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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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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沉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内宅,直到他看清眼前情景才明白,为何前宅一片安宁。
因为满宅的人都聚在了这里,眼前歌舞升天,院中摆满了酒席,一桌十余人,个个举杯欢谈。好生一派祥和热闹,丝毫看不出府里死了人的哀悼。
更别谈还是一位理应身份尊贵的小姐了。
明四小姐。
西沉敛了眉中的情绪,清澈的眸中划过“荒唐”。
他突然出现在满座宾客面前,一步一步踏入场中,步伐轻快飘玦,青兰道袍醒目,突兀的违和感袭面而来。众人皆愣,只见舞女歌姬给他作衬,通通不自觉的停下动作。
未及,上座一人正欲开口,却被道士身后匆匆跑来的人吸住了眼球。
书生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话不成哆:“西、西沉道长……你等等我啊!”书生弯腰顺足了气,好一会儿才抬头,一抬头才发现这里坐满了人,自己还很不幸的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或许准确来说,是他和道长一同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面对突然闯入的两个人,满座鸦雀无声。
数息后,一道惊雷追过来:“疯道士,穷书生,竟敢擅闯明府!信不信我、……我报官抓你们!”赶过来的老仆腿脚不灵活的一瘸一瘸跑过来,在距离西沉不远处停下,心有余悸地盯着他道袍上栩栩如生的金笔。
好似下一秒就会看到它破画而出的惊悚画面。
老仆心里又奇怪又害怕。都说好奇心害死人,感知这道士不简单的老仆只能用几句话恐吓一番,也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
一时间,场中三人成为亮点。
“老大爷,你说谁是穷书生呢?”书生不诧,对那三个字耿耿于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骄傲的扬起脖子,似乎要证明给他看:“看清楚了,我有钱!”
……
老仆黑着脸,一时无话可接。
经这么一闹,主座上的人清醒过来。其中一个锦衣绸缎华冠加冕的男人率先开嗓道:“阿福,怎么回事?”
原来阿福叫的是那腿脚不便的老仆。
老仆看着年纪比那主座上的人还大,听到家主问话,立刻面色难堪地答道:“老爷,这两个疯言疯语的人非要闯进来,我没拦住……”
他将西沉盖棺定论为疯道士也就罢了。这下就连书生也被一棒子定性,平白毁了好名声。书生不由低头思索起来:我已经证明了不穷,如何证明不疯?
西沉听他唤一声老爷,这才向主桌望去,一眼,落到明府当家做主的老爷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再一眼,定在明老爷右手旁一双虎炬生威的珀色目光里。
厉色,棘色,交相辉映。那双眼睛不像是寻常人的眼睛,看着毫不出彩的,可眼球之下却藏着极深的戾火和厌气,与温文儒雅的骨相成为鲜明的对比。
普通人发现不了。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然西沉的五官却与常人不同,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嗅到常人嗅不到味道……总之,他的五官异于常人。
这不仅仅是后天修炼有成,还和先天耳聪目明有关。
他师傅曾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这孩子有道心,有佛缘,天生就是做道士的料!只待终有一日,突破天道,必成圣佛!
他自己也始终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同师傅所说的一样,捂道涅槃,成为羽化飞升的圣佛。
……
西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明老爷身边的青年,宽大道袍间的衣袖处捻起一张道符,只待那青年有所动静,这张道符便会第一时间飞过去制服住他。
四下无人发现异常,那青年更是毫不防备,那双无色无彩的眼睛虽然木讷,但并不机械。
作为明家家主,明老爷在大致了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后,十分不耐的看向他们:“两位,私闯民宅可是大罪!”说着洪亮的声音和酒杯搁置的笃响一同淀下:“来人,把他们押下去送官!”
毫不留情不可置疑的处事风格是明老爷一贯手段。
家仆应声出来,瞬间将他们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步步逼近、
两丈米处,西沉正欲说话,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书生“啊”一声惊呼,迟疑的抬起头来,一见自己和道长成了困中鸟兽要被人抓,赶紧呼求道:“明老爷,你且听我们解释啊!我…我们实在不是有意要私闯明府,实在是……实在是瞻仰老爷已久,这才不得已“跨”了进来!”他本人觉得这个跨字用的合情合理,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说道:“小生对明老爷的敬仰犹如滔滔之水,绵延不绝……青山不老,绿水长流……”
书生一顿胡七胡八的美言夸的是心惊胆战,不时还要防着那些家仆扑上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
“……”
明家作为玄天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家大业大,带上下人共有一百三十三余人。明家家主什么话没听过,十房夫人的枕边风,十三个子女争先恐后的表孝道,下人们的马屁精,哪一个不比书生这番话受用。
这糖吃的多了,就变腻了。
所以书生一番溜须拍马并不好使。
明老爷无动于衷。西沉叹了口气,他本不想在此地表明身份的,但如果不表明,就一定会被这些家仆抓起来。虽然他有把握这些家仆碰不到他一根手指头,但是也没必要把事情弄得鸡飞狗跳不可收拾。
当下,他只好亮出道袍,一道金光飞出。
老仆再次见到此情景,吓得差点昏厥过去。只见那“神毫”又大又粗,笔身晶莹剔透,笔尖白毫坚刃到可滴水穿石。
西沉负手而立,“金笔”盘旋于他胸前。
像极了一派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明老爷,你可还认得此物?”
明晃晃的光照在他脸上,众人齐齐惊呼,这才看清他的脸,是个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再观他那一身道服,这才明白少年郎不仅是个少年郎,还是一位小道士。只有明老爷“刷”一下起身,指着西沉道:“你、你是什么人?你和一程观有什么关系?”
听他提到一程观,满座皆是惶疑。
西沉气定神闲:“无暨笔在此,你既已认出,又何必多此一问。”
明老爷这回出乎意料的好脾气,也不恼不气,一改之前傲视的态度,笑呵呵的拱手行礼:“不知是一程观的道长大人降临,真是失敬,失敬!”
西沉刚收回无暨,座下已有人按耐不住询问:“一程观?那是个什么地方?”
明老爷看西沉的目光带着无尽的崇尚,又像是在看一块香饽饽:“传说最接近神佛的地方!”
西沉:……
众人:四小姐死了,明老爷悲伤过度。现在是在说胡话?
转念一想,不对啊!明老爷脸上哪里有半分悲伤神情。再说死的是四小姐又不是别的小姐,就更没有伤心的理由了。
那这……
相较于这些凡夫俗子,明老爷现下更在乎西沉这个“贵客”。只见他从上座行到下座,直朝西沉走来。再顺势一挥手,那些下人便识趣地散开。
离得不过半米,明老爷再度打量起面前年轻的小道士,越发觉得他器宇非凡,正气浩荡,清澈灵慧的眼珠子不染尘埃……一看就和普通人不同。
“道长大人大驾光临,老夫失礼了!快快有请上座……”明老爷说着就要请他落座。
西沉却一动未动,并没有跟随他的行为。
明老爷回身:???“道长大人?”
他依然立在原地:“请问明四小姐的灵堂在哪里?”
……
……
明老爷皱巴巴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这个……道长、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西沉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礼貌”“委婉”一点:“想去祭奠一下。”
明老爷迟疑一瞬:“道长难道和我家四丫头有渊源?还是……相识?”
这声四丫头听着真叫人觉得讽刺,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西沉垂手言简:“不认识。死者为大。”
“……”
明府里死了小姐整个玄天城里的人都知道,闹得沸沸扬扬不是隐事。想来这位一程观里出来的道长道听途说过,这才顺便来到府上吊唁。明老爷想通其因,一颗半吊的心悬下,随即唤来老仆吩咐道:“带道长大人去灵堂。”他本来是要自己亲自陪“贵客”去的,可一想到自己那个四女儿惨死的模样,和平日自己对其不闻不问的态度,便一下子又心虚起来,不想踏入那个阴秽之地。
就连他这个女儿的丧事也是随随便便的草草办了下。
阿福听闻让他陪着这个疯道士去灵堂那种地方,脚下打了个滑,险些跌倒。联想到这个奇奇怪怪的道士疯言疯语的行径,谁知道他要在灵堂做什么?当下梗缩着脖子,半天不敢应答。
“阿福。”明老爷又唤了一声。
西沉心下了然,知道这个老仆怕了自己。虽然搞不明白自己哪里可怕,不过他一向助人为乐惯了,不喜欢勉强人。再说此时,他也并不想让这个阿福陪着。于是乎,他指了指那个眼目“诡异”的青年,问明老爷:“那位公子。可以请他带我去吗?”
被指的青年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明老爷回头“哦”了半声,解释道:“那是犬子老二,既然能被道长看中,这是他的荣幸。”明老爷招了招手,那“老二”才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了过来。
步伐常态。他停在明老爷身后,“双目”看向西沉,眼神流露出的是正常人看待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神情。
“二公子,有劳了。”西沉微笑道。
他极少笑。书生在他身后见他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扩散开来,心里重重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