他往山里带。
　　梁道言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越来越弱小的风旋，沈云柏不耐的加快脚步，“问那么多干嘛？跟着走就是了。”
　　两人顺着山间的阶梯往上走，最后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半山腰是一个小型的空广场，中间立着一块高高的英雄纪念碑，石碑下的台阶上，几个孩子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熟睡着。
　　沈云柏手指间的风旋消散，一缕微不可见的金黄色的风吹向躺在中间的那个女孩子。
　　梁道言左右看了看，“你到底有什么找人办法，都走到这儿还不能说？天可要黑了。”
　　沈云柏微微翘起的嘴角一僵，扭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梁道言，“你没看到？”
　　梁道言一愣，仔细的看了遍周围，“这附近有什么不对吗？”
　　沈云柏指向躺在台阶上熟睡的孩子们，“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梁道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就是石碑吗？”
　　见沈云柏脸色难看，梁道言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我应该看到什么吗？”
　　沈云柏深吸一口气，让梁道言别动，然后靠近他的脸庞，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
　　梁道言眼睛里只有石碑，没有那几个昏睡的孩子。
　　沈云柏退开几步，指着台阶道：“那几个失踪的学生，就在这里。”
　　梁道言皱眉，“别开玩笑了，这里哪里有……”
　　“失踪的学生一共五人，四男一女，最开始被绑架的那个男孩子穿的是校服，剩下四个穿的是常服，其中有个男孩子个头略胖，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寸头，皮肤微白，鼻梁旁有一颗小黑痣，穿着一套印着史努比的卡通运动服……”
　　沈云柏仔细看了看，“脖子上有根红绳，像是挂着什么。躺在他旁边的男孩子个子和他差不多高，就是瘦了一些，但皮肤比较黑……”
　　沈云柏一口气将自己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梁道言的神色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惊愕。
　　沈云柏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沈云柏知道的太详细了，有些穿着上的细节，就连孩子的家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是说了几种可能性。
　　沈云柏看着梁道言，“我没有骗你，他们真的在这里。”
　　梁道言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看向石碑下的台阶，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沈云柏啧了一声，指指自己，“看我的眼睛。”
　　梁道言凑过去看，这一次，他看见了那几个躺在台阶上的孩子。
　　梁道言转身往台阶上走，顺利的走到了石碑下方，他伸手将台阶每一处都摸了遍，什么都没有。
　　沈云柏紧抿着唇，在他的眼睛里，梁道言碰到孩子们的一瞬间，一股轻微的波动将孩子们移开，刚好躲过梁道言的查探。
　　梁道言走下台阶，“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沈云柏将自己看见的告诉了他，“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梁道言摇头，在原地转悠了几圈，然后拿出对讲机，“我让他们过来，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人能够看见摸到！”
　　沈云柏对此不报什么希望，“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最开始找人的时候是从大路上开始找，这两天经过这里的人不会少，但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对讲机嗞嗞几声，没了动静。
　　梁道言低声骂了一句，抬头看向沈云柏，“你能看见，你能不能把孩子们带出来？”
　　沈云柏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有个感觉，最好不要这样做。”
　　梁道言不肯放弃，“真的不能试一试？”
　　“试当然是能试，但尝试过后的结果，我不能保证，我们也承担不起。”沈云柏看着梁道言，“你在系统里待了这么久，你就没听说过什么特别的部门？”
　　梁道言瞬间明白沈云柏的意思，“这个真没有，每年宗教信仰这方面的宣传工作不少，一些正统的寺庙道观我们也去过，都没听到过这方面。”
　　“不过今天有了你亲自展示……”梁道言嘶了一声，烦躁的挠挠头，“或许这世界上真有这种事？我之前不知道是我没碰见过？或者级别不够？你能不能详细说说？之前你找到孩子的方法是不是就是那种什么掐算……”
　　沈云柏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指指天空，“提醒一下，天马上就黑了。”
　　梁道言看着空荡荡的台阶，脸皱的像苦瓜，“这都是什么事啊，对讲机也不灵了……”
　　梁道言又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得，手机信号也没有，这山里就是这点不方……”
　　梁道言一愣，随即脸色发白。
　　山里信号不好是常事，但他们这是在哪里？半山腰的广场上！这里也算是经常有人来的地方，他们小的时候学校还经常组织他们来这里祭扫，顶多就是信号差了点，怎么可能手机信号没有，特意准备的对讲机信号也没有？
　　沈云柏也反应过来了，见梁道言看向他，朝他点了点头。
　　梁道言又低声骂了一句，然后问沈云柏这是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办法解决。
　　沈云柏苦笑，“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该怎么解决。”
　　梁道言急得头上冒汗，“你刚刚不是还看见孩子们了吗？这还算普通人？这时候就别藏着了，有什么本事拿出来啊！”
　　“我真没藏，我要有什么真本事早就把那几个孩子带出来……”
　　沈云柏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看着石碑不说话了。
　　梁道言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老沈？”
　　沈云柏抿紧唇，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石碑里不断冒出红色的风，将孩子们紧紧包裹住，不仅如此，这些红色的风还慢慢汇聚成一股，开始向沈云柏他们这边吹来。
　　梁道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石碑，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怎么还起风了？”
　　红风吹过梁道言，只是让他觉得有点冷，但吹过沈云柏时，他却感觉到刀割一样的疼。
　　沈云柏看了眼被红风吹过的手，一点异样都没有。
　　这一点倒是和之前丰庄的风不一样。
　　他尝试着后退一步，红色的风却猛地停顿在他眼前。
　　这一瞬间，沈云柏觉得像是有人饱含杀气地紧紧盯着他，只要他有一点异动，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察觉到他的动作，梁道言同样小心翼翼地往后退，“老沈？怎么了？”
　　注意到红色的风对梁道言毫不在意，沈云柏当即让梁道言离开。
　　梁道言不肯走，“那你呢？”
　　沈云柏让他赶紧滚，“你在这儿只会碍事，你走了我才好动手！”
　　“呸！你当我是傻子？！”梁道言不退返进，“咱们一块儿来的，总得一块儿回去！”
　　沈云柏难得爆了句粗口，“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那这几个孩子你不管了？！这时候你逞什么英雄？！赶紧下去，找人来帮忙！”
　　梁道言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他留下来真的只有拖沈云柏后腿的份，带着他，沈云柏逃都不好逃，“那你总得告诉我找谁来帮忙吧？和尚？道士？”
　　“找他们没用！”注意到红色的风开始向梁道言那边偏移，沈云柏当即推了梁道言一把，“去找风解江！只有他能救我！就现在，跑！”
　　梁道言顺着沈云柏的力道大步向山下跑，刚刚跑出广场，就听到猛烈的风声，刮的树枝吱呀作响，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掉。
　　他的背后还带着一股被风吹过后的寒意，等到听不到风声了，他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半山腰。
　　夕阳西下，残余的光辉洒在石碑和广场上，像是泼了一层血，瑰丽而壮美。
　　广场上什么都没有，平静无风，就连周围的树木也没有被大风刮过的痕迹，静静地守卫着广场。
　　梁道言喘着粗气，整个人不自觉地发抖，他按响对讲机，“让人都到半山腰这边来！失踪的那几个孩子都在这里！还有，到了先别靠近广场，这里有古怪！”
　　接着他又拨通了电话，“你现在在哪里？马上回局里！帮我找一个人！要快！”
　　“那个人叫风解江！就是叫你上次帮忙查的那个！尽快找到他，然后带他到山里来！记住一定要快！”
　　“什么事？！”梁道言大声朝电话对面吼，“人命关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