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88、阴错阳差

　　浮生见今日的剧情竟如此细致，想必在桑洛的意识中一定非常重要。于是在桑洛离开之后，便找了个机会悄悄跟了上来。
　　浮生隐去身形，找了个离桑洛不远的屋檐悄悄坐着，将此刻的场景看在了眼里，一清二楚。
　　小婢女揉红了双眼，怯生生的四处张望着，“小姐，当初不是梅香想要背叛你的，我……我真的是有苦衷。当……当年若不是主母抓了我家中的老母亲要挟我。梅香是定不会盗取小姐与将军的信件，背叛小姐的！”
　　当小婢女梅香提到将军和信件时，浮生明显看到不远处的桑洛身子一顿。此刻浮生也被惊了一跳，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事。
　　小婢女怯生生的哭着，没再说下去。
　　桑洛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浮生是早已知道二人的结局的，所以她能明白梅香话中的含义。但桑洛却不知道。
　　桑洛只是觉得，自从与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成婚之后，二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的恩爱。
　　桑洛看着这样一张熟悉的脸，但除了脸之外，她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很多次桑洛都在不经意间聊起两人之前的事，茹葵却都能对答如流。桑洛不是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她一次次的说起他们的故事，跟桑洛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记得二人的过往，却没有了过往的感情。很多时候，桑洛都感觉眼前之人明明就是自己认定的人，但却不再似他爱她的感觉了。
　　起初桑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心意变了，认为是自己不能从一而终，甚至还觉得有些对不住茹葵。
　　但今日，听到了梅香的话，桑洛害怕了。
　　他怕自己脑子里蹦出的那些猜想会是真的。他怕他将自己的爱人想得如此的不堪。他怕自己没有任何的证据便开始怀疑茹葵。他更怕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生根发芽，二人从此有些嫌隙。
　　桑洛回到将军府，找来了自己最信任的亲卫，让他亲自去查探此时。他必须要将今晚这个名唤作梅香的小婢女口中的话弄个明明白白。即使最后做了无用功，也好过自己在这里没来由的猜想，徒增烦恼。
　　待到桑洛从边城回来，亲卫也送来了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亲卫抱拳对桑洛小心翼翼的说着：“将军，属下查到，寻府上下共有嫡长女一人，嫡长子一人，嫡女两人，嫡子一人，另外庶子女七人。夫人作为嫡长女与她年龄相仿的，有一位庶女，庶母早早病逝了，在家中并不受宠。奇怪的是，六年前，就在将军与夫人大婚的那天，寻府其实是同时出嫁了两个女儿。寻家的这位庶女在同一日嫁给了城南一位年迈的富商做妾。但没过几日便传来了庶女过世的消息，寻家以嫡女新婚家中不宜办白事为由，悄悄为她发了丧……”
　　说到这里，亲卫顿了顿，抬头细细看了桑洛一眼，继续说道：“寻家这位庶女，闺名唤做婷苧。”
　　啪！
　　桑洛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亲卫见将军面色大变，连忙俯身行礼。
　　桑洛抬手示意他继续说，可心中却已是慌乱无主。
　　“属下还打听到，夫人陪嫁的随从中，有一名丫鬟是以夫人贴身婢女的身份一同入的将军府。但不知犯了什么过错，前两年就从夫人院中被罚没到了后院。现在是府上最低等的粗使婢女。也就是那日您在寻府后面十字路口遇见的梅香。”
　　桑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抬手屏退了亲卫，坐在房中久久无言。
　　“婷苧……阿苧……”桑洛足足坐了半晌，口中一直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所以自己当初娶进门的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们有着相似的脸，相似的声音，都知道两人的往事。为何自己会如此的莽撞，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迫不及待，而是好好的调查清楚寻家的情况，自己将阿苧找出来，而不是贸贸然的就上门提了亲。桑洛甚至连阿苧的闺名都没有弄清楚，就这样轻信了寻家的谎言。
　　若是自己当初再大胆一些，好好的看看阿苧的脸，而不仅仅是用书信传达自己的爱意；若是自己当初再放肆一些，细细问问阿苧家中的情况，而不是凭借自己的想象，认定她就是跟自己有婚约的女子；若是自己当初再谨慎一些，好好调查出阿苧的身份再上门提请，而不是到了寻府，等他们来随意塞给自己一个女子。
　　那或许是不是阿苧就不会嫁给别人做妾，不会死于新婚，不会觉得是桑洛背叛了她？
　　“我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桑洛颤抖着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信了寻家父女的谎言？”
　　桑洛不停的耸着肩，任泪水冲破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阿苧明明可以不用嫁的，明明可以不用死的。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浮生就站在门外默默地看着，隐去了身形，不想去打扰他。
　　婷苧，你看到了吗？至少他没有背叛你，没有喜新厌旧，没有爱上别人。
　　在桑洛的意识里，浮生看到了事情的原委。所有后面的事，都不重要了。浮生已经看到了想要看到的，虽然婷苧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切了，但还重要吗？她已经灰飞烟灭了。
　　她花了五年的时间，等待着一个没有意义答案，等待着一个不会来的人，为的只是一句“没有背叛”。甚至当她灰飞烟灭时，别人依旧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人生呀，就是这样的生不由己、无法掌控、无法自拔。

　　浮生转身准备离开，就在她挥手准备解除入梦诀时，背后却传来了桑洛的声音，“谁在哪儿？”
　　浮生脚下一顿，却发现桑洛已以极为迅速的身法向自己奔袭而来。不好，让他察觉到异样了！
　　浮生掐诀、飞身、出梦，一气呵成。
　　眼看着床榻之上的桑洛已经慢慢有了苏醒的趋势，白犬开始有些着急了。
　　眼下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天都有些蒙蒙亮了。
　　突然之间，桑洛额间闪烁一点微光。白犬拧眉眨眼，浮生已出现在了床榻边。
　　“怎么去了这么久？”白犬有些抱怨。
　　浮生来不及多做解释，拉着白犬就冲出了结界，向就近的城隍庙跑去。
　　二人跑了足足有半刻，双脚都迈入城隍庙，浮生才算松了一口气。
　　“你……你跑什么呀！”白犬看着浮生依旧紧紧拉着自己的手，有些喘不过气。别看他现在已经是魂魄出体，就浮生这个风一般的速度可真够累的。
　　“我……”哎？对呀，自己跑什么呀？浮生突然有些语塞了，但还是依旧有些反骨在身上，“我不是怕桑洛识破了我的入梦，影响他的天命嘛。”
　　“那你跑了，他就不知道有人入过他的梦了？”白犬说着，见着不远处的土地公，很是熟稔的点头打招呼。
　　“哟，白犬大人好久不见呀！”远远的土地公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冲白犬抱拳行礼，“同您一起的这位姑娘是谁呀？可甚是好看！”
　　原以为土地公公只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却让二人皆是一顿。
　　“怎……怎的土地不认识你了？”白犬似见了鬼一般转头看着浮生。
　　浮生心中一沉，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慌乱中只解了入梦诀，却忘了解对自己施的法诀。浮生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法诀叫什么，只知道当时自己在水里，慌乱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有了这样一个可以掩盖自己容貌的功法，于是并没有多想，就对自己施了法诀。
　　现在土地公认不出自己，只觉得自己是他心中最想见到的人，所以他才会夸自己漂亮。
　　那……
　　“白犬，”浮生看着眼前的白犬充满了期待，试探的问着，“我是谁？”
　　“你还能是谁？”白犬被浮生这么一问，有些蒙了，“浮生，你是不是发烧了？”一边说着，白犬一边将手背轻轻放在了浮生的额间。
　　浮生心里一喜，居然在这样的法诀里，白犬看到的还是浮生本人。
　　浮生脸颊绯红，默默低下了头。
　　“我……”浮生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解除了这个法诀，但口中的话还是有些烫嘴，“我刚刚施了一个法诀……”
　　“等等。”白犬突然间打断了她，扶在浮生额间的手似乎发现了什么，“你头上这里长了两个什么东西？”
　　浮生身上僵直，原本被小鹿撞到的心，一下子又沉入了谷底。白犬发现了她头上长出的角。原本浮生用头发、额带、帽子，各种东西隐藏得很好的。
　　没想到，就在刚才那段逃跑中，风吹乱了浮生的头发。再加上浮生对自己施的法诀，现在白犬眼中的浮生，是最不加掩饰的模样。
　　浮生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
　　却听见白犬一声惊呼，“是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