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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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沈棠蔌也懵了，他抬起手腕，上面赫然是一道正逐渐消失的雪山神纹。
——噫！我还有什么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沈棠蔌惊疑不定，小冰棺什么时候在他身上下了这道术法？难道他的身份暴露了？
翠翠说：“如果是这样，那他不是应该反省自己当年为何失手，然后再度彻底弄死你这个弑杀叛族的小畜生吗？”
沈棠蔌无法反驳，嘟囔道：“那他为什么要在一个刚入门的普通小弟子身上下这道保护术法！”
“或许是因为你现在是忽来峰的小侍童，他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上，否则说出去也很是损伤他这个仙门首座的威名。”翠翠笑得邪魅，“就好像老子可以看着你作死，却不能让别人取了你的狗命一样，这就是领地意识！”
沈棠蔌幽幽地道：“当年你可是看着我被一剑捅穿呢。”
“那时候我才多大！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何况我虽然没能救下你，可如果不是我拼尽全力做了一层护障，魔气早就侵入你的魂魄了好吗！你伤成那样还能抵御魔气，的确说明你心志坚定，可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还有——”
翠翠委屈又怨愤地打了个滚。
“你竟然还有脸说！老子刚被你钓出来，还没适应外面的日子，就被你连累着陷入沉睡百年，你对不起我！”
沈棠蔌说：“你不是说天底下属‘情’最无理霸道吗？看来是老天有意让你我同患难，成就这段美好的人畜情！”
“你才是畜！”翠翠气得脑袋大了一圈，“坏蛋滚开，别跟我说话！”
这边一人一翠翠正在喋喋不休，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沈棠蔌正瞅着手腕舍不得挪眼。紫色瞳仁沉得快要滴水，妄九轻轻咬牙：“他身上怎么会有雪重殊的神纹！丑死了！”
寒途垂首站在他身后，心想其实雪山苍茫圣洁，挺好看的。
半晌，神纹彻底消失，沈棠蔌抬头警告：“不许跟来，否则抽死你。”
“好凶啊。”妄九嘟囔着歪歪头，脑后的辫子轻轻一扫，一朵鸢尾花飞到沈棠蔌面前，绕着沈棠蔌转了一圈，最后拂过沈棠蔌的下巴。
沈棠蔌垂眸，紫色花朵瞬间化为碎烟。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妄九“啧”了一声，“下次再来找你玩儿，不过……”他扫过沈棠蔌的手腕，“希望下次别再有碍事的家伙出现啦！还什么都没干呢，真是扰人兴致。”
话音落地，后方出现一道黑雾笼罩的大门，妄九缓慢退场，在消失的那一瞬间朝沈棠蔌眨了眨眼。
“魔君怎么和我想象得不一样？”翠翠倍感惊奇，“他真的是魔君吗？”
沈棠蔌转身朝秋长澜躺尸的地方走去，“不，只是个小狗东西。”
“我以为能震慑万魔的魔君是那种高大威猛、三头六臂的壮士，没想到看起来像个金尊玉贵的柔弱少年，还长得那么纯善，他要是出去骗人，估计一骗一个准。”翠翠诶了一声，“不过你们看起来像旧识，难道你当初堕魔和他有关？”
沈棠蔌已经在秋长澜身前蹲下，轻声说：“话太多会被掐断舌头。”
翠翠伸出舌头打了个结，略作挑衅，却感觉所处空间突然一晃，害得它打了个滚，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待稍稍站稳身子，它抬头一看，沈棠蔌的脸色白如鬼煞，身体已经摇摇欲坠，随后眼眸轻阖，往地下倒去。
“喂你——”
翠翠立马往外冲，但就在这瞬，冰芒骤现，将沈棠蔌包裹，随即一道人影出现在天际，踏空而来。
“我去！”翠翠立刻回弹，因为刹脚太急而连续滚了几个跟头，等它晕乎乎地抬起头，那人影已到身前。
雪重殊往前走一步，柔光便托起沈棠蔌，他伸手，灵力从掌心渡入沈棠蔌的体内。
翠翠顿时感觉一股强大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包裹住自己，它身上火芒一闪，虚影摇尾、盘卧，足足长大了两倍不止。
好舒服好舒服，再来点再来点！翠翠饥渴地伸长脑袋，一条冰蓝色的细线却突然穿过沈棠蔌后颈处的主灵契约咒印，勒住它的脑袋——
“诶？”
翠翠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猛地拽出沈棠蔌的神识，“啪”地摔在地上。它哎呦叫唤两声，踉跄着撑起身体，这是……雪重殊竟然强行违逆主灵契约的规则，把它从主人的灵海中抽了出来？！
好强大可怕的力量，好无理霸道的人类！
翠翠惊恐地抬起脑袋，恰好雪重殊微微垂首，它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一股从白罩后涌出的杀意。
吓死蛇了，翠翠下意识抬出沈棠蔌，“你不能杀我！我要是死了，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雪重殊语气冰冷，“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来的本事为你做主？”
翠翠蜷缩起身子，颤声道：“他最护短了，他可以骂我打我，别人却不行！你要是敢杀我，就是踩着他的脸蹦跶！他向来随心所欲，谁要是惹他不高兴，就算他豁出命，也要想办法找人家不痛快！”
雪重殊抿唇不语，竭力克制半晌，他伸手重重一甩，翠翠被抽回到原位，瞬间晕了过去。
月白袖袍拂过沈棠蔌的身体，两人一同消失在原地。
随后，两个身穿白衣的阴山弟子出现在原地，一人抬头、一人提脚，将昏死过去的秋长澜拎走了。
*
雪白袍摆扫过幽绿的药草，瞬间穿过千里药田，药圃尽头的竹屋门轻轻敞开，待雪重殊入内，竹帘“啪嗒”垂落。
沈棠蔌凭空出现，平躺在竹榻上，身体已经呈现半透明的状态。附魂术一旦使用成功，雪重殊也不一定能看穿真身，但沈棠蔌无法完全支撑强大禁术，这具假躯也已经摇摇欲坠。
身穿绛纱长袍的年轻男子掀起竹帘，走到雪重殊身后，恭敬行礼，“雪宗主。”
雪重殊说：“陆山主来得正好。”
陆无声乃阴山主人，仙门五宗最年轻的一位宗门之首，更是当世第一医修。他用灵力罩住沈棠蔌的身体，说：“附魂术虽然能暂且使魂体得以安居，但实在消耗巨大，他……他竟然还是一具残魂？！”
陆无声震惊得瞅着沈棠蔌，仿佛在看什么珍药宝草，直到雪重殊侧目，他才立刻收回眼神，清了清嗓，说：“还是要尽快让他魂体重合，否则残魂崩坏，再无力转圜。”
他收回灵力，小心地瞥了眼雪重殊冷白的侧脸，斟酌道：“如果此前您让我修复的那具灵体正是这位公子的，那就仅差最后一味药材了。”
百年前，绮霜尊和长明尊双双陨落，神元宗动荡不安，雪重殊以强硬手段镇守宗门，使得有心之人也不敢趁机进犯，更是剑劈魔门，血洗万里，迫使魔域沉寂多年。
随后，雪重殊在沈微之的神龛前静跪百日，出来后便继任神元宗宗主之位。众人皆知他继任后不久便闭关至今，百年不出，却不知他在闭关前曾经独自前来阴山，并带来一具残破不堪的灵体。
陆无声还记得那具灵体最初的样子：皮肉腐烂，白骨表露，筋骨碎裂，灵脉内的魔气如附骨之疽，浑身灵血干涸。破碎成这副尊容，早该化为细灰一捧，却被雪重殊强行维持，还请他尽力修复。
说实话，这是桩不好干的活计，陆无声并无把握能修复，可谁让他最爱这些疑难杂症。
陆无声耗费了百年的光阴，遍寻天地灵宝，才把这具灵体修复好七七八八。灵体的脸被雪芒罩住，他看不出样貌，有时他也会想，灵体的主人到底是谁？谁能让雪重殊生出这一腔执念？
绮霜尊么？可仙尊已经魂飞魄散，又哪来的灵体？
如今雪重殊骤然出关，随即便带来这么一位貌美小公子，还刚好是一具魂体，这太巧了，陆无声摩挲虎口：难道当年除了绮霜尊和长明尊，还有岱渊尊的另一位旧人也消陨了？
雪重殊抬手，灵力包裹住沈棠蔌的身体，时间悄然飞逝，半透明的躯壳渐渐凝实，待他收手时，沈棠蔌看起来已于常人无异。
陆无声见状说：“最后一味药材，是生长在极烈火域最深处的古烜树果。极烈火域是世间最炙热的地方，古烜树深处在禁地生长万年，根系深厚，皮软润泽，却凝聚了世间最精纯的火之力，可彻底灼烧灵体之内的魔气而不损坏灵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的八十味药材，晚辈竭力苦寻，但禁地当真不是人去的地方，晚辈修为不济，实在不敢踏足，只得请宗主亲往。”
雪重殊说：“陆山主救命之恩，来日若有需要，我定舍命相报。”
“宗主这话是别人求不来的保命符，可是做大夫的哪能让别人为自己舍了命？”陆无声说得实在，“修复灵体确实困难，但对我来说，这是一桩求不来的难症，当年应下这桩事，我是心甘情愿还满腹雀跃，我有私心，所以也不求报答。”
他知道雪重殊不是个温情的人，便紧接着说：“古烜树果百年出一颗，二十四时辰后融化，我算了算，应是在本月二十八结果。还有半月时间，但禁地并不好闯，宗主该动身了。”
“多谢。”雪重殊垂首，目光却一直落在竹榻上，陆无声暗自咋舌，识相地退了出去。
竹帘抬起又落下，屋内呼吸可闻，雪重殊上前半步，侧身坐在竹榻边上。
沈棠蔌的袖摆皱了，他伸手掸平，这时沈棠蔌偏过脸，眉心微蹙，唇间溢出气音，显然是梦魇了。雪重殊双指点在沈棠蔌眉心，欲祛除梦魇，不料沈棠蔌却倏地抬手。
——他被攥住了双指。
雪重殊呼吸缓滞，却听沈棠蔌气息微弱，依恋地道了句：
“师尊。”
云隙透过竹窗，覆满雪重殊冷硬的侧脸。他几乎是瞬间就要收手，沈棠蔌却倏地握紧，握得更紧，像是此时在梦里，也正用那样希冀期盼的目光看着沈微之一样。
两个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雪重殊眼看就要抽出手来，沈棠蔌却翻过身，额头贴紧他的腿。
“不……”沈棠蔌委屈地说，“别丢下我。”
雪重殊齿关紧绷，手却突然失了力气。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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