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棉花白

7、金黄色的风

　　沈云柏停下车，手指轻敲方向盘，目光却盯着那道金黄色的风。
　　金黄色的风在那对哭泣的夫妻身旁盘旋，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撒娇。
　　虽然风解江离开时告诉他，平日里如果看到风或者其他异常的现象不要理会，但从风解江那时候离开至今，这还是沈云柏第一次看见风。
　　沈云柏不打算接触这道金黄色的风，但在一旁观察是可以的。
　　沈云柏坐在车里，从后视镜里看着警局门口的情况。
　　那对年轻的夫妻完全没注意到异常，过了一会儿，像是哭够了，两人勉强止住泪意，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金黄色的风也跟着他们进入出租车中。
　　当出租车经过沈云柏的车子时，他再一次听到了金黄色的风中的声音。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哭腔。
　　“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想到之前梁道言说的那个案子，沈云柏心里冒出一个猜测。
　　这群孩子消失不见，和风有关。
　　如果顺着这道金黄色的风，能不能找到消失的孩子们？
　　沈云柏摇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打消。
　　他不是风解江，对于采风者和风他几乎什么都不了解，贸然将自己牵扯进去，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
　　心里明白这一点，当沈云柏开着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再次和那辆出租车相遇时，他全然无视了那道金黄色的风。
　　出租车里，妻子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神情带着几分迷茫，“老公，我好像听到笑笑在叫我，她说她想回家……”
　　丈夫眼里满是痛楚，他伸手将妻子拥进怀里，“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妈今天到了，你先跟妈回老家休息几天好不好？”
　　金黄色的风不停地在夫妻之间吹拂，丈夫皱了皱眉，伸手将后面的车窗关严，又问出租车司机能不能把前面的车窗也关上。
　　出租车司机没有说话，直接将两边的车窗关上。
　　沈云柏发动车子，刚行使过路口，耳旁突然响起一阵爆炸破裂声，随之响起的还有车子的急刹声路人的惊叫声。
　　那对夫妻乘坐的出租车停在路口中央，车窗玻璃破裂，一道风旋将整个车子包裹着，一些碎小的玻璃块被风卷裹着快速旋转，划过车子外壳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天啊！那是什么？！”
　　“龙卷风？！城市里也有龙卷风？！”
　　“碰巧形成的吧？这种路口有时候气流交汇就会形成龙卷风，这车子太倒霉了。”
　　“风变大了！不会把整个车子卷上天吧？”
　　“车里还有人！唉！别下车！快回去！别下车！”
　　司机和那对夫妻打开车门想要下车逃跑，又被路人们大声吼回去。
　　龙卷风眼见着在变大，车子加三个成年人的体重可能不会被卷起，但如果下车了就说不准了。
　　司机和那对夫妻又急忙把车门关上，惊恐的看着外面的这一幕。
　　路人们脸色同样惊恐，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车子的情况，还有人掏出手机给警察消防医院打电话。
　　沈云柏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场景，但在他的眼里，是一缕金黄色的风旋席卷着车子。
　　原本在其他人耳中呼啸的风声在他耳里也变成一个尖利的小女孩的声音，一声声叫着爸爸妈妈。
　　风失控了。
　　沈云柏犹豫着看着这道金黄色的风，最后还是下了车。
　　他没有靠近，而是站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注视着那道飞速旋转的金黄色风旋。
　　“你在害怕吗？”他低声道：“怕自己回不了家，怕爸爸妈妈找不到你吗？”
　　“不用担心，大家会很快找到你和你的朋友。”眼见着风旋开始减弱，沈云柏继续道：“你仔细看看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很担心你，现在你这样继续下去，只会伤害他们。”
　　等到警察等人到了现场时，龙卷风已经消散，司机和那对夫妻被接下车，又被送往医院做检查。
　　沈云柏听到路过的路人在庆幸幸好没有出事，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如果他没有看见那道金黄色的风，没有遇见风解江，恐怕他也会以为这是一场巧合，一场意外。
　　他自认不算聪明人，但也不算愚笨，这么多年能够好好在父亲手里活下来，还能将对方送进监狱靠的是对自身的清楚认知，他明白在能力不足的时候就要学会忍耐。
　　现在一个新的机遇摆在他面前，如果他放弃，以后说不定再遇上这样的事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遇见是怎样的事，甚至连自己真正的死因都不清楚，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同样，经过这两次风失控的事件，他也明白这个机遇有多危险。
　　但是，风险总是和回报并存的。
　　高风险带来的是高回报，如果真要成为采风者，那不是还有风解江吗？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的相处，但沈云柏已经看透了风解江。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甚至好到让人觉得在他面前自惭形秽，觉得他好到让人厌恶。
　　沈云柏哼着歌，回到车里，轻轻拨动挂在车头的铃铛。
　　清脆的铃铛声不断响起，沈云柏笑了。
　　一个好人，怎么会扔下他不管呢？
　　之前等待风解江的不耐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他甚至有些希望风解江来的更迟一点。
　　这样，他可就有足够的理由要求风解江了。
　　沈云柏看着跟随在自己车后的那缕金黄色的风。
　　“能听懂我的话啊……”
　　沈云柏回到家里，上网查了所有的有关学生在山里失踪的报道，最后拨通了梁道言的电话。
　　“在这次失踪的学生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对吧？她的小名叫笑笑。”
　　梁道言声音里满是疲累，“你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不是去调查你那个大恩人吗？”
　　沈云柏看着在自己眼前盘旋的金黄色风旋，“你只回答我是不是。”
　　“你想做什么？”梁道言的语气里开始带上几分不耐烦，“现在我可没时间跟你绕圈子，有话直说。”
　　“如果我说我可能有办法找到失踪的孩子呢？”
　　电话那边陡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传来梁道言严肃的声音，“老沈，这种话别乱说。”
　　金黄色风旋缠绕在沈云柏的手指上，一点小小的吸力从手指传来，像是要把他往外拉。
　　沈云柏收回手，轻轻将再次靠近的金黄色风旋推开，“你知道的，我从不开玩笑。”
　　“我这里有个音频，你可以听一听。”沈云柏将自己刚刚在网络上声音合成软件里制作的音频发给梁道言，“那个女学生的小名可以从网上查到，声音也可以从网络上查到，但那个小女孩在不同情况下叫人的时候语气音调这些可不容易被人模仿，你那里有没有笑笑的音频记录？可以将两份资料做一个对比。”
　　沈云柏想到今天笑笑妈妈在出租车上说的话，恶劣心十足地给梁道言说了一个自认为极度贴心的建议。
　　“或许，你可以让她的爸爸妈妈听一听？毕竟这世上，往往最了解孩子的人就是他们的父母。”
　　梁道言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沈云柏也不觉得气恼，笑着将手机放回桌面，伸手让金黄色风旋到他手心里来。
　　风旋里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清晰，只隐隐约约听得到回家两个字。
　　沈云柏轻声道：“再坚持一下，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两个小时后，沈云柏的电话响了。
　　沈云柏静静看着来电页面闪现，等电话响了第二遍才接通，“梁警官，确定了吗？”
　　梁道言恨不得顺着电话线过来把沈云柏打一顿，“你从哪里知道的笑笑的消息？”
　　“抱歉，无可奉告。”
　　梁道言一噎，“那你说的能找到孩子们的方法是什么？”
　　沈云柏又把他的回答重复了一遍。
　　梁道言没有说话，但从电话里传来的陡然加重的呼吸声就知道对方的心情极度暴躁。
　　“老沈，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而且这个事很紧急，孩子已经失踪两天了，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梁道言语重心长，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和，“如果你是为了之前我挂断你电话的事不高兴，我可以向你道歉。”
　　“呵……”沈云柏嗤笑出声，“我倒是不知道，我在你心中居然是这样小气的人。”
　　“我说没办法告诉你，就是真的没办法告诉你。”看着再次缠上他手指的金黄色风旋，沈云柏语气瞬间严肃起来，“而且我也说过了，我这个办法只是有可能找到消失的孩子们，但真的能不能找到，我也没办法打保票。”
　　“就像你说的，孩子们已经失踪两天了，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快点做决定吧，梁警官。”
　　梁道言反而说起另一件事，“当年我们在学校，我和你打了一架，是因为什么？”
　　沈云柏一愣，随即明白了梁道言的意思，“是因为你喜欢的女孩子给我写了情书，而我毫不犹豫的将情书扔掉了。顺带一提，我没有遇到危险，我现在很安全，你可以停下调查我的行为。”
　　梁道言有些不相信，“我今天上午和我见面时还不知道学生失踪这件事，这短短几个小时你不但知道了这么多内情，还有办法找到消失的学生，你真的没遇到什么意外？”
　　沈云柏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