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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第一百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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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的闹剧好像是荒诞的玩笑,肃杀的开场却结束的荒唐,刑场的士兵接到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准备行刑,等反映过来时甚至大胆地觉得长官传错了话。
人们战战兢兢地离场,少数人觉得这是一场为了驯服民心的阴谋,低着头嗤之以鼻地回家。
月娘在楼里听刑场听消息回来的人的转述,心里打着突突的同时,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位徐公子到底去说了什么,当真就结束了这一切。
她在这些风波中,已经不如一开始那般快意。人面对危险时的反应是躲避,她自然也是如此,这位徐公子给她们带来的转机,她感恩之后是浓浓的后怕和后悔。
她已经意识到,这位看上去心思敏锐,胸有谋略的翩翩公子,似乎是一个危险至极的疯子。
没有人想知道靠近疯子是什么下场,她自然也不想。
当晚她去送饭时,即使极力掩饰,但眼神和行为中的畏惧却总是不自觉流露。
等她准备出去时,终是没忍住问道:“公子,您之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楼里的姑娘们岂不是都会有危险?”
她的语气有些急,惹得温别抬眼来看,在接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态度太急切,反倒充满了埋怨,又匆匆错开眼神。
温别倒对她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他坦然自若地看着她的表情,近乎病态地享受着别人的恐惧,他本就是鬼魅,操纵和玩.弄着一切,看着对方感恩于自己的救命恩情,蛊惑着忠诚者一起去冒险,最终看着他们在生死面前恐惧和倒戈。
似乎只有看见别人对自己崩坏的信任才能确定自己还是那个足以颠覆朝堂,满心算计的恶人,而不是满心善良的老好人。
他心思扭曲满心快意地漠视着对方的纠结和挣扎,眼眸逐渐漆黑而阴沉。对,这才是他熟悉的表情,这才是他熟知的人性……而不像是薛与一般老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他想着想着思绪一顿,薛与……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岳城内做的一切,只怕又会感到失望吧。
呵,一个无可救药的恶鬼……罢了,他不想惹更多的麻烦,至少目前他还不想让薛与真正厌烦他。
温别收起恶念,平复语气道:“放心,最迟明日我就会离开,我没想让花楼的人一起去赌命。”权当给薛与积德了。
花娘有了他这句保证,狠狠松了口气,随后心里涌起内疚之情,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温别打下她的话头,说到:“劳烦给我一套楼里的衣服,若有人来寻我,便说我是不久前来到这里的琴师,与我并不熟识。”
花娘赶忙应声,随后送来了一套月白色的长衫,外面是一件竹叶浅绿的薄纱罩衫,清雅而朦胧,温别又找来一块墨绿薄纱当做面纱遮住了脸,加上温别那苍白的面色和消瘦的身形,倒透出些我见犹怜。
他拆散发髻,松松插了根牡丹白玉簪,看着镜子中唯一露出的眼睛,敛下眼眸。再抬眼时,那双冰冷漆黑的眸变得水润而茫然。
而他要等的人,确实没让他失望,第二天一早就派了人来花楼接人。
月娘看着面前的武将,着急地解释:“大人,我们楼里只有娘子,没有小倌,您莫为难我们呀。”
她将手里的碎银往对方怀里揣,谁知那人当真是个大老粗,反手就给她推了回来,粗着嗓子皱眉道:“将军命令我来花楼,点名要男子,将军必不会有错,我劝你识相些,别耍花招。”
花娘欲哭无泪,她们楼里哪儿有男子呀,这些人一来就说要点小倌,她上哪儿给人变人去。
这也是闹了笑话,文渊凯原话是去花楼找一位男子,带到府里来,谁让这没脑子的武将理所当然是以为他们将军要点小倌,所以闹了这么一出,也不怪花娘想不到要说温别的事儿。
温别在后院听着动静,以为也该来寻他了,没成想对方在大堂闹了起来,长叹一口气,他寄好面纱,抱起早就准备好的古琴缓步走出。
“这位大人,莫要为难月老板,有事好商量。”
那武将一见温别,眼睛一亮,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行走之间轻纱摇曳,真是美人之态。
他一把拽过温别,扯得他一个踉跄,“还说没有小倌?这不就是!好啊你,敢寻我开心!算这小子识相,不然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随后他又冲着才站稳身形的温别说:“你还真是娇弱,走个路都走不稳,我和你说,你摊上好事儿了,我们将军缺个暖床的,你随我回去好好伺候。”
他随手把温别手里的琴甩给下属,架起温别就要塞进马车。
月娘着急忙慌跟上,却被士兵们来住,那武将将马车帘子甩下,回头伸手点了点月娘,“老实点,别自己给自己惹事。兄弟们,走!”
月娘看着马车扬长而去,欲哭无泪,一直憋在嘴里的那句话才说出来:“他是我楼里的琴师啊!”
马车跑的极快,温别在车厢里颠来颠去,属实有些狼狈。
他也是被这大老粗整的猝不及防,莫名其妙成了小倌拉去了将军府,简直是侮辱。
秀才遇上兵,只有受害的份儿。
这还不够,当马车疾驰停下后,武将拽出温别,用洪亮的声音嚷嚷道,“将军大人!幸不辱命,属下给您把美人带回来了。”
温别气的脸上染上薄红,当真是许久没有如此吃瘪了。
正厅里文渊凯正与文渊桀商量事儿,见到他们进来,粗气眉头呵斥道:“胡说些什么呢!”
那武将仍没察觉到不对,一手将温别推过去,禀告道:“就是他,扶柳之姿,标准的美人,保准让将军好好松快松快。”
文渊凯先是听到这等污言秽语正要发作,但看到温别眼神中的不悦,顿时又改了主意,他轻笑道:“做的不错,下去吧。”
他这话一说,文渊桀诧异一瞬,向温别看来,奇怪道:“大哥怎么突然……?”
温别听不下去,解释道:“在下是花楼的琴师,并非倌身。”
文渊桀哼笑一声,他凑近他的面纱,盯着温别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道:“你这眼睛倒是特别,看着有些眼熟。还有你这面罩,遮遮掩掩的作甚。”
温别弱弱和他对视一眼,随后像是害怕一般移开眼神,低低道:“有幸与大人熟识之人相似。”他又伸手抚了抚轻纱,“在下面容有毁,所以遮掩一二。”
“啧,文绉绉的。不过这样一看,又似乎不太像了。”
他调笑一番,正要转身,突然伸手扯要他的面罩,这时文渊凯出声道:“阿桀,住手。”
文渊桀一顿,收回了手,看着温别意味深长说道:“大哥这就护着了?”
文渊凯侧头,对上次温别隐隐看来的目光,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来人,将这……”
“在下柳原。”
“将柳原带去别院。”
温别抱着琴一路去往自己要待的院落,这地方是原岳城的市吏居所,占地很大,他一路走来看到许多士兵驻守在此,可谓是防备森严,他这算是深入虎穴了。
留给他的院落不大,院内没有留人,但院墙外都是守卫,算是变相的监视。
温别既来之则安之,他真正要应对的是文氏兄弟,方才文渊桀在主厅那番动作倒是稀奇,也不知是否察觉了什么。
温别抬手,摘下自己的面罩,拂过自己的面颊,轻笑一声,若是真察觉了什么,那真是天助他也。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院里上了灯,伴随着灯光出现的,是他等了许久的人。
“柳公子,这院子还喜欢吗?”
文渊桀大步流星走进了敞开门的屋子,用词十分轻佻,但眼中透露出攻击性的审视,进屋后更是随手关上了门,那种围猎和捉弄猎物的恶意铺天盖地。
温别符合人设地起身行礼,此时他没带面罩,带着人皮面具的脸坦坦荡荡露在人前,“王爷安好。”
文渊桀看见他的脸,脚步顿住眉头紧皱,他捏住温别的下巴,仔细审视,说道:“你这张脸,倒是眼熟。”
柳原瞳孔微颤,惶恐地后撤一步,微微偏头,似乎是在逃避对方的目光,但这让文渊桀更为怀疑,他阴恻恻地暗下眸色,手抚上腰侧的刀,扯着笑容,看似柔和地轻声细语道:“怕什么,好像是我多吓人一般。说说,哪里人?怎么勾搭上的我大哥?”
柳原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道:“在下萧国人,战乱至此,在花楼教姑娘们抚琴。不知陛下为何找我来此。”
文渊桀被敷衍了心情不好地哼一声,慢慢抽刀出鞘:“大哥会无缘无故拉你来?莫不是把我当傻子敷衍?是你自己乖乖说,还是让我逼你说?”
柳原看见明晃晃的冷锋反射出的光亮,惊吓地后撤,文渊桀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手指用力收拢,柳原闷哼一声,有一种要被对方捏碎腕骨的错觉。
他颤抖着,甚至有些求饶般喊道:“王爷如果不信,自去找陛下询问。”
文渊桀充耳不闻,他大哥若是愿意告诉他,便不会让他到现在都满腹疑惑了。他实在是好奇,继续逼问:“我出入花楼这么多次,是不是见过你?否则你这脸,为何我越看越眼熟。”
柳原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抿唇不开口了,像是被人直接说中答案,害怕被深究的样子。
文渊桀见他脸上藏不准心事,便不要求他开口回答,进一步问道:“难道,你进花楼的目的,和我大哥有关?”
柳原直接开口否认,:“自然不是。我,在下不过是一位手艺人,和蕙国陛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他越是这么说,文渊桀就越是奇怪,他本不是爱出入花楼的人,不过是当初遇上了花楼的月娘,见她行事有趣才没事去逗弄一二,但偏偏这时候他大哥就请回来一位花楼的琴师。
他不得不思索这其中有猫腻。而他这位什么都不和他解释的好大哥,到底在要做什么呢?
文渊桀丢开禁锢着的人,大步走出去。他不急于一时,他倒要看看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温别转动酸痛的手,看着敞开的门扉,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人再如何乔装长相,也不能改变他的眼睛,那是他唯一暴露的地方,却也是他的计划所在。
文渊凯多有提防,不见得会因为他的几句话猜忌文渊桀。但文渊桀却不是,一个手段残忍,做事鲁莽的人,想要让他做出一些反常行为很容易,到那时,文渊凯便会多有疑惑,从而加深疑虑。
这便是温别的计划,目前看来很成功,只是这龙潭虎穴,他究竟能活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